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往事

往事

蘇家院子裏。

一家人惬意地圍坐在桌邊，一人手裏捧着一只熱乎乎的茶杯，邊喝便說笑。

蘇仁喝的眼睛都眯起來了，“小莊啊你送的這茶可真不錯，我就沒喝過這麽好的茶。”

莊學禮笑了一下，“蘇叔若是喜歡，改明兒我再拿點別的來。”

蘇仁連忙擺手，“不成不成，這茶可是貴重玩意兒，哪能一直占你便宜？”

“沒關系，我家是開茶館的，給您送些茶葉不是什麽難事。”

蘇仁感興趣地哦了一聲，“你家茶館在哪裏呀，改日我和你嬸子過去捧捧場。”

莊學禮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個名字。

蘇仁樂呵呵地點頭，“成，叔記下了，等有空……”

話還沒說完就被蘇小寒打斷，“你家茶館叫聚仙閣啊？”

蘇仁茫然，“聚仙閣怎麽了麽？”

蘇小寒解釋道：“爹，你不曉得嗎，聚仙閣是府縣最大最有錢的茶館，不對，應該叫茶樓才是，北邊南邊各有一家。”

秦子楚驚訝地看着莊學禮，“莊兄，認識你這麽久，你居然從未透露過半分？”

莊學禮還是那副淡淡的模樣，“聚仙閣是我曾祖父創下的基業，将來會交到我兄長手上，我一心考學，聚仙閣本就同我無甚關聯。”

“你太謙虛了，這麽說你就是富三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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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楚笑眯眯地同他開玩笑。

莊學禮不好意思道：“算，算是吧，日後你若是缺銀子，我可以借給你。”

秦子楚哈哈大笑，“不用，我家小寒會給我零花錢的。”

蘇小寒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相公又在渾說了。

說笑一會兒，秦子楚正色道：“爹，從明兒開始咱們就關緊院門，做出緊張趕工的模樣。”

蘇仁點頭，“爹曉得，左右這陣子也要加緊做獨輪車，倒是不用再費心思去演了。”

“又要辛苦爹和阿爹了。”

蘇仁笑，“辛苦啥，我們手藝人最不怕的就是忙，手停口停，只要啊一年忙到頭那心裏就踏實。”

孫小山點頭，笑眯眯道：“眼下也不用忙活田裏了，能有活幹才好呢，不然讓我成天和你爹大眼瞪小眼麽？”

這話把大家都逗笑了。

秦子楚和蘇小寒一起執盞敬了兩位爹爹，大家笑呵呵地喝光了杯中的茶水。

秦子勝拿着一疊自己畫的圖紙給莊學禮看，“莊哥哥，你瞧我畫的如何？”

莊學禮接過來仔細看了一會兒，眼裏滿是驚豔，“你才十二歲，也是才接觸這些，沒想到竟然能有這麽多厲害的點子，這些我都想不到。”

秦子勝嘿嘿一笑，“因為我有哥哥幫忙。”

秦子楚搖頭，“大半都是他的想法，我只是給些建議。”

這方面秦子勝是真的有天分。

莊學禮驚嘆道：“你們兄弟倆在這方面都極有天分，這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嗎？”

秦子楚笑，“興許吧。”

一大一小悶着頭認真讨論了一會兒，然後莊學禮起身，拂了拂衣袍的下擺，“叔，阿叔，天兒快黑了，我也該回去了。”

蘇仁點頭，“下回來家裏吃飯。”

“好。”

“小秦你去送送。”

“好。”

秦子楚領着莊學禮往院門口走，中間莊學禮被角落裏的冬絨草吸引，改道過去看了一會兒。

“這是什麽草？”

“冬絨草，從書院山下的田邊挖來的。”

“居然是冬絨草？我看的書上提過，這是一種極好的治傷良藥，就是難尋，沒想到弟妹居然能養的這麽好。”

莊學禮表情都恍惚了，這一家子都是什麽人吶。

秦子楚把門打開，然後臉上的笑意便凝固住了。

只見門後面四個糙漢子排排站着，一見他就齊刷刷的露出一個憨厚的笑來。

秦子楚：“……”

“卓京，項橋，到底怎麽回事？”

卓京小心翼翼試探道：“秦秀才，老爺夫人尋着合适的護院了麽？”

秦子楚立刻懂了。

這是給自己兄弟找工作來了。

對上秦子楚了然的視線，卓京腦袋深深地埋了下去，讷讷道：“有好事得，得想着兄弟。”

秦子楚：“……”

行吧，正好今日兩位爹去牙行看人不是很滿意，而且卓京和項橋的确還算可靠，把人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你們先進來吧。”

莊學禮疑惑道：“這是……”

“家裏準備找幾個護院。”

莊學禮懂了，“那你留步吧，我自個兒出去就是了。”

“好。”

兩人告了別，然後秦子楚轉身往回走，身後跟了一串。

孫小山愣了一下，“卓京，你不是說回去有事，都解決了麽？”

怎麽還帶了倆人來？

秦子楚替他解釋了一下，“他倆幫着咱們找了兩個兄弟來做護院。”

孫小山面色立刻嚴肅起來，他站起身走過去，認真看了幾眼兩個陌生的男人。

體格不錯，看起來身手應該也不差，別的暫時也瞧不出什麽。

卓京大聲道：“老爺夫人放心，他們的品性我敢用人格擔保，若是辦事不利任打任罵，但憑差遣。”

孫小山轉頭看了眼蘇仁，“當家的，你怎麽說？”

蘇仁想了一下，問道：“這事兒蕭老板沒意見麽？”

卓京老老實實答：“我們老大說，正好他們兩個在木料行裏混吃等死，不如放出來幹點活兒。”

蘇仁：“……”

