51 自行車

自行車

一個不成，秦子楚只好又找了一個，然而還是不成。

黃記的工人們見到他和蘇仁無一不露出驚恐的神色，然後拔腿就跑。

秦子楚一頭霧水，“這黃記是怎麽了，這麽大一個木料行難不成沒有外人進來過？”

蘇仁撸起袖子，幹脆直接抓了一個拉到角落裏盤問。

這回總算問出些東西來了。

“二位老爺，不是我們故意不搭理你們，實在是我們黃老板看的緊。誰要是敢做無關的事通通要扣工錢，我們從早忙到晚本就沒多少工錢，被他三扣五扣的還能剩下幾個銅板啊？”

夥計一臉的愁容，“就今兒個上午，我打發路過的乞丐多說了兩句，就被扣了三文錢。”

秦子楚：“……”

蘇仁：“……”

蘇仁拍拍夥計的肩膀，然後從背簍裏摸出剛才沒吃的包子遞給他，“你們也不容易，這個你拿去吃吧。”

夥計沖他們笑了一下，“多謝老爺。”

大概是得了包子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周遭沒人，夥計也願意和他們聊了。

“二位老爺找我們黃老板有何事啊？”

“想和他談一樁生意。”

夥計皺眉，“談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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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壓低了聲音湊過來，“實話和你們說，我們老板十分小氣，你們要是和他談生意怕是掙不到什麽錢的。”

秦子楚笑了一聲，“大概能想象。”

對待員工苛刻成這幅模樣，那不活脫脫一個周扒皮麽？

夥計三兩口把包子吃了，然後急促道：“總之我不能和你們多說，你們還是走吧，去找別家。”

“成了，我得趕快走了，要是讓人發現我離開這麽久告訴黃老板，我可又要被扣工錢了。”

話音剛落，人影已經瞧不見了。

蘇仁和秦子楚互相對視一眼，兩人眼裏都是無奈。

“算了爹，咱們走吧。”

“也只能如此了。”

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身穿褐色短打的男人喊住，“你們兩個幹什麽去，是不是想偷懶不幹活？”

秦子楚轉身，無語道：“你看清楚了，我們可不是這裏的夥計。”

男人仔細看了看他們，臉色緩和了些，“那你們來幹什麽的，把我們黃記當歇腳地兒了不成？”

秦子楚：“……”

他默默翻了個白眼，“我們這就走了。”

“等等。”

男人繞着他們走了一圈，笑道：“我看你倆不錯，要不要來我們黃記幹活啊？”

蘇仁有點疑惑，“幹活，你是這兒招工的？”

“招工的？我不是。”

蘇仁：“……”

“不是招工的還敢說這話，不怕你們黃老板扣你工錢啊？”

男人愣了一下，然後警惕地看了他們一眼，“是不是有人和你們說黃老板壞話了？”

秦子楚在邊上觀察到現在，心裏有了個猜測，“你就是黃元思黃老板吧？”

男人立刻跳腳，“你說什麽，我怎麽可能是黃老板？”

“哦，”秦子楚十分淡定，“人家說黃老板小氣得很，跟那周扒皮似的……”

說到一半就被打斷，“周扒皮是誰，誰是周扒皮？”

秦子楚笑了，“黃老板，你為何穿成這樣？”

該不會是想混在夥計堆裏偷偷監督他們幹活吧？

他覺得這種事黃元思幹得出來。

黃元思：“……”

他罵罵咧咧地走了。

從黃記出來，秦子楚和蘇仁都笑得不行。

“這黃老板也是個神人，居然扮成夥計的模樣混在裏頭。”

“難怪那些夥計怕成那樣。”

對打工人來說，沒有哪種老板比這種可怕了。

秦子楚搖頭，“爹，黃記絕對不成，咱們只能去找蕭成濟了。”

蘇仁很擔心，“牙人說他兇狠霸道，怕是不好相處吧。”

“沒事，我們先去瞧瞧，若是情況不對，那咱們還去找晁記。”

“也只能如此了。”

這回兩人沒歇，直接去了蕭記。

蕭記木料行比前兩家要大一些，院子門口清掃的很幹淨。

兩人到的時候剛巧碰上他們送貨，幾個肌肉大漢一人一根木料扛着走，扛到板車上就有拉車的人接手，旁邊站着清點的人。

全程下來幾乎沒人說話，都在忙着做事，卻一點也不亂，各司其職十分和諧。

秦子楚默默點頭，這才是一個優秀的集團該有的模樣嘛。

蘇仁湊過來小聲道：“瞧着還行。”

