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玩弄感情呀

路邊的街燈已經亮起, 暖色的燈光照亮了夜色。西林孤身一人行駛在回家的路上, 背靠着座椅, 靜靜望着窗外景色。他打開終端，瞥見了好幾條訊息和通話申請，點開其中一條, 細細看了一會兒，又重新默不作聲地關閉了屏幕。

再長的路總有盡頭。

還未接近小區門口，西林已經遠遠望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路燈下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西林搖下車窗, 探出腦袋，喊了聲：“塞因？”

回應他的是沉默。

半晌後, 站立在原地的Alpha終于有了動作，他什麽話也沒說, 徑直走了過來，拉開車門, 坐到了西林身旁。

西林：“……”多年的相處經驗告訴他，這應該是Alpha心情不好的體現。

車子在一片無言中緩緩駛進自家的車庫，兩人一同回到家中, 裏面一片漆黑, 西林按下了開關，室內頓時亮如白晝。與此同時，塞因走上了樓梯。

西林的心沉了下來。

“你既然想起來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自顧自因為Omega夜不歸宿而單方面陷入冷戰初期的塞因，背影一僵。

西林幽幽道：“卡爾維德, 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塞因轉過身，出口的聲音有些暗啞：“什麽？”

西林：“如果你不喜歡我，完全可以帶我去做标記消失手術。”

塞因面色古怪地看向他，滿臉寫滿了“怎麽忽然扯到手術”的巨大迷惑中。

西林将他的沉默以對歸結為“對方已經認清了兩人真實的關系，所以也不再刻意維持表面的和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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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林說：“當年本來就不是你情我願，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不會說什麽。”可他不該向他求婚，求了婚卻又跟他保持距離。

在安格斯的事情上，西林自知理虧，是他故意順水推舟才有了之後的發展。所以在很多事上，他都采取被動的态度，不會主動地去左右塞因的決定，對很多事都是容忍的态度。

塞因遲遲沒有開口，西林的心逐漸冷了下來。

“我今天見了希爾，你早就恢複了，很早以前你就已經記起了很多事，可你什麽都沒說。為什麽？是覺得看着我自以為是地欺騙你，很有趣嗎？”

“我沒有故意隐瞞。”塞因沉聲說道，“我只是……”好吧，看着Omega強作鎮定地投懷送抱，确實生動而有趣，但他理智地沒有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實話。他想了想，走下樓梯，緩緩走到沙發邊坐下，語氣真摯，“我和希爾，什麽都沒有發生。”

“你當然不會和他發生什麽。”西林立刻接道。

希爾留學回到首都星時就已經跟羅德陷入了愛河，從頭到尾都沒有和塞因發生任何事。

“我們……不是挺好的嗎？”塞因問得格外認真。

西林移開視線，沒有接話。

塞因拿起茶幾上不知什麽時候倒的冷水，喝了一口。他仍舊沉浸在“Omega夜不歸宿”的憤懑餘韻中，原本還計劃生會兒悶氣以示不滿，結果情況急轉直下，他反而成了被質問的對象——所以依然還有些狀況外。

“我是沒有告訴你。”塞因冷靜下來，倒沒有心虛的感覺了，“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為難。

不知道怎麽說？

西林猛地想起自己趁人之危時做的那些事……樁樁件件确實有些不光彩，編得連篇謊話更是一個個深不見底的坑。什麽要抱到腿上喂着吃，故意在洗澡的時候讓A幫忙拿衣服，還有每天晚上風雨無阻的晚安吻……

“你很得意？”

塞因：“？？？”

西林深吸一口氣，原本慘淡的心情逐漸有了一絲起伏，他側首揉了揉太陽穴：“我确實騙了你。”

塞因靜靜等着他說下去。

“我跟你之間從來都不曾和睦相處過。如果沒有那次意外，如果不是你的……責任感，我們會在大學畢業後，再無交集。”西林抿了抿唇，在氣勢上站穩了腳跟：“但你偏偏向我求了婚，我以為你是做好了婚姻的準備，選擇接納我作為新的情人，所以我答應了。”

塞因：“我沒有其他的情人。”

西林搖搖頭：“你失憶後的……才是我想要的婚後生活，如果你做不到，我會去找更适合的人。”

塞因神情一變：“更合适？誰？”

西林不說話。

塞因：“沒有更合适的人，過來。”

西林站在幾米開外，神情疲憊地看着他。

塞因站起身，走過去，拉住西林的手腕，卻發現對方并不配合。他又拉了一下，抵抗的力道才終于消退。塞因于是将人往沙發上帶，說：“我哪點沒有做到了？”何止做到，還化被動為主動，無比配合地做到了。

這段時間，可以說是西林盼望已久的婚後生活。

但那都是假的。

塞因不見得是一位體貼的愛人，但他絕對是一位極具責任感的Alpha，光是從他意外标記了不喜歡的Omega還會向其求婚這件事，足以讓西林認知到這一點。

可在婚姻中，責任感永遠無法替代愛意。

西林閉上眼，将情緒遮掩起來。

“恢複記憶這件事，你不該瞞着我。”也沒有必要繼續陪他演下去。

西林現在的心情十分複雜，他一邊對什麽都想起來的卡爾維德有種難以啓齒的羞恥感，一邊還為“對方暗地裏聯系希爾治療的行為”生出一股受欺感，然而更多的，卻是對兩人感情現狀的無力與沮喪。

