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東窗事發

東窗事發

事實證明，三皇子為了不讓東宮之位落到晉王手裏，還是非常努力的。

皇帝大概也被這件事鬧的心力交瘁，再加上确實不想被晉王威脅住失了天家威儀，所以很快就頒下聖旨，讓蕭成濟接替了他爺爺的身份，成為蕭家軍的臨時主帥。

聖旨到達宛州的當日，蕭成濟還收到了一封來自三皇子的密信。

信上把晉王如何反對蕭成濟做這個主帥極力地渲染了一番，然後又暗示是自己的功勞，總之就是把自己和晉王寫成了鮮明的對比。

蕭成濟随意掃了一眼就丢開了。

蕭言心撿過去看了一眼，不高興道：“這個三皇子可真不要臉，刺殺爺爺的事情我們都還沒跟他算呢，居然好意思跑這兒來邀功。”

說完她就随手把信塞給莊學禮，莊學禮接過來也掃了一遍。

“大哥要回信麽？”

蕭成濟面無表情道：“不回。”

這兩個字是他脫口而出，但說完他就頓了一下，想起自己現在是主帥了，不好和從前似的随心而為。

“你說呢？”

莊學禮笑了一下，“不回便不回吧，總歸三皇子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蕭言心眼睛一亮，“我們要報複他了嗎？”

莊學禮嗯了一聲，“是時候把咱們手裏的證據透露給晉王了。”

“你是說刺殺的事還是賣敵求榮的事？”

“後者，前者就算陛下知道，也不會太在意的。”

畢竟三皇子刺殺老将軍是為了将晉王踢出京城，本質上還是奪嫡之争，對皇帝自己并沒有什麽威脅，但賣敵求榮就不一樣了。

這是背叛。

蕭言心高興道：“想必晉王一定會大做文章的。”

蕭成濟冷聲道：“這麽好的機會，希望他別浪費。”

莊學禮這封信到游萬手裏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游萬看完信後嘆了口氣，“這兩人可真是，我一天到晚忙的要死，又給我整事兒。”

說完以後他就戲精似的變了臉，“當然了，這種事也只有我能辦，要是換他倆在京城那不糟透了麽。”

游萬得意地笑了兩聲，然後又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麽大的事兒我可得好好想想。”

第二天下午，晉王在府上練劍的時候，身邊人突然着急忙慌地奔進來，一疊聲地喊：“殿下，殿下。”

晉王一聽這幾聲殿下心情更煩躁了，手中的劍刷刷幾下，滿院子精心侍弄的花花草草就全部毀于一旦。

身邊人高聲道：“殿下，有要緊的新消息，宛州那邊的。”

晉王收回劍，随手一揮把下人遞過來的茶盞擋開，沒好氣道：“宛州那邊又有什麽要緊的消息啊，無非就是蕭家換了主帥呗，老三這回給他們賣了這麽大一個好，可是得意着呢，這些事就不必說了。”

“殿下，都不是。”

身邊人說完就彎腰湊到晉王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晉王煩躁道：“這算什麽要緊的消息，宛州那邊抓了幾個丘定的俘虜？這算什麽，并州那邊都不知道抓了多少，今早父皇還在朝上誇老七呢，你是不是專程給本王找不痛快？”

“不是啊殿下，聽說這回宛州那邊審出了不得了的消息，他們不敢自行處置，所以才特地秘密送回京城請陛下決斷的。”

“什麽不得了的消息？”

“具體的暫時不清楚，只知道是和三皇子有關的。”

晉王噌地起身，“人在哪兒？”

“殿下別着急，咱們先一步得了消息，已經派人去攔截了。”

“老三那邊知道嗎？”

“殿下放心，我們行事十分小心，并沒有洩露一絲一毫。”

“做得好，等人抓到了速速來報。”

“是。”