“嗯。”

有人注意到了他們，走過來詢問道：“幹什麽的？”

對方沒什麽表情，語氣也有些生硬，但稱不上兇。

秦子楚客氣道：“我們是來找你們蕭老板的，有點事情想和他談。”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點點頭，“等着。”

簡單的兩個字後轉身走了。

兩人也沒等多久，很快就從裏頭下來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對方膚色黝黑，瞧着有點像現代的保镖。

“老大，就是那兩個人要見你。”

老大？确實和前兩家木料行畫風不同。

蕭成濟懶散地應了一聲，然後大步走過來，眯起眼道：“你是讀書人？”

秦子楚：“……”

他今天穿的是在家裏時穿的短打，身材也高大有力，除了膚色白一些好像也沒哪裏像讀書人的。

這人眼光還挺毒。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蕭成濟笑了一下，“我見過的人多了，你和他們都不同。”

秦子楚也沒糾結這個，他開門見山道：“蕭老板，可否借一步說話？”

“走吧。”

蕭成濟似乎也是個爽快人，把他們領到屋裏就直接問：“找我談買賣？”

“是。”

秦子楚把懷中的圖紙取了出來，前兩回他都沒取過，大概私心裏覺得蕭成濟是個坦蕩的人吧。

估摸着是直覺。

蕭成濟掀起眼皮掃了一眼，“我這兒可是木料行，你直接給我看圖紙，就不怕我找個木匠……”

秦子楚也很淡定，“我爹就是最好的木匠，而且這獨輪車他早就做慣了，你另外找一個絕對沒有和我們直接合作來的快。”

蘇仁被他說的都不好意思了，但這時候不能怯場，所以他還是直挺挺地坐着。

蕭成濟看了他一眼，“我明白了，你們想要我這兒的木材，那我有什麽好處呢？”

秦子楚把圖紙往他面前推了推，然後詳細地把獨輪車的好處介紹了一下。

“除了獨輪車以外，我們手裏還有很多圖紙，蕭老板，這是一樁長遠的買賣。”

蕭成濟把圖紙拿起來仔細看了一會兒，“這玩意兒真這麽好用？”

“蕭老板若是不信，我們可以等第一批做出來再談。”

蕭成濟笑了，“可以，你們要多少木料？”

這裏就輪到蘇仁上場了。

蕭成濟确實是個爽快人，第一批木料他沒收錢，但說好第一批獨輪車也要白送給他們。

相當于試用。

蘇仁想了一下就答應了。

“這蕭老板是個膽大的，腦子也活絡。”

秦子楚點頭，“反應很快。”

“倒是沒有牙人說的那麽霸道，第一批木料都沒收咱的銀子。”

“因為他知道自己穩賺不賠。”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回走，從南到西兩趟，又在三家木料行之間來回跑，兩人都累的不行。

“過陣子咱也買輛牛車吧，光靠腿可真吃不消。”

“嗯。”

“不對，得要兩輛，家裏離書院還是挺遠的，你上下學需要。”

秦子楚搖頭，“不用，我在書院裏一待就是一整日，牛車空放着實在浪費，總不能讓你們日日送我，太費事兒了。”

“沒事，小寒應該很高興送你的。”

說到小寒秦子楚就笑了，“那也不成，我不想小寒來回吃苦。”

蘇仁又高興又無奈，“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要如何是好？”

秦子楚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他給自己搞一輛自行車不就行了？

過去在現代的時候，他最喜歡看那些手工達人的視頻了，有事沒事就看，其中就有不少牛人做出了手工自行車。

車身大部分都用木頭打造，個別關鍵部位會加裝一層金屬。

現任的縣太爺還是挺安民的，府縣大路修的還算平整，可以騎。

唯一的缺陷是沒有剎車系統，但這裏也沒啥陡峭的上坡下坡，雙腳足夠控制了。

秦子楚越想越覺得可信，腳下走的飛快。

“爹，我們先去買點東西。”

秦子楚一回來就鑽進屋子裏開始畫圖，然後拿給蘇仁看。

一路上蘇仁已經聽他介紹過了，這會兒一拿到圖紙就迫不及待地開始研究，他對哥婿說的這種新式交通工具實在太好奇了。

“這玩意兒真能跑起來？”

“絕對能。”

上輩子那些達人騎的可快了。

“成，左右家裏已經有六架獨輪車了，明兒我就開始做這個。”

