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商戰

商戰

晚上秦子楚到家的時候，蕭成濟的人已經過來了，正在院子裏坐着吃糕點。

秦子勝原本在一邊和他們說話，一見哥哥回來趕緊埋頭啊嗚幾口把糕點吞掉，然後小腦袋往屋子裏一鑽，假裝自己根本沒出來過。

秦子楚失笑，他自問對秦子勝從沒嚴格到不許吃東西的地步，這反應定然是又犯了錯。

蕭氏來的兩位起身和秦子楚打招呼，“秦秀才，我們是蕭氏的人，老大叫我們來的。”

秦子楚沖他們笑了一下，“辛苦兩位兄弟了。”

兩人對視一眼，皆有些驚訝。

眼前這位畢竟是秀才，他們是做工的，兩相對比地位實在是懸殊，沒想到秦秀才會對他們這麽客氣，還稱呼他們為“兄弟”。

兩人自我介紹一番，一個叫卓京，另一個叫項橋。

“老大說，我們來蘇記就聽秦秀才的差遣，暫時不用回去了。”

秦子楚點頭，“多謝二位，二位可否委屈些同住一間房？”

家裏屋子不多，如今除了堆木料的空屋子以外，能收拾出來住人的也就一間了。

兩人對此并無意見，“但憑秦秀才安排。”

蘇小寒在旁邊聽到他們的對話，笑道：“阿爹已經把屋子收拾好了，兩位先去安頓一下吧。”

兩人先把卓京和項橋送到屋子，然後才回了自己屋。

“相公，今日路上沒遇着麻煩吧？”

Advertisement

秦子楚搖頭，蘇小寒剛要松口氣就聽他道：“課室裏的東西被翻了。”

“啊？書院裏怎麽會呢？”

“不太清楚，但對方應該是沖着圖紙來的。”

蘇小寒有點生氣，“書院那樣莊重的地方，這些人怎麽能把手伸到那裏去呢？”

秦子楚牽起他的手，“好在在書院裏他們也只能使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明着來肯定是不敢的。”

蘇小寒擔憂極了，“相公，要不然明兒讓卓京陪你上下學吧，他和項橋身手都很好，可以保護你。”

秦子楚想了一下，認真道：“咱們總求着別人也不是長久之計，不如去雇兩個護院來看家吧。”

蘇小寒愣了一下，顯然根本沒往這方面想。

但他馬上就意識到，相公說的對。

雖然卓京和項橋很厲害，但人家到底是蕭氏的人，短時間留在蘇記可以，但總歸是要回去的。

到時候他們還是一樣危險。

“相公說的對，一會兒我們和爹他們商量一下吧。”

“好。”

說完正事，秦子楚換了個可憐兮兮的表情，“小寒，我屁股痛。”

蘇小寒：“……”

他害羞道：“不是給你換了坐墊了麽，我特意縫厚了好幾層呢。”

“你給我揉揉好不好？”

蘇小寒看了眼窗外，“可是阿爹快要叫我們吃飯了。”

“那一會兒……”

蘇小寒嗔了他一眼，“相公，你昨日休沐我們不是才……”

秦子楚随口道：“其實我是有點事要和小寒說，一會兒天黑了上床說好不好？”

蘇小寒這下信以為真，“好啊。”

吃完晚飯，各自洗漱。

然後蘇小寒就被秦子楚拉上了床。

蘇小寒趴在秦子楚胸口，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道：“相公，你想同我說什麽呀？”

秦子楚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随口編造的借口，“咳。”

“相公？”

秦子楚急中生智，“我覺得小寒縫的坐墊子真的好舒服，大小合适，厚度也适中，我太喜歡了。”

蘇小寒笑的開心，“真的嗎，那我明兒再給相公縫幾個吧，這個簡單。”

雖然是随口想出的借口，但秦子楚說着說着還真冒出了一點新東西，“要不小寒多做一些吧，再弄些別的樣式。”

蘇小寒一時沒反應過來，但也點了頭，“好哦。”

