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鐵三角

鐵三角

下午的游息課。

游息，意思是游玩與休憩，算是體育課的一種，但它與射、禦那些不同，它是專程設置來給學子們放松身心以及強身健體用的，以娛樂性為主。

只有官學有游息課，尋常書院是不舍得浪費這個時間的。

不過官學也僅一月一次，還是自願參與原則。

莊學禮和秦子楚都去了。

來參加的學生連三分之一都沒有，孫夫子課室裏更是挂零蛋，一個都沒來。

莊學禮笑了一聲，“這麽多人都沒來，實在太适合掩人耳目了。”

秦子楚正彎着腰綁褲腿，聞言笑道：“不止呢，游息課是翟夫子的課，咱們課室一個人也沒有。”

“你都安排好了，沒落下什麽重要的東西吧？”

“放心。”

莊學禮點頭，神色重新變得輕松起來，“我若是他定然也會抓住這個好機會。”

游萬蹦跶過來，“商議什麽呢，快和我說說。”

秦子楚：“？”

這熟稔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游萬眨眨眼，一臉無辜道：“我們三個如今不是一個小團體了嗎？”

Advertisement

秦子楚：“？？”

莊學禮：“？？？”

游萬眨眨眼，小聲道：“你們帶我不會虧的，我可是知道書院裏每個人的秘密。”

“而且，你們看看我的臉。”

秦子楚和莊學禮把視線移到他的臉上，有些不明所以。

臉怎麽了？

游萬拼命拿眼神誘導他們，結果兩人眼神一個比一個茫然，他只好道：“我們三個，書院裏最好看的三個男人，當然要待在一塊兒啦。”

秦子楚&莊學禮：“………………”

游萬哼了一聲，“你們這什麽表情啊，難不成這事兒後面不需要我配合了嗎？”

莊學禮看了眼秦子楚，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瞬。

确實需要。

秦子楚笑了一聲，“我們不相信你，你看起來太神秘。”

游萬嘆了口氣，微微揚起下巴看着天空，一副惆悵的模樣，“大概是因為我知道太多了吧。”

秦子楚：“……”

真受不了。

游萬擺了一會兒pose，等他終于滿足回神時，秦子楚和莊學禮已經走遠了。

他趕緊追上去，“罷了罷了，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日後帶着我。”

莊學禮無奈道：“什麽秘密啊？”

“你們不想知道董明安為何能進孫夫子課室嗎，還是山長親自安排的哦，對了，和你們蘇記有關系。”

莊學禮看了眼秦子楚。

秦子楚點頭，“說吧，如果我們聽完覺得滿意，那日後帶着你就是了。”

“說話算話啊。”

“自然。”

游萬看向莊學禮，莊學禮無可置否，“聽他的。”

游萬壓低了聲音道：“上回你東西被翻的事，你們肯定猜到是誰幹的了吧？”

“晁黃兩家木料行和幾家木匠鋪子給了山長好處，把董明安安排進了孫夫子課室，條件是董明安從你這裏拿到獨輪車和自行車的圖紙。”

“其實偷車更方便，但蕭成濟畢竟不是吃素的，你這頭又不好偷，所以他們才換成了圖紙。”

莊學禮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游萬羞澀道：“我都說了我有些門路。”

秦子楚對他沒那麽警惕的原因就在這裏，游萬絲毫不掩飾自己有門路這件事，而且從他身上秦子楚沒察覺到任何有所圖的苗頭。

沉默片刻，秦子楚伸出手，“歡迎你加入。”

游萬愣了一下，然後興奮道：“這是你們的小儀式嗎？”

一邊說一邊緊緊地攥住了秦子楚的手，還上下晃了晃。

等秦子楚收回手後他便看向莊學禮。

沒辦法，莊學禮只好也伸出手和他走了個形式。

游萬興奮道：“我宣布我們的三人小團體正式成立，我們想個名號吧，不如就叫美男子怎麽樣？”

秦子楚&莊學禮：“……”

“不好啊，那叫明日舉子？三大才子？”

秦子楚沒好氣道：“怎麽不叫鐵三角？”

他只是随口一吐槽，結果游萬聽完眼睛蹭的就亮了。

“好啊，這個名字不錯，象征着我們三人的友誼就像鐵器一樣堅固，真不錯，還是秦兄厲害啊。”

秦子楚：“……”

罷了，他不說話了。

翟谷秋過來時看見稀稀拉拉幾個人也不覺得驚訝，甚至臉上還帶着笑。

“很好，今日來的人比我預想的要多，一會兒呢我們就從後門下山去，幫着附近村子的村民們撿些幹枯的落葉樹枝，他們拿回去可以當柴火燒。”

周圍頓時響起好幾聲哀嚎。

“翟夫子，你給我們講講京城的事吧，好不容易有機會，別去撿什麽落葉枯枝了吧？”

