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危機
危機
蘇小寒把牛車停在了路口的一家茶攤前,花了幾文錢請掌櫃幫忙看會兒。
然後三人拿着工具背上背簍步行往田間走。
蘇小寒深吸了一口氣,高興道:“是麥子的氣息。”
秦子楚笑,“府縣區劃要嚴格些,不比村裏可以東一塊田西一塊田,府縣幾乎大半的田都在這裏了。”
“難怪,這裏好大啊。”
蘇小寒在田間走的飛快,他對這樣的環境更加熟悉,比在寬敞的正道上走都舒服。
“下回讓爹和阿爹也來瞧瞧,他們定然也很高興。”
“好啊,那下回休沐我們再來?”
“嗯。”
這個季節大部分區域都是光禿禿的,連野菜都見不着幾根,跟別說藥草了。
三人一連走出去老遠都沒什麽收獲。
但也沒人沮喪,哪怕就是出來透透氣也是不錯的。
尤其是秦子勝。
他跟撒歡兒似的在田間跑來跑去,一會兒從石頭縫裏摳出一根雜草問蘇小寒有沒有用,一會兒撿着個怪裏怪氣的石頭說要帶回去玩。
反正一路上就他最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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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楚好笑道:“還撿,你都撿多少塊石頭了?”
興許是從小被秦莊按着讀書的緣故,秦子勝這孩子沒怎麽像其他村裏娃一樣玩過泥巴石頭,導致他現在來勁的很。
不過秦子楚嘴上吐槽歸吐槽,也沒攔着他。
和小寒說笑幾句後,秦子楚習慣性回頭去找秦子勝,結果轉了一圈都沒看見熟悉的身影。
“勝兒?”
秦子楚立刻緊張起來,這田野間難保不會有個坑什麽的,掉下去很容易受傷的。
蘇小寒一聽勝兒不見了,也急得不行,“相公,我們分頭去找吧。”
秦子楚點頭,“小寒自己當心。”
“好。”
兩人還沒來得及出發就聽見一道痛苦的哼唧聲。
“哥哥,小寒哥哥,我在這兒。”
蘇小寒立刻道:“是勝兒的聲音,好像從那頭傳出來的。”
兩人立刻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奔過去。
撥開一堆枯枝敗葉一看,兩人都笑了。
秦子勝還真是掉進了一個坑裏,不過幸運的是坑裏堆着很多落葉,秦子勝沒受什麽傷,只是無處着力所以一時爬不上來。
“哥哥,小寒哥哥,快拉我上去。”
秦子勝可憐巴巴。
秦子楚蹲在邊上,笑道:“還亂不亂跑了?”
秦子勝委屈,“我沒有亂跑,你們瞧。”
說着他艱難地挪了挪屁股,把被自己的身子遮蓋住的東西露給秦子楚和蘇小寒看。
“這是……”
蘇小寒眼睛一亮,“好像是冬絨草。”
他在識記花草方面極有天分,他說是冬絨草那必然是不會錯的。
秦子楚高興道:“你去年找了一整個冬日的冬絨草,原來在這兒。”
秦子勝得意道:“我就說我沒有亂跑吧。”
蘇小寒笑着和他道謝,“多虧了勝兒,不然我們真要錯過這麽寶貴的藥草了。”
秦子楚笑着伸出手,“勝兒,哥哥拉你上來。”
秦子勝哼了一聲,故意道:“哥哥,你方才不是這樣的。”
秦子楚:“……”
這回蘇小寒也幫着秦子勝說話,“相公,方才确實是你不對,你沒問勝兒就認定了他貪玩亂跑,這是不對的。”
有小寒哥哥撐腰,秦子勝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對!”
秦子楚:“……”
他笑了一下,無奈道:“既然小寒哥哥都這麽說了,那我就和你道個歉,對不起是哥哥先入為主了,請勝兒原諒我。”
秦子勝偷笑,“嘿嘿。”
秦子楚再次伸出手,“現在可以上來了吧?”