秦子楚被他可愛到了，輕輕捏了下他的鼻子，故意道：“小寒這樣乖，日後碰上壞人怎麽辦？”

蘇小寒茫然，“碰上壞人我會跑的。”

秦子楚沒忍住把人擁入懷中，狠狠吻住。

過了許久兩人才分開，蘇小寒一張白皙的小嫩臉紅的像雪中的紅梅，幹淨又清麗。

秦子楚小聲道：“方才讓你多做一些是準備拿出去賣的。”

蘇小寒被親的腦子亂亂的，這會兒都沒反應過來，只知道順着相公的話說：“賣？”

“是啊，你看我的坐墊子都已經換第二個了，這東西就是消耗品，蕭氏那支自行車隊只會比我磨得更快，所以你猜他們需不需要新的坐墊子呢？”

蘇小寒眼睛一亮，“需要的！”

他仰着腦袋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秦子楚，“相公你好厲害呀，什麽都能想到。”

方才吃飯之前相公不和他說，一定是怕他知道了以後連飯都不想吃吧。

蘇小寒知道自己一直有這個毛病，有事情做的時候就茶飯不思，非得先把事情做了才行。

相公好體貼呀。

對上小寒澄澈愛慕的視線，秦子楚心裏飛速地閃過一抹叫做心虛的東西。

他輕咳了一聲，“小寒，你替我揉揉好不好？”

蘇小寒知道相公這話的深意，不是真的要揉揉那兒，而是要做羞羞的事。

知道歸知道，他根本拒絕不了相公。

而且相公這麽好看，這麽厲害，他其實也饞相公的。

“嗯。”

吃飯的時候剛商量好找看家護院的事，結果當晚就碰上了翻牆的。

剛巧蘇仁半夜出來小解，發現卓京和項橋兩人蹲在院牆邊，動作和神态皆透着警惕。

兩人一見他出來便豎起一個手指比了一個“噓”的動作，蘇仁腳步一頓，立刻意識到有問題。

他轉身回屋把孫小山喊起來，小聲道：“外頭有人。”

孫小山：“！！！”

兩人穿上外衣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卓京和項橋還守在那裏，動都沒動過。

等了一會兒突然從外頭丢進來一顆小石子，剛巧打在蘇小寒的養殖地，因為泥土松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蘇仁和孫小山都屏住了呼吸，只用眼神來交流。

那邊沒聽見聲響過會兒又丢進來一顆。

只能說蘇小寒的養殖地實在太大了，石頭又無聲無息地紮了進去。

一連丢了好幾顆都是一樣的結局。

然後又過了一會兒卓京和項橋便起了身，沖屋門口的蘇仁和孫小山點了點頭。

兩人立刻松了口氣。

“他們何時來的？”

“估摸着一刻鐘前。”

“前頭有什麽動靜嗎？”

“沒有，他們來的人不多，估摸着今日只是來試探的。”

蘇仁恨恨道：“再來我就報官去。”

卓京勸道：“蘇老爺，報官是要證據的，咱們暫時沒有證據。”

蘇仁：“……”

“罷了，明兒一大早我就去牙行，這護院可得盡快招進門。”

說完兩人就回去睡了。

第二天秦子楚得知夜裏的經過時簡直一頭的問號。

這就是真實的商戰嗎，給對家丢小石子兒？

蘇仁和孫小山沒敢耽擱，一大早就去了熟識的那家牙行。

牙人一見他們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見了，态度也格外殷勤。

“蘇老爺，蘇夫人，今兒什麽風把二位給吹來了？”

蘇仁嚴肅道：“小兄弟，我家需要兩個看家的護院。”

牙人微微驚訝了一下，然後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但他沒有直接點明，而是笑道：“怪我，蘇老爺是秀才爹，家裏又做着生意，的确需要幾個看家的護院，怪我當初沒有提醒二位。”

蘇仁沒打算繼續客套，讓牙人直接帶着他們去瞧。

“不曉得蘇老爺蘇夫人有什麽要求呢？”