“就是啊，一會兒我們課室還要考課呢，哪有時間啊。”

翟谷秋面不改色，“不想去的現在就可以走了。”

瞬間呼啦啦又走了幾個人。

“剩下的随我一道來。”

游息課持續了半個時辰，秦子楚和莊學禮一塊兒把枯枝捆好送到附近村民的家裏，然後才返回課室。

不出他們的預料，秦子楚的東西又被翻了。

這回大概是時間充足，所有的東西都被依樣收拾了回去，若不是秦子楚刻意設局怕是也很容易忽略這點微小的差異。

再一檢查圖紙——

“拿走了？”

秦子楚嗯了一聲，“還剩最後一步。”

莊學禮起身，笑道：“走吧。”

“好。”

兩人并肩一塊兒出了課室，剛邁出門檻便默契地收了笑，換上了極度焦急的神色。

迎面撞上兩個學生，見兩人步伐淩亂便好奇問道：“秦兄，莊兄，二位疾步匆匆所為何事啊？”

秦子楚急切道：“我的圖紙不見了，方才游息課之前我特地收好的。”

“什麽，圖紙怎會不見呢，要不你再好生找找？”

“四處都找過了，課室的地都快被我撬起來了，真的不見了。”

秦子楚急的團團轉，“圖紙倒是沒什麽，大不了我再畫一份就是了，可萬一拿走的人提前把那車做了出來，那我們和蕭氏的合同就完了。”

說完他猛地意識到自己不該說這話，趕緊捂住嘴，臉上滿是尴尬和洩露了重要信息的緊張。

對面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聽出了這層含義，但都默契地沒提。

“這裏是書院，大家都是同窗，想必盜竊這種髒事兒是做不出來的。”

秦子楚胡亂點着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根本聽不進去。

站在旁邊一直沒開口的莊學禮道：“多謝兩位兄臺提醒，我們再去別處找找。”

“快去吧，也別太着急了啊。”

“嗯。”

秦子楚和莊學禮一邊疾步走一邊“争論”：

“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就不去游息課了，大不了被翟夫子訓斥一頓，這下我可怎麽和我爹交代？”

“事已至此，你說這話也無用，還是想想你把圖紙帶去何處了吧。”

“等等，游兄是不是……他現在在哪兒？”

“我問問。”

這邊兩人見他們走遠才開始小聲讨論：

“王兄，你覺得怎麽說？”

“還記得今兒在食舍的時候游萬的模樣麽？”

“你的意思是他？”

“不然還能是誰，就他見過那張圖紙。”

“可是中午在場那麽多人，難保不會有人對秦子楚那車感興趣，私下裏偷摸着拿了，完了還能栽贓到游萬頭上，此舉簡直秒極啊。”

“你這麽一說，我覺得也有可能。”

“不過我雖然不确定是誰拿的圖紙，但我曉得這圖紙最後會落到誰手裏。”

“這還用說，自然是其他幾家木匠鋪子了。”

“你再想想，這些不相幹的人居然都把手伸到咱官學裏頭來了，課室裏頭的東西想翻就翻，想拿就拿……”

說到這裏兩人齊齊瞪大了眼睛。

“不好，我得趕快回去。”

“我也是，我課室裏還有我娘給我的平安符呢。”

“那玩意兒沒人會拿。”

“那誰曉得，萬一賊走錯了呢，賊不走空你聽說過不？”

這邊莊學禮随便問了幾個學子，很快就得到了游萬的方位。

問完兩人都笑了。

“還挺配合，都已經過去等着咱們了。”

“那咱們也過去吧。”

“嗯。”

兩人快步走到了孫夫子的課室門口。

剛到門口就聽見游萬的笑聲。

“李兄真厲害，被你這麽一說我已經全明白了，我自己想了快半個時辰都沒想出來呢。”

秦子楚深吸一口氣，好好醞釀了一下情緒。

接下來這出戲情緒得飽滿，對他來說難度很高。

醞釀完畢，秦子楚一把推開門，絲毫顧不上禮節，直接擡腳進入。

董明安本來正坐在那裏寫文章，見他進來臉上瞬間閃過一抹心虛，攥着筆杆的手也隐隐加了點力。

雖然他調整的很快，但秦子楚和莊學禮都沒錯過。

秦子楚刻意往他那裏走了幾步，快到的時候才假裝因過于慌亂而看錯人，迅速調整方向走到游萬身邊。

在董明安看不見的角度，游萬眨眨眼，biubiu朝秦子楚發射邀請對戲的光波。

秦子楚差點沒崩住。

“秦，秦兄，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急的滿頭大汗啊？”

秦子楚一把揮開他伸過來的手臂，發出清脆的“啪”。

這聲一出，其他人都被吓到了。

課室裏其他四人通通起身看過來，董明安為了不顯得突出，也做了一樣的動作。

莊學禮拉了一把，“子楚，先別沖動，圖紙不一定是游兄拿的，方才他同我們一樣也在游息課上。”

