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帶血的碎片

帶血的碎片

聞淮最不願看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他趕緊沖上前，将兩個小孩拉開，連忙給女人替去一塊布示意對方擦一下手。

女人怔忡了片刻，還是接了過來擦了擦一下手上僅有的幾點血漬：“謝謝。”

聞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觀察着女人的手，女人的手很粗糙，繭子也大，一看平日裏幹過不少重活，好在沾到血跡的皮膚附近并沒有什麽傷口，可是聞淮還是有些不放心。

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了白醫生明顯喜悅的聲音：“聞淮，你可算醒了，都擔心死我們了，昨天中午江遇将你背到我這兒，說你怎麽叫也叫不醒，主要是現在醫療條件太差了，要不然非得給你做個全身檢查。”

白醫生，也就是小芸和小英的媽媽，在得知聞淮幫助了自己的孩子後，就格外照顧聞淮。

聞淮心裏一暖，朝白醫生點點頭，一邊問道：“白醫生，這是我的血嗎？”

“嗯，剛剛抽的。”白醫生說完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趕緊道，“待會兒我閑下來再幫你抽一管檢查檢查，不管怎麽着突然暈倒，昏迷不醒可不是什麽好兆頭，還是得檢查檢查才放心。”

聞淮頓時覺得嘴裏苦澀極了，不管什麽檢查他都不敢，不過現在得趕緊處理現在的事。

他走到白醫生面前，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白醫生麻煩您處理一下，一定要處理幹淨，千萬別用手碰，也別讓別人碰到，最後這些東西別扔了，我待會兒回來處理，拜托您了！”

白醫生微微一愣，但看着聞淮焦急的面容很快就鄭重的點點頭。

見白醫生答應了，聞淮剛想拉起女人的胳膊往外走，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下來。

他朝女人道：“可以和我出來一趟嗎？”

女人立馬搖搖頭：“小夥子，我現在還有事得跟着白醫生去取藥。”

“你需要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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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頓，她看向聞淮道：“止咳藥。”

“我有。”

聞淮毫不猶豫地應了，他當初搜集物資的時候屯了不少藥，其中就包括了止咳藥，雖然他用不上，但不代表周圍的人用不上，屯着還可以救個急。

一聽這話，女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抓在聞淮胳膊上，臉上又驚喜又擔憂：“請問能給我一點嗎，我的孩子生病了，正在不停地咳嗽，我可以拿我所有的東西和你交換。”

“你跟我走就行，就幾分鐘。”

女人下意識看了眼白醫生，見白醫生點點頭後便什麽也沒問，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

末世期間，各種資源越來越匮乏，基地為了節約資源，就特別控制了供水時間和供水量。

聞淮擡起頭看了眼挂在建築物上的那個巨大鐘表，現在離供水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根本等不了，于是他趁着周圍沒什麽人，将手塞進褲兜裏，冒險從随身空間拿出了一瓶礦泉水。

然後帶着女人走到一處死角停了下來。

女人一心想着止咳藥的事，并沒注意到聞淮手中何時多了一瓶礦泉水。

聞淮擰開瓶蓋，對她道：“止咳藥，我待會兒就給你，不過現在請麻煩你配合我清洗你的手。”

女人的手雖然沒有傷口，但他也不知道別人即使沒傷口，只是直接接觸他的血液會不會屍變，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還是要以防萬一。

“阿姨，我沖着，你洗手，一定要認認真真洗，但小心別抓破了。”

女人雖然很心疼這瓶礦泉水，也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為什麽要這麽做，但為了孩子的藥女人什麽也沒多問，照聞淮的話做了。

聞淮沖的很慢，一是希望洗得更幹淨些，一是觀察女人的變化，直到一瓶礦泉水全部用完，手上再也看不到任何污漬，聞淮就将一張紙遞給了女人。

真好，女人并沒有屍變，這也讓聞淮稍稍松了口氣。

女人第一次這麽認真的清洗手，擦幹後她自覺的将手伸到聞淮面前，正反兩面反轉給聞淮看。

“請問，這樣可以了嗎？”

聞淮知道女人是什麽意思，便把提前拿出來放在衣兜裏的一小瓶止咳藥遞給了女人，緊繃的神經卸去，眉眼頓時柔和了下來，他低低道：“對不起，我差點害了你。”