“身手好些，最重要是人得老實可靠，旁的倒是沒什麽了。”

“要的要的，護院可不就得老實可靠麽。”

牙人又去看孫小山，“蘇夫人可有旁的要求？”

孫小山想了想，問道：“能看過去的雇傭記錄麽？”

牙人點頭，“到時候夫人挑，我會同夫人說的。”

“多謝。”

“夫人客氣了。”

兩人跟着牙人去挑護院，這邊秦子楚出門上學後，蘇小寒就開始認真地縫坐墊子。

秦子勝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所以秦子楚特地交代項橋帶着他練練身手，當然報酬是另外的。

這邊的卓京接送他上下學也是一樣的。

“秦秀才，一會兒我可以回去一趟麽？”

“可以啊，你怎麽回？”

卓京愣了一下，老老實實道：“我走回去，來回很快的。”

秦子楚笑了一下，把自己手裏的自行車推給他，“你騎我的車去，正好你還不會，學一下。”

卓京愣了一下，他知道這車很貴，自行車隊裏的兄弟們個個都對分到的車寶貝的不得了，誰碰一下都要罵的，結果秦秀才這麽大方就把車推給了他。

卓京的确很想學，但他沒分到自行車隊去，只能看着眼饞，然後巴巴地等着将來車多了老大能給自己分一輛。

其實秦子楚倒不是大方，他只是單純地覺得自己騎車讓人在邊上走不太道德，等卓京學會了給他配一輛更方便。

“你去吧。”

卓京一向沒什麽情緒的聲線這會兒聽着激動了許多，“是，秦秀才。”

他回蕭氏其實也沒別的，就是聽說蘇家要找護院便動了些心思，想着也讓其他兄弟過來享享福。

是的，他覺得來蘇家這兒是享福。

蘇老爺蘇夫人對他們都很客氣，簡直把他們當成客人一般，給銀錢也大方。

而且蘇夫人和蘇小哥兒做飯實在好吃，他們才吃了兩回就愛上了，覺得過去在老大那兒吃的飯食簡直和豬食沒什麽兩樣。

老大是個糙漢子，只要有吃的就成，從來不在意這些，過去他們也被帶的不在意，可來了蘇家才曉得原來還有這麽好吃的飯。

更別提他還聽說最近秦秀才和秦小公子在研究戰場上的機關術，他和項橋都很感興趣。

卓京一邊學車一邊往蕭氏趕，怕晚了回去蘇老爺和蘇夫人就找好了。

雖然秦子楚現在都把車扛去課室，但莊學禮還是每日都在老地方等他。

兩人都習慣了。

秦子楚一見面就從書包裏摸出一張圖紙遞給莊學禮。

莊學禮看了一眼，驚喜道：“這是你和勝兒昨日畫的？”

“嗯，主要是他畫的，我替他改了改。”

莊學禮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兒，連路都不走了，他興奮道：“這方面勝兒比我有天分的多，我看了這麽多年兵書都畫不出來。”

秦子楚笑，“他喜歡這個，你要是問他兵書的事他可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秦子勝就是暈字兒，莊學禮拿去的幾本兵書他基本就沒怎麽翻過，也就碰上畫兵器的時候才會勉強看上一眼。

所以現在他也有意地把他的功課量減少了些，讓他有更多的時間來研究這個。

“人各有所長。”

秦子楚點頭，“你說的對，不然怎麽說要因材施教呢。”

“走吧，回課室再瞧。”

莊學禮搖頭，“我再看一眼。”

說完他餘光就瞥見對面來了一個人，莊學禮下意識就把手裏的圖紙收了起來，給人家讓道。

等擡起眼才發現來人是董明安。

昨日的事莊學禮懷疑他，所以眼裏立刻就帶上了幾分警惕，手上也下意識地卷好了圖紙。

董明安沒和他們打招呼，但眼睛緊緊地盯着圖紙看了一會兒。

甚至走過去了以後還轉頭過來看。

莊學禮小聲道：“瞧見沒有，我就說他很可疑吧？”