晉王這下是坐不住了，他恨不得立刻見到丘定那幾個俘虜，然後從他們的嘴巴裏撬出對自己有利的消息。

這個消息最好能直接把老三弄死。

以前雖然也和老三鬥的你死我活，但都沒有這回這麽憤怒。

東宮之位就差那麽一步，就一步，被三皇子給攪黃了，晉王能不憤怒嗎？

這回從俘虜口中得到的消息也确實沒讓晉王失望。

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老三是不是瘋了，就為了搞死老七，他冒這麽大的險？”

晉王大笑三聲，“賣敵求榮啊，這可不是小罪名，父皇就是再偏愛他又如何，這是死罪啊。”

身邊人笑道：“恭喜殿下，今後三殿下便再也不是您的對手了。”

晉王冷笑了一聲，“以前父皇總說老三聰慧，你現在瞧瞧，他這是聰慧嗎？我看啊這世上可沒有比他還蠢的了。”

“是，三殿下這回真真是自掘墳墓。”

“自掘墳墓？”晉王細品了一下這四個字，笑道：“可不是自掘墳墓麽，我就看他這回怎麽死。”

“殿下，咱們趕快把這個消息告知陛下吧。”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晉王這些個身邊人對東宮之位的渴望程度可一點不比晉王本人少。

不過晉王這回倒是謹慎了許多，“先不急，老三一向狡猾，本王過去可沒少吃他的虧，這次機會千載難逢，得想個完全的法子一舉把他摁死。”

身邊人連連點頭，“還是殿下想得周到，都怪我實在太高興了。”

正是心情好的時候，晉王自然也沒計較這點小事，“速去把本王的謀士們都叫來，本王要好好同他們商議一番。”

“是。”

這一商議就進行了一整夜，一直到天光大亮才商議出一個衆人都滿意的法子。

首先就是造一波輿論。

三皇子在朝中的勢力不比晉王少，再加上他在後宮裏還有個寵妃母親，晉王怕直接捅到皇帝那裏會被壓，所以幹脆先在京城放出了一波小道消息。

之後他就把那幾個俘虜放了出去，讓他們偷偷去三皇子府尋求庇護。

這個過程他還安排了朝中官員“恰好”瞧見。

這位被安排的官員就是游萬的老爹游尚書。

然而游萬提前把他爹給叫走了。

計劃雖然出現了一點疏漏，但也無妨，晉王還是安排自己這邊的官員在朝堂上告了三皇子的狀。

三皇子當然也不是任打任罵的主，他很鎮定地抛出了俘虜們先去了晉王地盤的證據，這桶髒水又被他扣到了晉王頭上。

晉王不急不慌地拿出了幾個俘虜的證詞。

雖然三皇子極力替自己辯護，但皇帝還是下令将他軟禁在府中，等查清楚了再行發落。

退朝的時候，皇帝剛起身就搖晃了一下，引起底下一衆皇子官員一陣驚慌。

三皇子臉上的驚慌是實打實的，而與之相反，晉王就顯得有些虛假了，他眼底甚至還帶着一絲笑意。

皇帝雖然身子不好，但依舊心明眼亮，這一絲笑意他并未錯過。

一下朝他就立刻召來了嚴嘉。

自從趙晟睿去了并州以後，皇帝依舊許久沒私底下召見嚴嘉了。

倒不是沒話說，只是見了面免不得要說起趙晟睿。

對于自己這個小兒子，皇帝心裏是認可的，先前也讓嚴嘉去試探過，勸過，但老七總跟他不親近，情分上到底還是不如老三這個自小就長在身邊的兒子。

于是皇帝逃避似的把這件事扔到了腦後去。

但眼下卻是不得不面對了。

對于晉王，從這麽多年皇帝都沒封他做太子就能看得出來，皇帝不喜歡他，壓根也不想把太子之位封給他。

如此一來，趙晟睿自然就成了太子最好的人選。

嚴嘉故作不知，只勸慰皇帝，“陛下不必太過憂心，事情不是還沒查清楚麽，臣覺得三殿下一向聰慧，這種……這種事他應當是幹不出來的。”