“好。”

孫小山過來叫兩人吃飯，好笑道：“都跑了一天了怎的還不累，忙活啥呢？”

蘇仁把圖紙給他看，“小秦給弄了個能自己跑的玩意兒，厲害着呢。”

“啊，讓我瞧瞧。”

過會兒秦子勝也來喊了。

最後蘇小寒只能親自來了。

然後一家人一塊兒興致勃勃地研究了會兒自行車，到最後飯菜都快涼了。

說是明兒開始做，其實蘇仁吃完飯就開始忙活了，孫小山蘇小寒還有秦子勝都來幫忙。

秦子楚就在旁邊讀書，正好這裏點了不少蠟燭。

幾人齊上陣，等秦子楚分課室結果出來那天，自行車已經做好了。

蘇小寒還貼心地剪了一塊厚布包在了車座子部位，免得秦子楚騎久了不舒服。

秦子楚感動壞了，“小寒真好。”

蘇小寒笑着催促他，“相公快試試。”

雖然秦子楚介紹過怎麽騎，但誰也想象不出來，這玩意兒也沒人推沒人拉，怎麽就能往前跑呢。

秦子楚長腿一跨，穩穩地坐上了車座。

這一刻他仿佛找回了過去中學時代騎車上學的感覺，還挺神奇。

“相公，小心啊。”

“哥哥，快騎呀，我替你扶着。”

秦子楚哭笑不得，“不用，你們站遠些。”

他單腳踩上腳踏，然後深吸一口氣，直接踏下去。

蘇仁手藝實在是好，騎起來雖然也不算輕松，但比秦子楚預料的好太多了。

剛開始搖晃了幾下，很快就穩當起來，秦子楚興奮地在院子裏踩了好幾圈。

“院子裏地不太平，去外面大路上應當會好些。”

他覺得發揮的不太好，但家裏其他人已經驚呆了。

蘇仁瞪大了眼睛，“真騎起來了，跑出去了？”

孫小山聲線微微顫抖，“我的天爺，這世上居然還有會自個兒跑的東西。”

蘇小寒和秦子勝興奮地圍上來，蘇小寒抱着秦子楚的腰，“相公你好厲害呀。”

秦子勝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腳踏子，又摸了摸車輪子，嘴巴裏念念有詞，“到底是怎麽跑的呢？”

“小寒想試試嗎？”

蘇小寒又期待又緊張，“我，我成嗎？”

“可以呀，我教你。”

秦子楚從車上下來，然後扶着蘇小寒的腰讓他坐了上去，“一只腳踩在腳踏子上，別怕，身子穩住。”

蘇小寒按照他說的做，身子崩得緊緊的，旁邊圍觀的三人也都緊繃着神經。

“來，手抓在龍頭這裏，抓穩了。”

蘇小寒把車把捏的緊緊的，手心都出汗了。

秦子楚好笑道：“別緊張，相公在呢。”

“不成啊相公，我有點怕。”

在邊上看秦子楚騎覺得很輕松，但自己坐上去就不覺得了，好怕啊。

秦子楚耐心地引導着蘇小寒一點一點地往前挪動，小寒很靈活，騎了幾圈下來已經稍稍摸到了一點竅門。

雖然還是沒能順利騎起來，但起碼沒那麽緊張了。

之後秦子楚又帶着其他人騎了幾圈，院子裏一整個下午都充斥着歡聲笑語，快活極了。

蘇仁已經開始趕做自行車了，他覺得這玩意兒肯定能賣。

第二日秦子楚要正式入學了。

一大早他就背上書院發的布包，穿好青衿，擡腿跨上自行車。

蘇小寒把手裏的食盒遞給他，“相公，這是阿爹做的點心，你累的時候吃一點。”

“好。”

時間緊，兩人也沒多說，簡單告別後秦子楚就騎上車走了。

他感覺自己仿佛成了個锃亮的大燈泡，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看他，還有不少好奇的直接跟在車屁股後面跑。

秦子楚腳下蹬的飛快，生怕被人圍起來。

第一日上學就遲到，這種後果他承擔不起。

等到達書院後，秦子楚直接把自行車推了進去，放在外面實在不太安全。

然後他從布包裏摸出一把鎖，卡擦一下給鎖上了。

鎖完以後拉扯了幾下，确認很結實才徹底放了心。

他不知道的是，他剛走他的自行車就遭到了書院師生們的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