“嗯。”
等他上來以後,蘇小寒小心翼翼地跳了下去,蹲在那裏認真地研究這一蓬得來不易的冬絨草。
只是本來長得好好的植株這會兒看起來有點蔫,東倒西歪的。
始作俑者心虛道:“小寒哥哥,根沒壞吧。”
他剛才太高興了,以至于腳底打滑砸進了坑裏。
蘇小寒沖他笑笑,“還好有這些枯葉在。”
秦子勝很高興,“不然冬絨草就要被我砸壞了。”
秦子楚摸摸他的腦袋,笑道:“你小寒哥哥的意思是,還好有這些枯葉在,不然那可就要摔壞了。”
蘇小寒和他對視一笑。
秦子勝感動壞了,“小寒哥哥你真好,以後就算你不要我哥哥了,我也跟着你。”
秦子楚:“???”
蘇小寒:“……”
秦子楚瞪了不孝弟弟一眼,“胡說八道什麽,又想做雙倍功課了是不是?”
秦子勝立刻把嘴巴閉得緊緊的。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蘇小寒窩在坑裏擺弄冬絨草,秦子楚和秦子勝都沒說話,怕打擾他,只默默地給遞工具。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幾個莊稼漢說話的聲音傳來。
“這麽多枯枝殘葉,要都弄回去當柴火燒多好。”
“那就多跑幾趟,往年咱不都是這樣麽?”
“你沒見西邊蕭氏木料行,那獨輪車能裝多少東西,聽說還省力,要是咱也能買一輛,那豈不是省事多了。”
“還有這東西?價錢貴不貴啊,要是貴了咱也買不起啊。”
“聽說不貴,就是買不着。”
“啊?到底是什麽稀奇的東西居然還買不着?”
“倒不是稀奇,這獨輪車啊是南邊新開的蘇記木匠鋪出的,聽說他們一直忙着給蕭氏做自行車,所以鋪子裏暫時沒貨。”
“自行車?怎的又出來個新的,這又是啥啊?”
“你這人,平日裏除了幹活就是蒙被子睡覺是吧,怎的啥也不關心?”
“那我關心了有啥用啊,又沒銀子又沒門路的,啥好事能輪得上我啊。”
對面沉默了片刻,繼續道:“這回還真能輪的上,自行車便罷了,那獨輪車可是好東西,日後咱也能出門替人家送貨去。”
“送貨?”
“蕭氏剛剛弄了個自行車隊,滿府縣的跑着替人辦事送貨,要是咱買了獨輪車,是不是也能出去跑跑?獨輪車是沒自行車快,但架不住它能裝啊。”
“讓你這麽一說嘿,真是好東西啊。”
“平日裏田裏收成也頂用,總之不虧。”
“那還等什麽呀,咱趕緊去蘇記問問啊。”
兩人說着話漸漸地走遠了。
秦子楚笑了一聲,“要不是知道爹和阿爹沒這心思,我還真會懷疑方才那人是咱們請的說客呢,一套一套的比咱們自個兒都能說。”
蘇小寒也笑,“可不是,用獨輪車去幫人送貨,這倒是挺不錯的。”
像那些碼頭啊作坊裏頭啊都用得上這個。
畢竟也不是每一位老板都像蕭成濟那麽有錢,能自己訂一批獨輪車和自行車,租用百姓手裏的還附帶一份勞力,簡直不要太劃算。
秦子楚點頭,“不能小看了群衆的智慧啊。”
“那咱們回去讓爹多做些獨輪車吧。”
“嗯,正好自行車頭一批已經交貨了。”
蘇小寒小心翼翼地把冬絨草挖出來,然後護着放到了背簍裏。
三人又到處找了一圈,沒再找着什麽有用的東西。
秦子楚提議道:“今日先到這裏吧,天兒怪冷的,可別凍着了。”
小寒一見着花花草草就容易忘了時間,勝兒又是個貪玩的,只有秦子楚來喊停了。
蘇小寒又看了一眼,無奈點頭,“只能這樣了。”
秦子勝也有些不情願,但他知道好歹,所以乖乖地點了頭。
三人和來時一樣趕着牛車回家去了。
到家以後秦子楚就把方才聽到的對話告訴了蘇仁和孫小山。
蘇仁一拍大腿,“真不愧是府縣啊,這路子就是比鎮上多。”
“成,聽你的,我這就開始做獨輪車。”
秦子楚留了個心眼,“這事兒還是別讓蕭成濟知道了,我怕他又弄個獨輪車隊,把這條掙錢的路子也給堵上了。”
普通百姓和蕭成濟整齊劃一的車隊一比,實在太沒有競争力了,到時候只有被排擠壓榨的份兒。
有錢人的玩法太多了,秦子楚在現代的時候也見過不少了。
蘇仁點頭,“你說的對。”
秦子楚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爹,最近有沒有人上門來找咱們的麻煩?”