秦子楚眼神晦暗了一瞬。

“不如我們做個游戲如何？”

莊學禮立刻來了興致，“說來聽聽。”

秦子楚湊上去小聲說了幾句，莊學禮越聽眼睛越亮。

午間大家都在食舍裏吃飯。

因着董明安換課室的事李珹幾個都很安靜，連學問都不讨論了，連帶着其他課室的人也很安靜。

只有游萬一個人小嘴叭叭。

游萬就是昨日給秦子楚和莊學禮講八卦的那位，這人很有意思，他似乎根本無心向學，整日裏就愛和人聊天，也不曉得他這個秀才是怎麽考上的。

不過秦子楚能感覺的出來，他對自己沒什麽惡意。

“我今兒不小心看到秦子楚畫的新圖紙了。”

游萬朝秦子楚和莊學禮的方向看了一眼，刻意壓低聲音道：“他的自行車你們都瞧見了吧？今日圖紙上畫的東西比自行車還厲害，聽說不用人踩自個兒就能往前跑，還跑的飛快哩。”

莊學禮努努嘴，小聲道：“你叫他這麽說的？”

秦子楚搖頭，無奈道：“他自己發揮的。”

莊學禮：“……”

“這游萬還真是……”

想了好一會兒莊學禮才把話續下去，“……很适合咱們課室。”

秦子楚險些把嘴巴裏的食物噴出來。

“說真的，我老覺得他來頭不一般。”

秦子楚笑，“他自己都說他有些門路了。”

“我覺得他來書院的目的似乎與我們不太相同。”

秦子楚表情也嚴肅了些，“他同我們确實不太一樣。”

“他似乎無甚野心。”

進入官學的都是秀才，幾乎每個人都想考中舉子，絕大多數人都是董明安那樣，沒有他的門路但心思是一樣的。

秦子楚和莊學禮已經算特立獨行的了，但兩人也是想往上考的。

而游萬身上似乎看不到一丁點的野心。

很怪。

秦子楚點頭，“無妨，咱們和他保持些距離就是了。”

“嗯。”

那頭有人搭話了，“不用人踩自個兒就能走，你騙誰呢？這世上怎會有這種東西？”

游萬輕哼了一聲，“那你見他的自行車之前，想過這世上還有這種東西麽？”

對方不說話了，顯然被游萬問住了。

很快大家都來了興趣，偷摸着問了他好些個問題，游萬編的有鼻子有眼的。

董明安混在人群中也問了一句，“既然你瞧過圖紙，那你給我們說說那東西長什麽模樣呗，不然我們可不信你。”

秦子楚和莊學禮對視一眼，繼續裝作沒聽見。

董明安這話一出立刻收到了圍觀群衆的附和。

游萬振振有詞，“我……我忘記了。”

也不曉得他是故意的還是演技不夠好，反正這句話說的很是做作。

只要長了眼睛的都能瞧出他在撒謊。

董明安又道：“秦子楚既然畫了新圖紙，那定然是要做出來賣的，若你把他的圖紙賣給旁人，那他豈不是損失大了。”

他一邊說一邊若有似無地瞥了秦子楚一眼。

秦子楚吃飯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

董明安沒錯過他這個反應。

游萬似乎有些心虛，“你胡說，我可不是這種人。”

董明安笑笑，“我說笑的。”

有人幫着打圓場，“董兄下回還是莫要這樣說了，咱們都是秀才，名聲最是要緊了。”

董明安連連點頭，“我也是嘴快了，絕無他意，還望游兄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同我計較。”

游萬哼了一聲，然後再次做作道：“那什麽，秦子楚的圖紙我也是無意中偷看到的，你們可千萬別同他說，不然我把你們的秘密通通說出去。”

衆人：“……”

也不曉得這人哪來的神通，居然曉得他們的秘密。

這些秘密有些是家人的，有些是自己過去的黑歷史，總之就是多少都有些妨礙名聲。

所以一聽他說這話，大家都點了頭，表示絕對不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