皇帝苦笑了一聲，“你不必再安慰朕，這話朕一早上已經聽膩了。他是朕傾注心力最多的兒子，他是什麽性子朕心裏最清楚。”

嚴嘉擡眼，“陛下？”

皇帝把其他人都遣出去，只留下嚴嘉和身邊的大太監二人。

“就是因為朕清楚他的性子，所以朕知道，這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嚴嘉低着頭沉默，他知道皇帝這是要說真話了，他只要當好一個傾聽者就可以了。

“老三啊，就是自以為聰明，平日裏使些小心機朕就當沒瞧出來，可朕怎麽也沒想到，他居然能做出這種賣敵求榮的事來。”

“朕一直不喜歡老大，覺得他性子暴烈，喜歡逞兇鬥狠，假以時日讓他坐上這個位置，必然做不了一個仁義的好皇帝。”

想到今日在早朝上晉王的那個眼神，皇帝長嘆了一口氣。

嚴嘉聽出了滿滿的英雄暮年的無奈和痛苦。

他依舊沒開口。

等皇帝平靜了一會兒後，再次開口，“老七……他在外頭時間太長了，說實話，比起老大和老三，朕對他是有所虧欠的。”

“這段時間朕夢見過柳妃好幾回，她一直在問朕，為何要把老七送到京郊去，為何五年都不讓他回來。”

嚴嘉忍不住道：“陛下，過去您說過，柳妃娘娘是最善解人意的，我想她不會怪您的。”

皇帝扯了扯嘴角，“其實老七的性子有些像她，沒什麽野心，也不喜歡跟人鬥，整日裏就喜歡悶在自己宮裏。不過老七去了并州以後倒是越來越像朕了。”

“陛下，臣素日裏和七殿下交情深一些，他平日手邊常看的就是您當年做過标注的那幾本兵書，所以陛下不必難過，雖然七殿下不常在您身邊，但他心裏一絲一毫也沒有和您疏遠過。”

皇帝笑了一聲，“朕還說朕那些書都哪兒去了，原是叫他拿去了。”

說完又沉默了一會兒，“既然事情是老三挑起的，那便由他來了解吧，等戰事停了就讓老七回來，後面的事情你來安排吧。”

嚴嘉睜大了眼睛，“陛下您的意思是……”

皇帝看了他一眼，“朕的意思你心裏清楚。”

嚴嘉着急道：“可是陛下，如今朝中的同僚多半已站在了兩位殿下那邊，七殿下要如何才能……”

“那就要看他自己的能力了，這點事都解決不了還當什麽太子？”

說完皇帝就疲倦地阖上了雙眼。

大太監走過來，輕聲道：“嚴大學士，您這邊請。”

嚴嘉點點頭，跟在大太監身後往外走。

“勞煩李公公了。”

李總管小聲道：“嚴大學士不必太過憂心，不是還有蕭家嗎？”

嚴嘉感激道：“多謝李總管提點。”

回到翰林院，嚴嘉徹底卸去了剛才的誠惶誠恐，變得輕松自如起來。

游萬湊過來嘿嘿笑了一聲，“大學士，需不需要我再去幫晉王一把？”

嚴嘉一想到他往日裏那些個損招就頭疼，都不曉得游尚書那個老古板是怎麽生出游萬這個兒子的。

不過你還別說，有時候游萬那些個損招就是好使。

“你打算怎麽幫？”

游萬嘿嘿一笑，“我就說三皇子因為裸.奔太多，已經不能人道了呗。”

嚴嘉：“………………”

他真是多餘問這一句。

皇帝很快就頒下了聖旨，讓三皇子盡快解決丘定東濟兩國的問題，以此來免除自己的死罪。

還給了一個月的期限。

晉王當然不滿意，但他也聽出了皇帝的意思，即便三皇子解決了打仗的問題，他也已經徹底出局了。

而皇帝之所以這麽着急，無非就是想讓七皇子盡快回來，否則京城這裏就是晉王一家獨大了。

這倒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晉王一時也沒摸準他父皇的心思。

“你們說，父皇這是什麽意思啊，他到底有沒有扶持老七的意思啊。”