秦子楚适時地擺出動搖的神色。

游萬迅速往後退了一步，可憐兮兮道：“秦兄，你懷疑我拿了你的圖紙嗎？我沒有啊，莊兄說的對，下午我一直在上課啊，之後我便來了這裏啦，李兄他們都能替我作證的。”

他既然提到了李珹，李珹自然就幫着說了一句，“是啊，游兄已經進來好一會兒了。”

旁邊兩人露出厭煩的神色，可不是麽，都吵死了，非得纏着他們探讨學問，誰不曉得他游萬是個墊底的，誰想和他探讨學問啊。

游萬拼命點頭，“是啊是啊，李兄都這麽說了。”

秦子楚想了想，追問道：“在山下替村民們撿枯枝的時候你去了哪裏？我并沒有瞧見你。”

“我，我偷偷溜去街上買吃食了，真的。”

“有誰能替你作證？”

游萬“啞口無言”。

董明安終于開口，“抱歉我不是故意聽的，游兄你這樣有些麻煩啊，我看你還是快去找個能證明你清白的證人吧，不然秦兄豈不是可以懷疑你趁着外出的機會把圖紙給運送出去了？”

游萬撇撇嘴，這人還真會抓空子。

秦子楚皺眉，“你把圖紙送出去了，給誰了，快說？”

不得不說，他的演技也是可以的。

游萬拼命擺手，“沒有啊，我真的沒有啊，秦兄其實我一直沒告訴我，我家裏挺有錢的，我，我要你那圖紙有啥用啊？”

董明安繼續在旁邊添油加火，“午時在食舍的時候你不是說秦兄畫的車很是神奇，想見一見實物麽？”

游萬慌了，“我，我等蘇記做出來不就可以瞧見了，犯不着特地去偷圖紙吧，我又不會做。”

“倒也是，可是蘇記目前為止都是和蕭氏簽的定向契書，并沒有東西流入市面上……不過興許秦兄到時候會換車也不一定，所以游兄說的也在理。”

游萬立刻道：“是吧是吧，我真的沒有拿圖紙。”

莊學禮把秦子楚往自己這邊拉了一下，勸道：“大不了你趕快回去，能偷圖紙的也就那幾家鋪子，你們趕在他們之前把頭批做出來就是了。”

他故意壓低了聲音，“時間緊急，圖紙的事情暫且放一放吧。”

秦子楚同樣小聲，“你說的輕巧，那玩意兒比自行車難做多了，我爹才一個人，他再快能快到哪裏去？”

莊學禮嘆了口氣，“不然另外雇幾個？府縣的木匠還不多的是。”

“那可不成，我這些圖紙可不能外傳的。”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你說怎麽辦？”

秦子楚轉頭就走，“不成，我得趕快回去了，我爹還不曉得這事呢。”

“诶你等等我。”

兩人一前一後跑出去了。

董明安看了一眼游萬，游萬瞪了他一眼，怒道：“董明安你怎麽回事啊，我都說了不是我拿的，你還針對我？”

董明安一臉無辜，“我沒有啊，只是這事兒的确是你嫌疑最大，我只是順着邏輯做簡單的推斷而已。”

“你！”

秦子楚和莊學禮出來以後就直接去找了翟谷秋，把事情和他簡單說了一下，然後請假回家。

翟谷秋先是愣了一下，繼而便大笑出聲：“可真有你倆的，居然能想到這麽一套法子。”

秦子楚也笑，“夫子，你可得替我們保密啊。”

“放心，老夫不會拖你們後腿。”

“學生先謝過夫子了。”

翟谷秋對他給董明安的畫紙頗為感興趣，特地多問了一嘴。

其實秦子楚畫的是三輪車，從圖紙上看十分穩當，似乎的确和游萬說的“不用人踩自己就能跑的穩當”十分相符，但秦子楚比較缺德，他沒畫腳蹬子。

三輪車沒有腳蹬子那不就是費車麽？

而且他畫的時候就想好了，到時候那兩邊做出來以後，他就讓蕭成濟低價收購回來，他們再給安個腳蹬子就是了。

低成本得到一批嶄新的三輪車。

計劃通！

當然這話他就不和翟夫子說了。

翟谷秋又笑了一會兒，然後揮揮手，“回吧，你倆都回，做戲做全套。”

兩人笑嘻嘻地謝過夫子，然後收拾東西“急匆匆”地走了。

等下了學，董明安也揣着東西急匆匆地走了。

游萬看着他的背影，嘿嘿笑了一聲，“鐵三角配合默契！”

等董明安的背影徹底看不見以後，他拍了兩下手，自言自語道：“我也該去寫信了，都好些日子沒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