女人雖然聽不懂聞淮在說什麽，但一雙歷經滄桑的眼睛很快蓄起了水霧，她垂眸看着手裏未開封的一瓶止咳藥，激動地死死握緊，猛地搖搖頭：“沒有，是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的孩子，謝謝你！謝謝你！”

聞淮看着女人匆忙又喜悅的背影，慢慢收起了眼裏的愧疚，他得趕緊去處理自己破碎了的哪管血了。

“你們倆搗蛋鬼以後不許再在醫務室的門口搗亂了，要玩出去玩，這裏很危險的，你看今天就把大哥哥的那管血弄碎了，你們的爸媽知道非打你們屁屁不可。”

白醫生一邊批評着兩個搗蛋的孩子，一邊用掃帚清掃着地板上的血和玻璃。

兩個小孩齊齊靠着牆，垂着腦袋道歉道：“白醫生，對不起，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白醫生擡眸看了眼兩個仿佛面壁思過的小孩，板着的臉很快就柔和了。

“知道錯就是好孩子。”

“那麽，白醫生，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我們的爸爸媽媽。”其中有個小孩繼續道，“白醫生我會拖地，我可以幫你拖地。”

真是人小鬼大。

見兩個孩子要朝這邊走來，白醫生很快就想起了聞淮的囑咐，便趕緊道：“別過來，你們別來給我添亂，快出去玩。”

見兩個小孩無動于衷，白醫生趕緊道：“知道了，不告訴你們的爸爸媽媽。”

“好耶，謝謝白醫生。”

于是兩個小孩子牽着手剛轉過身就撞到了一個藍眼睛的漂亮哥哥。

“小心！”

“哥哥早！”

江知野點點頭，笑着回應了一聲，兩個孩子就蹦蹦跳跳往外走去。

白醫生聽到江知野的聲音，回頭看了眼，笑道：“這倆孩子，知野來找聞淮的？”

江知野淡淡應了聲，視線落在了地上，他朝白醫生道：“需要幫忙嗎，我剛剛路過的時候看那邊似乎有患者在找你。”

聞言，白醫生趕緊将玻璃掃進鏟子裏，并朝江知野道：“沒事的，很快就好了，可以麻煩你把那邊的拖把給我嗎？”

“好。”

白醫生将現場清理好後就将垃圾和用過的道具放在雜物室，并把鑰匙給了江知野：“這裏就麻煩你了，聞淮待會兒就會回來，到時候你告訴他，他交代的東西我都放那兒了。”

走之前白醫生又不放心的囑咐了一遍。

“那東西就麻煩你看管一下，你也別去碰，我看聞淮緊張得很。”說到這兒白醫生的神色有些奇怪，但也沒再說什麽，就朝江知野指的方向走去。

江知野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間狹窄的儲物間，慢慢走近，他看着鏟子裏破碎的玻璃片，彎腰用紙捏起了一塊帶血的，放在了一個巴掌大的容器裏。

然後關上了儲物間的門。

當聞淮趕回來的時候，地板上的血漬已經清理幹淨，只是在看到江知野的那瞬間，他的心還是咯噔了一下。

“你怎麽在這兒？”

江知野看見聞淮來了，便從走廊上的長椅站了起來，淺笑道：“我睡不着，看你還沒回來就出來找你了，路過這兒的時候見白醫生說你待會兒就回來了，于是就在這兒等你。”

“白醫生呢？”

“有患者找她。”

聞淮點點頭，就見江知野把一把鑰匙遞到了他面前。

“白醫生說，你交代的東西她都放雜物間了。”

聞淮接過鑰匙道了一句謝，他擰開了雜物間的門，見江知野還站在他身邊，只好用十分蹩腳的理由将江知野支走。

“麻煩你先将鑰匙還給白醫生，我可能要耽擱一會兒。”

江知野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接過聞淮手中的鑰匙。

聞淮看着江知野走開的背影才徹底打開門。

看着垃圾鏟裏的東西和髒了的拖把。

這些東西決不能亂丢，他只能先收回随身空間裏，只是醫務室少了的這些東西他該怎麽和白醫生解釋呢？

聞淮又擦了擦地板，反複确認了幾遍才走出了雜物室。

窗外的蟬鳴一聲接着一聲，聒噪的厲害，也讓人煩躁了很多，再加上炎熱的天氣，似乎一點小事也能讓人點燃火氣桶。

“怎麽今天又是饅頭加鹹菜，我都快吃了一周的這兒玩意兒了！”