“如果不是我發現了，你打算假裝到什麽時候？”

塞因：“我一直在準備一個合适的時機。”

合适的時機。

什麽時機都不會合适。

正如西林曾經說過的那樣，他更希望塞因永遠不會記起。然而這種有悖于原則與底線的行為，他統共只做過一次——藏起抑制劑放任自己沉溺于F情期已經耗去了他所有的驕傲，他也為此吃盡了苦果。

倘若再讓他違背道德做出肮髒的舉動來，他估計連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西林，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無論我恢不恢複，都不會影響我們的關系。”塞因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注視着Omega，語氣格外認真。他不是五年前什麽都不懂得毛頭Alpha，他知道有些東西應該說的直白些。

然而他的這番保證并沒有起到預期的安撫效果。

西林沒有看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原位，許久都沒有出聲。

“是我過于激動了。”不知過了多久，Omega重新變得冷靜的聲音響起，“只是你恢複的消息有些突然，我需要一點時間慢慢消化。”

他站起身，沒有再去看身側的Alpha，轉身往樓上走去。

等到塞因上樓的時候，卧室裏已經被收拾得變空了一半，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确認房間裏屬于西林的東西全都不見了——就連雙人床上的兩個靠枕也變成了一個，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走出主卧，塞因朝着記憶裏已經被西林改造成儲物室的次卧趕去，果然在一片狼藉中看到了Omega認真收拾的身影。

西林背對着他盤坐在一堆雜物間，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就是你的消化方式？”塞因走過去，從背後輕輕擁住了Omega：“為什麽搬出來？”

西林沒有回答他。

塞因說：“你喜歡我呀？”

答案顯而易見。想到西林故作鎮定地騙他兩人有多麽恩愛的樣子，塞因就知道，西林是喜歡自己的。這個有些別扭的Omega也就只有趁自己生病的時候，才有勇氣做一些“出格”的事。

“我願意喂你吃東西，願意每天上下班接送，也願意靠近你親吻你，你想要的婚後生活，我也喜歡。”塞因嘆了口氣，“我從沒有真正跟一個Omega相處過，也猜不出Omega的心思，你看起來不喜歡我碰你，剛開始那幾天，你甚至不怎麽願意跟我說話。”

一個被意外标記的Omega，糊裏糊塗地答應了Alpha的求婚，搬來同居的第一天就暴露出了巨大的問題——不是因為相愛而結合的婚姻，簡直是一場災難。

照理說，剛被标記的Omega會在之後的一個月裏都想粘着自己的Alpha，那一個月通常被稱為“依賴期”。信息素的牽引是可怕的，但他們在第一波情朝過後就都恢複了理智。被信息素攪亂的意識回了籠，兩人再繼續下去就有些尴尬。

塞因清醒過後就強忍着沒有再繼續，而是選擇直接向人求婚，表明自己會對此負責的态度。在Omega點頭答應後，兩人又火速領了證，結了婚，算是對這場意外的最終收尾。

“說話？我該說什麽？求你陪在我身邊不要離開嗎？”西林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那不過是信息素紊亂下引發的生理性依賴，就算你不陪着我，也不會有任何身體損傷，你當然不用繼續陪着我！”

塞因：“……我以為，你不想我靠近。”剛被标記的Omega看起來心情低落，态度十分抗拒，怎麽也不像是樂于讓他接近的樣子啊。

西林沒說話。

塞因覺得有些不對勁，将人轉了個身，才發現對方眼角竟然是紅的。

驟然被人發現自己軟弱一面的Omega猛地推開人站起身，語氣尖銳：“是，我是不想你靠近，我就不應該答應什麽求婚，這樣不就離你更遠了？”

沒有Alpha陪伴着度過“依賴期”，這對于某些心緒敏感的Omega來說，無異于一場噩夢。西林至今都想不明白，如果塞因不想同他發展下去，為什麽當初要跟他求婚？

如果沒有求婚，他就會将這場意外當做是一段回憶，也不至于在日後的生活中一遍遍看清自己在喜歡的人心中無足輕重的地位。

塞因看着情緒崩潰的西林有些手足無措。

他知道西林是一個多麽冷靜的人。哪怕是兩人關系極度糟糕的時刻，西林也不會有太多失控的表現。他戲弄過西林，偷過西林的畢業論文，當衆質問圍堵過西林，做過無數令人發指的愚蠢行為，但卻只逼出過幾次西林發火的樣子。

他沒想到，婚後的第三年，他把這樣一位心氣高傲的Omega給弄哭了。

西林沒有繼續失态下去，他很快調整好了情緒，除了眼角尚且存留的痕跡外，看不出別的情緒。

“我們離婚吧。”

塞因：“……”

西林低下頭：“既然你都想起來了，我也不想再過回曾經的生活，離婚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塞因：“離婚？”

西林：“或者先分居一段時間也行。”

塞因：“分居？”

西林：“我們都需要時間重新想想。”

塞因：“好啊。”

西林：“……嗯。”

塞因從地上站起身，解開了襯衫的兩顆扣子，說話時帶着些許咬牙切齒的味道，“中午還跟我一起高高興興地約會，晚上就要離婚？凱爾薩同學，你就是這麽玩弄你丈夫的感情？”

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