蘇仁一聽就知道他的意思,搖頭,“沒有,許是他們還沒反應過來?”
他們指的自然是府縣的另外六家木匠鋪子。
“應該不會,同行之間不會如此遲鈍,即便他們沒反應過來,那晁式和黃氏總該有反應了。”
“也是,”蘇仁點頭,“蕭老板都那樣了。”
孫小山開口,“咱們這幾日小心些吧,小秦也是,白日裏去書院也留點心。”
秦子楚點頭,“一會兒我給蕭成濟遞個口信,讓他幫忙留點心。”
“好。”
蕭成濟的車隊一早就出來幹活了,翌日秦子楚出門上學的時候恰好撞上。
而且巧合的是,他撞上的恰好就是蕭成濟本人。
“蕭老板,這新鮮勁兒還沒過呢?”
蕭成濟長腿支着地,懶散笑道:“哪能呢,我今日是有事特地來找你爹的。”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說。”
“什麽事啊,晁式黃氏聯合的事?”
秦子楚微訝,“他們居然聯合了?”
“你不知道?”
“我今日其實是想找你說六家木匠鋪的事,你說的這個倒也在預料之中。”
蕭成濟點頭,吊兒郎當道:“他們兩家聯合是沖着我們蕭氏來的,要我說他倆早該聯合了,單打獨鬥只會被我們蕭氏壓着打,不過聯合也沒用,還是壓着打。”
秦子楚:“……”
蕭成濟就是個渾不吝的,要他知道什麽叫謙虛,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過和這樣的人相處倒也還行。
“那兩位老板我也打過交道,晁老板心機頗深,黃老板摳門苛刻,要說黃老板始終屈于蕭氏之下倒是好理解,可晁老板怎麽也……”
蕭成濟瞪了他一眼,“秦秀才你還是年輕,識人的本事還得練練。”
“怎麽說?”
“晁自明陰險狡詐,慣會使手段,在商界口碑差得很,黃元思更不用說了,缺斤少兩那是家常便飯,這倆可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秦子楚點頭,适當的捧了一下蕭成濟,“這樣一比較下來,蕭老板實在是良心商人。”
蕭成濟哼了一聲,“知道就好。”
“但良心歸良心,咱還是得防小人。”
“放心,蕭某和他們打交道這麽多年還能占着上風,自然有一套法子。”
“那我們先前說好的……”
“一會兒我就派兩個兄弟過來。”
秦子楚笑,“多謝蕭老板,那子楚便告退了。”
“等等。”
秦子楚:“?”
蕭成濟圍着秦子楚飛快地騎了三圈,還壓着車把來了一回漂移,車技顯然又精進了不少。
“如何?”
“蕭老板距離車神還差最後一步。”
蕭成濟:“?”
“這自行車騎的快固然是本事,但騎的慢也是一項必修的技能。”
蕭成濟:“??”
什麽玩意兒???
秦子楚面不改色地繼續忽悠,“不信蕭老板和我比試一回,看誰更慢到達那邊的石墩子。”
蕭成濟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石墩子,眼神裏滿是懷疑人生。
“這有什麽好比的?”
“比不比?”
“……比。”
于是,兩人同時出發,扭擺着這頭慢吞吞地朝石墩子而去。
最後當然是秦子楚勝了。
“蕭老板,回去再練練。”
說完秦子楚就丢下一句“先走一步”,飛快地騎着車跑了。
蕭成濟:“……”
身後的幾個兄弟互相看了一眼,然後試探着問道:“老大,我們還有正事在身上呢。”
蕭成濟轉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什麽忽悠人的小把戲還想騙我?”