孫小山：“……”

蘇小寒有點好奇，“你們老大手底下的兄弟很多麽？”

卓京點頭，“多，木料行有時候安排不過來就只能等着，最近老大組了個自行車隊大家都很高興呢。”

蘇仁看了眼孫小山，表示自己都聽他的。

孫小山又看了眼那兩位，“既然要做護院，那忠心就是頭一位的，而且近來家裏不太安穩，你們得格外警惕。有時候也會有額外的活，總之就是保護我們的安全。平日裏吃住都在家裏，要出去得提前說一聲，也不要一塊兒都出去了。”

“至于工錢方面，和卓京項橋一樣，你們一會兒問他倆就成。”

“是，夫人。”

孫小山讓他們下去了。

蘇小寒給孫小山倒了杯茶，笑眯眯道：“阿爹好厲害呀，越來越有架勢啦。”

孫小山不好意思地笑笑，“不過就是說幾句話的事，哪來的什麽架勢。”

蘇仁立刻跟上，“雖說就是幾句話，但也看是誰說，要是讓我來肯定不成的。”

孫小山嗔了他一眼。

他仰起脖子把剛才蘇小寒倒的水一飲而盡，然後紅着臉道：“該做飯去了，都回屋去吧。”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起身開始收拾東西，搬桌子的搬桌子，收杯子的收杯子，秦子勝人小，但力氣可不小，他一口氣搬了兩張大凳子，艱難地往堂屋裏挪。

大家知道他能搬動，所以也沒人說要替他幹，只是經過他身邊的會順手摸一把小腦袋。

收拾完以後蘇小寒就去廚房幫阿爹了。

秦子楚去秦子勝屋裏檢查他的功課。

翌日秦子楚去書院的時候特地留意了一下董明安的臉色，見他面帶春風，連步伐都比往日輕快數倍，便曉得事情已經做成了。

接下來只要安靜等待就成。

只是不曉得他們會做多少，秦子楚私心裏自然覺得多多益善，但想想要等那麽久又有些迫不及待。

一出好戲，他可等着看呢。

之後蘇家的生活依然照舊。

做出的獨輪車越來越多，倉房當初已經擴的很大了，為此還把一部分院子的空間圈了進去，但眼下還是遠遠不夠。

蘇仁都有些後悔當初沒租個更大的宅子了。

孫小山點頭，“是小了些，我看隔壁宅子好像還是空的，不如我們也把隔壁租下來，然後拿來做你的……對，小秦說過的，叫工作間。”

蘇仁很高興，“成啊，那家裏能住的地兒就大了，卓京那四個孩子還擠在一間屋子裏呢。”

“嗯，那這事兒你就別管了，明日我和小寒過去看看去。”

蘇仁心疼地摸了摸妻子的手，“這陣子累壞了吧？”

一來為了做出拼命趕工的假象，二來他也确實走不開，所以家裏裏裏外外的事基本都是孫小山和蘇小寒在忙活。

蘇小寒也辛苦，但他到底年紀小，白日裏累一些，睡一覺就又活蹦亂跳了。

這幾日蘇仁總在睡覺前幫孫小山揉揉腿和腰，都做的很熟練了，這會兒說着話便把手移到孫小山腰部，力道适中地揉按起來。

孫小山有點不好意思，“別讓小秦和小寒瞧見了。”

“瞧見就瞧見了，小秦也沒少給小寒按，他倆肉麻着呢，咱們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孫小山好笑道：“你一個當爹的怎麽還和小的比上了？”

“不是比，”蘇仁表情認真了些，“這些我還真是和小秦學的，你瞧他對咱們小寒，那可真是疼到骨子裏了。以前我總覺得我們對小寒就寵得很了，沒成想小秦比咱們還寵。”

孫小山點點頭，“小秦對小寒确實沒話說。”

蘇仁笑了一下，“我看着看着，不就想到咱倆當初了麽？你嫁到我家以後，我爹娘對你不好，又嫌你只生了小寒一個哥兒，我整日裏在外頭給人家做工也顧不上你和小寒，你們沒少吃苦吧？”

孫小山臉上的笑意大半都斂了，對着自家男人，他也沒說什麽客氣話，直接道：“是很苦，我倒是還好，無非就是吃的差一些。但小寒還小，我生他沒奶水，想拿吃食和大嫂換一些，結果她收了吃食卻不給我奶水，還把我罵了一頓。”

蘇仁聲線繃的緊緊的，“後來呢，你怎麽不同我說呢？”

孫小山拍拍他的手背，安撫道：“你那時候在外頭已經很累了，十天半月才回來一次，等你回來我早就忘了。”

蘇仁知道他哪裏是忘了，根本就是難事兒太多，說也不曉得從哪裏說起。

而且孫小山體諒他，也不想讓他煩心。

“是我不好，那會兒我還總讓你和大嫂處好關系，是我為難你了。”

孫小山笑了一下，“你說的也沒錯，同住一個屋檐下，我也只能和她處好關系。”

見蘇仁深深陷入自責中，孫小山轉過身面對他，笑道：“不過我們後來不是分家了麽，還是你主動要求分的。”

蘇仁讷讷，“我怕你和小寒再吃苦，也沒提前和你商量……”

孫小山打斷他，“商量什麽呀，你不曉得那日你在堂屋當着你爹娘的面大喊一聲分家，我心裏有多高興。”

“我那時候就想，就算分了家以後日子過的難，但起碼我和小寒不用遭受你爹娘還有大嫂他們的冷眼，家裏只有我們三個人，我終于可以直起腰杆過日子了。”

蘇仁低着頭不說話，很快就有兩滴水珠滴落到地上，圓圓的兩塊濕痕。

孫小山紅着眼睛靠在他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