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收拾心情哄

誰都不知道下一秒終端會跳出誰的訊息。

對于有所隐瞞、心中有鬼的人來說, 它就像一個定時乍彈, 平日裏悄無聲息, 一旦出現，便會炸出一個巨坑。

西林走到門口時，停頓腳步, 從玻璃倒影中看到卡爾維德家主複雜難言的表情，心情也漸漸沉了下去。

比起心虛的反應，他更希望對方反應更平淡一些。

西林重新邁步朝外走去。正值初冬, 外面的氣溫已經變得幹冷。他看了看車來人往的道路, 幾秒後快步朝着車庫走去。

伴侶與前夢中情人有私下往來，得知這一真相的西林覺得特意趕來撐場的自己十足可笑。他走了幾步, 心中窩火，眼底深沉仿佛在醞釀着一場風暴。

而這場風暴在終端提示音再次響起後, 戛然而止。

西林：“同校聚餐？”

他一臉凝重地看着這則由希爾轉發的群發信息，信息中的遣詞風格十分與衆不同, 隐約勾起了西林對當年那位說話做事寫文章都十分公式化的學生會會長的回憶。

這好像是，群發的聚餐通知？他記得當年希爾和學生會會長的關系不錯，在學校裏也很有人緣。由他配合宣傳通知, 似乎也沒什麽不對？

還沒等他理清思緒, 一條來自希爾的訊息再次跳出。

【我和羅德都會去哦，你們來嗎？】

原來不是什麽私人訊息。

西林按滅終端，打開車門，風馳電掣地駛離車庫。

飛馳間，似乎看到車庫入口某道熟悉的身影。

被揚了一臉風的卡爾維德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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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莫名心虛, 心虛過後還發現只是一則再清白正直不過的群發信息，于是急忙追出來，卻只能眼看着西林絕塵而去……塞因的心情十分複雜。

“咦，一個人回來呀？”

這真的只是迎面打招呼的無意之舉，每一位見到塞因的人都敢指天發誓——誰讓剛才某對夫夫成雙入隊離開時的陣仗太大，以至于在他們腦內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結果回來時就成了形單影只的一個人，真是有些可憐。

無辜路人表示，他們絕不是有意要戳人傷疤。

塞因冷冷地直面一道道憐憫的視線，心想自己的Omega醋勁真大，真是怪讓A沒面子。可他不僅不能生氣，還要收拾心情哄哄對方。

【希爾群發了聚會的信息，你應該也收到了吧？】

西林淡淡掃了眼來自塞因的訊息，心情并沒有因此而轉變。

就算那只是一則普通的通知，但某人的反應實在耐人尋味。訊息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訊息的人——這副慌亂心虛的模樣，很難說服西林這其中沒有貓膩。

他隐隐有種感覺，塞因變得不太一樣了。雖然他的行為處事與之前并沒有太大區別，但他就是察覺到了一絲不協調。

失憶後的塞因尚且停留在五年前。他對五年前的塞因印象很深，對方強勢而無禮，并不遵循Alpha們普遍禮讓Omega的原則，而且很少與O産生花邊傳聞——簡而言之，那就是個不會撩O的直男Alpha。

西林想到前幾天某人的表現，越想越覺得反常。他決定和希爾碰一下面。

傍晚時分，中心醫院大門口停着一輛醒目的跑車，車窗搖下，露出車內俊美的男人。不一會兒，穿着松軟毛衣的年輕醫師悠閑走出，臉上帶着淡淡喜悅，很快上了車。

“隔了這麽長的時間，你這位大忙人終于想起看我了？”

西林瞅了瞅希爾，看着對方滿眼的笑意，表情也逐漸軟和下來。抛開塞因這個因素，希爾向來是個讨人喜歡的Beta，哪怕是西林也不得不承認，他無法在面對這位“情敵”真人的時候硬起心腸。

自從雙方結婚以來，他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碰面了，最近的一次還是希爾從邊際星正式調回首都星的那一天。

西林開門見山地問：“他來找過你？”

希爾一愣：“嗯？你們說開了？”

西林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沉默搖頭。

“看來你們真的見過面了。”否則不會是這種回應。

“……”希爾意識到不妙，自己似乎是在無意中戳破了老友的好事。

得知真相的Omega表現得很平靜，也沒有去追問兩人碰面的細節：“等會兒想吃什麽？”

希爾：“去我們以前常去的那家中餐館吧，它的分店已經開到這邊來了，口味幾乎一樣。”

西林示意希爾設置路線，希爾也沒有跟他客氣，熟練地将地址輸入進去，車子緩緩啓動前行，他說：“離醫院很近，羅德經常會和我去那邊。我記得以前你也很喜歡那家的口味。”

西林”嗯”了一聲，在口味方面，他和希爾總是能達成一致意見。

不正常，一點也不正常。

透過後視鏡，希爾暗中打量起Omega的狀态，在對方過于平靜的表現中感到有些不妙。直到目的地近在眼前，他終于忍不住問：“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

