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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原本僵持的局勢被祁搖枝打破。
看着謝秋光紅得如血玉的耳垂,祁搖枝眉眼微微彎起,下意識的伸手想摸謝秋光的頭。
這樣的動作總歸是比較親昵。
以前祁搖枝的師弟師妹都不太樂意被他摸腦袋。
謝秋光也不習慣被人摸頭。
他眉毛微蹙,烏黑的眼眸中帶着嗔意。
祁搖枝手放上去的時候,謝秋光垂下的睫翼抖了一下。其實這樣的高度,這樣親昵的動作做出來還是有些難度的。
謝秋光的頭微微低下來些,好讓祁搖枝能夠摸到他。
看起來很乖。
祁搖枝很歡快地摸了摸謝秋光的腦袋,心覺人腦袋和貓腦袋确實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祁搖枝心中的謝秋光是和旁人不一樣的。
但是謝秋光究竟不一樣在哪裏,祁搖枝也說不上來。
可能具體表現在他和謝秋光相處的時候,總是心跳莫名加快。
就如同此時,謝秋光烏黑的眼瞳望他的時候。
他又心髒悸動,跳得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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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搖枝以前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心跳的時候,還是被曲霧樓一劍穿心的時候。
想到曲霧樓,祁搖枝的動作一僵,收回了手。
勾起唇笑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先進去吧。”
清水城縱然失去了城主,但城內還是秩序井然。
宵禁的時間一到,街道上就冷清了下來,同剛才熱鬧的景象迥然不同,只剩下偶爾巡邏過來的金吾衛。
謝秋光自然是住進了祁搖枝住的那間客棧之中。
這客棧不小,最中央還有個不大不小的圓臺。
宵禁也阻止不了人們想找樂子的心,只是将戶外的娛樂活動放在了室內。
下午剛進來的時候,這裏還是個說書人,現在已經換成了皮影戲。
大堂內有些昏暗,圓臺上的燭光柔和幽微,倒顯得頗有意境。
演的是《桃花扇》,精致的皮影小人兒水袖流轉,正咿咿呀呀唱到:“大道才知是,濃情悔認真……”
謝秋光心中一動,望向祁搖枝。
祁搖枝并沒有被這皮影戲吸引的模樣,步伐未停,謝秋光看到的是他的背影。
祁搖枝察覺到謝秋光沒跟上來,回首看着謝秋光,帶着些詢問的意思。
謝秋光覺得心中像是被柔嫩的楊柳枝撥了撥。
謝秋光沒聽過幾次唱戲,不知道這戲究竟在演什麽。
看着祁搖枝的臉,他心中莫名将這詞又琢磨一番。
濃情悔認真麽?
數百年來,祁搖枝可曾悔過?
不知道是何種複雜的心态,謝秋光既想要祁搖枝悔,又怕他悔。
謝秋光剛想開口,忽而又聽見臺上唱:“……回頭皆幻景,對面是何人。”
他和祁搖枝之間隔了不短的距離。
燭火昏黃的光給祁搖枝籠上了一層朦胧的顏色。
燭火配合着戲臺子上的演出,乍明乍曚。
謝秋光看着那雙眼睛,心情愈發複雜。
祁搖枝倒是沒注意到謝秋光心中的暗流湧動,等到謝秋光跟上來,便領着他去訂房間。
小二有些苦惱道:“地字號客房已經訂完,除了天字號,就只剩下了人字號和通鋪。”
天字號是最好的,也是最貴的。人字號房間中可能有三人、五人,每人一張床榻。通鋪則房如其名,大家都打地鋪擠在地上。如下餃子一般,多少都是能擠擠的。
所以基本上不存在沒有房間的情況。
謝秋光微皺起眉,擰巴道:“可我不想同旁人一間屋子……”
帶着些撒嬌的意味。
謝秋光完全忘記自己之前說,地上能睡,樹上也能睡了。
那店小二有些為難,但是看這小道長的模樣,着實也不像會和別人擠在一塊住的樣子。
他試探着道:“那天字號?”
“也不想,我住不慣。”謝秋光撇撇嘴,眸光落在祁搖枝的臉上。
他先前便打探過,祁搖枝住的是地字號。
地字號的房屋寬敞,兩個人同住完全不成問題。
若是只有一張床榻,那就更好了!
祁搖枝心中微微一動,福至心靈。他扯了扯謝秋光的衣袖,壓低了聲喚了句秋光。
之前謝秋光說睡過樹枝,睡過書洞穴,看起來都是頗為清苦的樣子。
祁搖枝以為謝秋光是沒有靈石才不願住天字號。
可若是直接給謝秋光靈石,祁搖枝又怕自己唐突。
祁搖枝糾結猶豫一番,道:“秋光若是不介意,可以去住地字號,我之前便定下了,不用擔心和人擠……”
謝秋光眼睛頃刻亮起,臉上也露出笑意:“不介意,只要小許哥哥不嫌棄我就好。”
謝秋光本就好看,笑起來的時候更是晃人眼。
一番話說得還頗有幾分欲拒還迎的味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很想和許半仙一起住。
店小二是知道許半仙的,聽說家中有個絕美嬌妻,還聽別人說許半仙是對家中妻子頗為深情恩愛的。
沒想到居然還是帶着野花來外面偷吃。
但是如此漂亮的小道長,居然委曲求全當“野花”,還被領到客棧中來。
小二心中啧啧兩聲,只覺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許半仙真禽獸哇。
“麻煩再來一間天字號房。”溫和的聲音響起,櫃臺上被放上了五顆中品靈石。
店小二沒反應過來:“诶?”
謝秋光的笑意從臉上消失,只覺得後槽牙有點酸,問道:“小許哥哥這是何意?”