“走。”
兄弟們狂喜,然而車子剛騎動蕭成濟又停住了。
“罷了,你們去送,我自個兒回去了。”
“老大……”
老大該不會要偷偷練習吧?
按照他們對老大的了解,這事兒他幹得出來。
而且說不準練會了還要弄一次誰騎的更慢的比賽。
“還不走?”
“是,老大。”
兄弟們苦着臉,平日裏做車隊就夠忙活了,還得私下裏找時間去練習。
老大真狠吶。
不過他們比其他兄弟先一步得知了消息,比賽有優勢!
嘿嘿,這方面老大還是很大方的,有獎品拿!
秦子楚這回直接把車扛到了課室裏,反正翟谷秋并不在意這些細節。
莊學禮摸了摸車座子,“弟妹替你新換的坐墊嗎?”
“嗯,先前那個磨破了。”
頓了頓,秦子楚略帶歉意地和莊學禮解釋了一下家裏進度調整的事。
原本莊學禮就等着蘇記出貨,然後他好買自行車呢,結果蘇記又要先做獨輪車了。
顯然他很失望,但他也能理解,說起尋常百姓能多一份營生他甚至還很高興。
秦子楚笑道:“你放心,少不了你的。”
兩人說笑着往座位走。
這間課室就他們兩人,所以只有兩張桌子,一左一右一目了然。
若是出現些什麽狀況自然也十分顯眼。
比如現在,秦子楚的課桌似乎被人翻動過,不光面上亂七八糟,地上還掉了好些皺巴巴的紙,有些上頭還有腳印。
莊學禮冷着臉撿起來,“什麽人如此大膽,官學也敢進來亂翻?”
秦子楚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東西,松了口氣,“沒丢什麽東西,看來不是沖着讀書手記來的。”
想想也是,想要讀書手記,定然會去孫夫子課室,來他們這兒做什麽?
而且這人什麽也沒拿,他留下的每一張紙倒是都好好看過,只能是為了圖紙了。
莊學禮不清楚這些,他把接觸過的學生想了一遍,猜測:“會不會是董明安,只有他與你關系緊張。”
秦子楚沉思道:“不好說,說不準是外頭的人。”
接着他就把兩家木料行聯合以及六家鋪子的事簡單說了。
莊學禮皺眉,“一般來說書院裏是不會讓外人進來的,但……也不好說。”
“嗯,真要想進來也不是沒法子。”
秦子楚整理好課桌,暫時把這事兒抛到了腦後。
中午兩人一塊兒去食舍吃飯。
秦子楚特意留意了一下董明安,發現他居然脫離了他原本的小團體,坐到李珹那邊去了。
一般在食舍裏大家都是按照課室坐的,一來以表親近,二來坐在一塊兒也能讨論一下學問。
董明安此時的舉動,難免會讓他的同窗感到難堪。
李珹那一桌瞧着似乎也不太高興的樣子,往常總是讨論最激烈的一組這會兒居然誰也沒開口。
莊學禮疑惑道:“怎麽回事,怪怪的。”
秦子楚搖頭,“不太清楚。”
旁邊有人探身過來,小聲道:“你們還不曉得啊,那個董明安去孫夫子課室裏旁聽了。”
秦子楚愣了一下,什麽?
“就今兒早上的事啊,聽說董明安找了門路把自己給塞進去的,孫夫子很不高興,但也沒法子。”
莊學禮冷道:“他這樣,讓其他想進孫夫子課室的人怎麽辦?”
“可說呢,當初李珹撿漏都被嫌棄死了,更別說他這樣了,要我是李珹他們,我也高興不起來。”
秦子楚若有所思道:“董兄這門路可真是夠硬的,居然連孫夫子都無可奈何。”
“聽說是山長親自找孫夫子談的。”
莊學禮一臉的不可思議,“官學的山長地位上相當于咱們的縣令大人,董明安到底什麽來頭?”
“該不會是縣令家的公子吧?”
給他們透露消息的那位拼命搖頭,“怎麽會,縣令大人家的小公子今年才七歲。”
“那是山長家的?”
“也不是,山長家小孫子都出生了,一個十歲,一個六歲。”
莊學禮:“……”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嘿嘿,我也有些門路。”
莊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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