“你想吃啥你自己去找，有得吃就算不錯了，瞧不上你大可以不吃，有的人願意吃，又沒人逼你。”

“老子說了嗎，就你一個人在那兒逼逼賴賴。”寸頭男生立馬放下手裏東西氣勢沖沖地朝戴着眼鏡的男生走去。

“想打架？來啊，我又不怕你，早就看你不爽了。”

眼鏡男将手裏剩下的饅頭全塞進嘴裏，撸起袖子朝寸頭男走去。

很快兩人就打了起來，拉架的人也不敢直接上前，直到護衛隊的人來了才将兩人拉開并帶走。

很快，上一秒還沸騰的食堂下一秒就安靜了許多。

而坐在聞淮桌旁的一個大爺在看着被護衛帶走的兩個人時，不禁搖搖頭道：“年輕人就是暴脾氣啊，一點就着。”

旁邊的人立馬接過話，道：“我看這不光年輕人啊，我這個老叔叔也快被每天的太陽烤成火脾氣了，最近真的好熱啊，這高溫鬼天氣什麽時候過去？”

“我也是熱死了，晚上根本睡不着，好懷念有空調的日子。”

“別想空調了，能有水就不錯了，最近的水越來越緊缺，今天中午還直接停水了，這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過啊。”

大家似乎都對這點深有感觸，三三兩兩的抱怨着如今的惡劣天氣。

聞淮聽着周圍人的抱怨，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裏面無表情地啃着手裏的半個饅頭，一邊觀察着周圍的人，只見這些人額頭上黃豆似的汗水接二連三地往下淌。

邊吃邊擦汗，淌汗的速度比吃飯的速度還快。

看來最近的天氣真的很熱。

聞淮慢吞吞收回了視線，他看着對面的江知野，發現對方額頭只有一些微薄的細汗，完全沒有其他人誇張，他突然想到了在昔拉莊園測體溫的時候，江知野說從小到大體溫都比正常人低些。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明顯，江知野很快就注意到了他，還把手裏還剩的饅頭掰成了兩塊，遞了那塊沒吃過的給他。

“你剛剛掰了一大半給我，現在餓了吧。”

聞淮看着江知野眉眼間清淺的笑意，這才知道對方誤解了他的意思，連忙搖搖頭：“我不餓。”

如果可以的話，就連他手裏的這半他也不會要，畢竟這已經算得上浪費了，可是江知野說他昏迷了一天，怎麽着也得進食，他怕引起懷疑就不得不吃。

聞淮最終忍不住問了句：“你熱嗎？”

江知野微微一愣，擡起手背擦了擦額頭：“還好，雖然熱，但也還是我承受得住的溫度，不過周圍的人似乎根本抵擋不了這份熱。”

聞言，聞淮也不禁跟着江知野的視線環顧了一周，的确大多數人已經被這份熱燥得橫眉豎眼了，只有極少人還能表情淡定的用着早餐。

這時江知野清冷的嗓音在耳畔輕輕的響起。

“說不定這種極端天氣就是大自然重新洗牌呢。”

聞言聞淮回過頭，剛想問江知野這是什麽意思，就突然發現聞淮身側的窗外有兩個全副武裝的護衛押着一個高大的男人走過。

男人身高長相都格外優越，渾身散發的男性荷爾蒙讓人無法忽視，即使現在被人拷着壓着，也依舊淡定從容，仿佛是在走T臺秀似的，而周圍的人仿佛陪襯似的。

只是，這人不是祁淵嗎？

聞淮微微瞪大了眼睛，口裏咀嚼的饅頭遲遲沒有咽下去。

滿腦子只有一個疑惑。

祁淵被抓了？

而這時祁淵似乎察覺到了聞淮的視線，目光也朝這邊看來，兩人視線正好相撞，祁淵眉骨微突，襯得他眉眼深邃，本就極具攻擊性的五官在陽光的映照下更加立體。

聞淮只見對方微微偏過頭，嘴角上揚起一個漫不經心的弧度。

聞淮微微一滞，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祁淵昨天早上不還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嗎，怎麽這會兒就生龍活虎了。

不過，對方真的是被抓進來的嗎？

而對面的江知野見聞淮一直看着他斜後方也不說話，于是也循着看了過去，恰好對上了祁淵挑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