祁搖枝愣了一下,“嗯?地字號讓給你,我去住天字號好了。”
謝秋光欲言又止,最終臉色不太好的,抿緊了唇嗯了一聲。
二人一起上樓。
店小二看見那漂亮小道長的眼神,忽而頓悟了。
許半仙是真正的高手啊,就是這樣半推半就地釣着,才能長久啊!
*
窗外的天已經變得深藍,對面的屋頂還栖着兩只老鴉。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原本嬌小稚嫩的大米也日漸珠圓玉潤起來,卧在腿上時頗有分量。
大米毛絨絨的尾巴還時不時在祁搖枝手腕上掃過,輕蹭。
之前買的專着堆放在桌上,略顯淩亂。
祁搖枝專心致志地翻開着手中的書冊。
翻幾頁,換一冊,翻幾頁,又換一冊。
不是他有一目十行的本領,而是這些書中,竟然沒有一本是純潔綠色無污染的。
《魅魔的自我修養》這樣一聽就很正經的名字,裏面竟然是教魅魔如何提高自我修養勾搭飼主的,甚至還有專門針對無情道劍修的。
無情道實在是承受了太多。
《野生魅魔圖鑒》一打開,其中的畫頁就掉出來了,飄了滿地。祁搖枝撿起,發現這是***野外版。其尺度之大膽,令人咂舌。他買的這本還是全彩典藏版的。
祁搖枝撿起書頁,整理放好。
抱着最後的希望,祁搖枝翻開了《魅魔概論》,這本書大肆批判魅魔,痛陳魅魔之害,洋洋灑灑寫了上中下三冊。
文筆老辣,有理有據。
祁搖枝正讀得漸入佳境,門口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祁搖枝把大米放下,起身去開門。
門開的一剎那,濃郁厚重的香風也随之迎面撲來。
弱柳扶風的藍衣少年對他一笑,眼波含情,柔柔道:“客官。”
祁搖枝知道有些客棧可能會提供“特殊服務”,卻沒想到這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看着那少年露出的雪白的胸膛,和用綢緞勾出的不盈一握的腰肢,祁搖枝窘迫地偏頭道:“抱歉,我不需要。”
這種事情都是要看業績的,而且一般這樣的服務也只是提供給天字號的客人。
若是被住在天字號的客人拒絕,那就意味着當天都開不了張了。
藍衣少年不動聲色地貼上眼前人的胳膊,輕蹭了一下,道:“長夜漫漫,客人不寂寞,小蕪卻寂寞。”
祁搖枝沒想到這柔弱少年的動作竟然如此大膽奔放,他如觸電般後退了一步,和少年拉開了距離,道:“我真的沒那意思……”
話音還未落,少年就如同一陣風般鑽進了房間,繞開他進了屋子,撲倒在床榻上。
春光大洩。
“小蕪懂,客人說不要就是要。”小蕪擡頭,笑得很甜,完全不像是被迫營業的樣子。
祁搖枝覺得有點頭大,道:“我給你靈石,不要另外的服務了,可以嗎?”
他拿出兩顆中品靈石。
小蕪依舊笑得很甜,趴在床上不動。
祁搖枝又掏出三顆中品靈石。
小蕪眸光流轉,微笑道:“小蕪不是為了錢財的人,小蕪是真的喜歡客官。”
祁搖枝的心在滴血,他又摸出了兩顆中品靈石,痛心道:“再多也沒有了。”
小蕪正欲說話,忽然看見了圓桌上堆積的書。
《魅魔的自我修養》《純情魅魔火辣辣》《魅魔手冊》……
小蕪嬌軀一震,而後做好了表情管理,柔柔地起了身,嬌聲道:“客官真是客氣了,小蕪用不了這麽多的。”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祁搖枝面前,柔媚地看他一眼,還不忘将靈石全都攏好,盡數放入那衣襟之中。
似乎是怕祁搖枝反悔,小蕪走得也像一陣風。
祁搖枝關上房門,毫無心情看書了。
一天之間陡然失去十二顆中品靈石讓他徹底破産。
出走半生,歸來仍是一窮二白。
痛,好痛。
以前他住地字號房、人字號房就從未出過這樣的事情。
先哲說財不外洩誠不欺他。
祁搖枝施了淨身訣,悶悶地在床上躺好,大米也蜷成一個毛球狀卧在祁搖枝的枕邊。
忽然又響起了敲門聲,祁搖枝一下支棱起來,這次連門都不敢開了。
他坐起身僵硬道:“不好意思,我已經睡着了。”
這樣的謊言實在太過拙劣,祁搖枝自己也囧了一下。
屋外人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祁搖枝硬着頭皮道:“其實我是有家室的人了。而且三更半夜,我們孤男寡男共處一室也不合适……”
祁搖枝說着說着,對深夜工作還不能休息的迷途羔羊小蕪,也充滿了憐憫之情。
他溫聲開導道:“小蕪,這種營生畢竟也不是長久之計,不如攢下些靈石去學門手藝……”
外面的人沒有回應,長長的影子投在門牖上。
祁搖枝又忽然擔心自己是不是刺痛了小蕪的自尊,出言安撫道:“小蕪,其實你生得也好看,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和娘子十分恩愛……”
祁搖枝正絞盡腦汁想着如何編下去的時候,聽見門外的人涼涼道:“我倒是沒想到,小許哥哥對嫂嫂這般情深意切。”
祁搖枝啊了一聲,知道是自己弄錯了,急匆匆地掀開被褥,去開了門。
謝秋光站在門口靜靜地望着他,眸光微涼。
他唇角勾起,問道:“小許哥哥若是對嫂嫂那般深情,為何又要對我好?”
不待祁搖枝回答,謝秋光又開了口,笑中也透着幾分寒意:“另外,小蕪是誰?長得比我還漂亮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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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