西林轉頭看向他：“不急，慢慢說。”

希爾：“……”

“別用捉奸的眼神看着我，我是個對婚姻、對友情都格外真誠的人。”Beta很快鎮定下來，作為同時被一對夫夫追求過的無辜Beta，他一直努力告誡自己不能膨脹。

西林收回了是“審視”而不是“捉奸”的目光。

“哦，那他的身體狀況有好轉嗎？”

希爾：“……”何止好轉，簡直活蹦亂跳，由內而外，從頭到腳，都無比的健康。

但是西林似乎并不知情，綠眼睛裏憋着暗火。希爾嘴角一抽，覺得Alpha真不是個東西，欺負起人來一點也不含糊。

“塞因很想記起來，所以一直配合治療。”希爾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真誠，“他的病情不是沒有先例，确認了治療方案後，我就聯系了你。”

西林：“他沒跟我說過。”

希爾覺得有些尴尬，他拍了拍西林的肩膀，如同大學時期每一次見面一般，說：“知道我離開首都星留學時最擔心的是什麽嗎？”

西林淡淡地挪開了肩膀上的手：“是我。”

希爾：“咦，你知道啊？”

西林提醒：“關于這個話題，我們已經探讨過很多次了。”

希爾：“……”

兩人對視了一眼。

希爾先一步移開視線：“這個不能讓羅德知道。”

西林：“放心，他很清楚，不會把我放在心上。”

希爾心想，那可說不準。Beta的中間性別注定了他擇偶範圍的寬廣，這對于醋壇子Alpha來講簡直就是噩夢。

當年心高氣傲的Beta并不打算将Alpha列入自己的擇偶範圍。他将身邊所有的Alpha生物自動歸入兄弟行列，內心其實渴望過能擁有一只善解人意的小O。

然而沒有小O。

性格溫和的Beta更容易招致Alpha的關注，而西林卻是個意外。

好像是在塞因當衆表達對自己的好感之後，某個中午，這位寡言少語的Omega主動找上了他。

希爾當時只覺得這只Omega十分的漂亮，性格也比較內斂。他有些高興，因為西林并不喜歡接觸太多的人，或是進行多餘的交際活動，自己應該是少有的被西林主動搭讪的對象，為此他還暗暗有些得意。

羅德曾經問過他，在遇上他之前，是否有過其他的心動對象。希爾的回答是沒有，可是細細一想，如果說想要照顧和保護的心情就是“心動”的體現，那麽西林是。羅德只聽說過大學時期曾有過一名Alpha糾纏過自己，對西林的認知則僅僅停留在“情敵的現情人”上。

幸虧他理智地沒有告訴任何人，否則他一個Beta可受不了兩位Alpha的怒火。

“你們兩個結婚比我還早，分開來看都不像是會鑽牛角尖的人，怎麽湊到一起就連話都說不開了。”

希爾的語氣有些無奈，“我先說好，我對羅德十分專一，跟你們中的任何一個都絕對的清白！”

西林：“……”

“清白”的Beta挨身過去，不動聲色地攬住西林，語氣溫和：“西林呀……”

西林：“昨天晚上塞因在你那裏？”

希爾舉起雙手：“晚上這個概念有些寬泛。”

西林：“那就說些不寬泛的。”

唉。希爾內心哀嘆一聲：“六點以前。”

西林面不改色：“六點？”

希爾表示：“六點之後我就跟羅德去了西區維爾街，要知道燭光晚餐是已婚者的消遣。”

“是嗎？”已婚卻從未有過“燭光晚餐”待遇的西林，淡淡道：“把他的檢查報告給我看看。”

希爾：“……”

真是不管怎麽岔開話題，都會被繞回原點。某O的目标可謂是明确之極。

希爾終于放棄了掙紮，坦誠說：“好吧，我覺得你也看不懂那些檢查報告，還是讓我說給你聽……塞因現在終端自由了。”

終端自由。

西林眸光微動，想起自己曾借着醫囑替塞因設置的終端限制。能解開限制的除了他就只有醫院，這也就意味着……他的Alpha已經完全痊愈了。

他早該想到的。

為了不讓塞因跟太多知情者聯系，他在終端限制上做了手腳，早在看到希爾發給塞因的訊息時，他就應該想到的。安逸平靜的生活容易使人放松警惕，此前就有許多跡象，只是他不願去深究罷了。

希爾又說了些什麽，可西林卻沒有聽進去多少。

那家被希爾大力誇贊的中餐館也沒有特別的美味，雖然确實同五年前大學城附近的那家中餐館味道相近，但多年後再次品嘗，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那份喜歡的感覺。

希爾似乎也感受到了西林的失落，漸漸也不怎麽說話了。

兩人晚餐用到差不多的時候，羅德找了上來，這位紅頭發的Alpha對Omega還算有禮，打過招呼後，就将自家的Beta接回了家。

西林目送着兩人相攜離去，過了很久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