謀士們說法也不一：

“殿下不必着急，如今陛下還在位，想要讓七殿下牽制您一二也是正常的。”

“話雖如此，但難保不會牽制着牽制着又弄出第二個三殿下出來，畢竟當年咱們殿下本就是板上釘釘的太子人選了。”

“七殿下和三殿下沒法比吧，他手裏除了有點兵權還有什麽，一沒人二沒根基，當年三殿下爬到今日的位置都用了十年呢。”

晉王點頭，“說的有道理，老七整日裏悶聲悶氣一點野心都沒有，父皇先前也不是沒有扶他一把的意思，但你們也瞧見了，扶起來了嗎？”

正在晉王府讨論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外面突然有人送來了一個包裹。

打開一看，發現是并州送來的。

晉王看完裏頭的信和東西就笑了，“我就說老七扶不起來吧，他說這回老将軍中的毒和他當初一樣，求我給他做主呢。”

“也是，就憑他那點根基，如何能和老三鬥，也就只能投靠本王了。”

晉王笑的頗為自傲，“老七還算有眼力見兒，知道該巴結誰。”

謀士們互相看看，大部分人眼底的疑慮都漸漸淡去，自然也有繼續懷疑的，但看晉王這模樣便知道此時不是提的好時機。

這麽一出一出的下來，秦子楚猜測并州宛州的戰事應該至少會暫停一下，尤其是宛州那邊。

畢竟丘定本來就是跟着東濟喝點湯的，但自從蕭成濟上來以後就主動打了幾回，把他們打得又退出去不少，眼看着一座城都要拱手相讓了。

而東濟那邊，打了這麽久別說殺趙晟睿了，根本就是一點好都沒讨着，被他們的火藥和武器轟的滿地亂竄。

事實證明，他只猜到了一半。

丘定那邊确實退了，走的時候還很狼狽，差點讓蕭成濟扒下一層皮。

但并州那邊就沒宛州這邊這麽順利了。

東濟頭鐵的很，居然還在打，而且還有越來越頭鐵的态勢。

秦子楚一頭霧水，“東濟這是怎麽了，當初三皇子一定許諾了他們不少好處吧，他們還打？三皇子死了他們還能拿到什麽？”

“不對，這實在太不合邏輯了，東濟絕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做，那他們一定是得了什麽新的好處，比如……”

秦子楚一時也沒想到，卡住了。

難不成這個東濟就喜歡打仗？

蘇小寒随口道：“說不定他們是眼見着三皇子沒希望登上大位了，幹脆就不管他了呗，反正晉王肯定是樂的看見現在的局面的，七殿下去了京城肯定要跟他争呀。”

他只是随口一說，但秦子楚卻睜大了眼睛。

“不會吧，晉王也……？”

秦子楚簡直無語了，這兩位殿下還能不能行了啊，能幹點人事兒嗎？

好可怕呀，你們奪嫡好可怕呀。

和他一樣無語的還有游萬。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嚴嘉疑惑，“奇葩是什麽意思？”

“我這裏是罵人的意思。”

嚴嘉：“……”

其實他也想罵人，他覺得陛下遲早得讓這倆皇子給氣死。

“眼下最重要的是七殿下那邊，一時怕是回不來了。”

游萬一臉的不可思議，“前陣子不還好好的麽，怎麽晉王轉眼就變這麽聰明了，難不成是上回那個謀士？”

“你是說建議晉王拿出征交換東宮之位的那個？”

“嗯。”

嚴嘉皺眉，若游萬的猜測是真的，那這位謀士可真夠毒的。

而且他也并未替晉王考慮多少，畢竟皇帝剛剛處置了一個賣敵求榮的三皇子，晉王這時候還這麽幹，那和自己往槍口上撞有何區別？

嚴嘉和游萬對視一眼，都察覺出了此事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