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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電梯裏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駱恩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都變成了無聲的嘆息。她以為喬玥還會再說些什麽，但什麽也沒有了。

駱恩覺得很難過，就像她平時刷到些不太好的新聞時，也會為處境艱難的新聞人物而悲天憫人，此刻事件的主角變成了喬玥，她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心堵。

事情過去了那麽久，卻因為喬玥的關系又好像發生的十分臨近。

喬玥比駱恩大不了兩歲，或許她死的時候也就是駱恩這麽大的年紀。她長得那麽漂亮，正是花樣年華，怕是比如今的張澤蘇更受人追捧。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姑娘，遭受了這樣不公平而始料未及的命運。

駱恩眼眶濕濕的，越想越是難受，她想喬玥的父母又該有多難受啊！

“你見過你的父母麽？”想到這裏，駱恩問道，“我是說，那件事以後。”

喬玥依然沉默着，但是駱恩卻能感覺到她似乎在這片沉默中搖了搖頭，“我出不了學校。”最後她聽到喬玥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語氣是滿含絕望的悲傷。

駱恩的歉意後知後覺，她無意觸及喬玥心底最脆弱的那扇門，但同時她又鬥志昂揚的想為了喬玥做些什麽。

喬玥這樣的鬼不存在于任何神話和杜撰的小說故事中，她似乎有她自己的一套存活方式和規矩戒律，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人定下的，但喬玥卻沒有辦法去違反。

盡管還有無數疑問，但駱恩沒再開口，她只是示意虛弱的喬玥可以靠在她的肩膀上休息，然後也不知道喬玥接受了沒有，駱恩維持着僵硬而紳士的姿勢整整一夜。

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麻木的動彈不了了，電梯的震動拉回了駱恩的意識，她的腦中最先做出反應，但還沒來得及詢問喬玥的狀況，電梯門便向兩邊開啓。

早讀的同學看到油頭垢面還穿着睡衣拖鞋的駱恩時微微一愣，對方則一副十分尋常的架勢坦然的回視了一眼，然後雙手環胸的倚靠在電梯牆上，并沒有要出去的打算。

電梯上上下下走了幾趟，駱恩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換，四肢腰腹的酸麻感漸漸消退了下去，電梯裏也總算沒有其他人了。

“喬玥？”然後收起那副正兒八經糊弄人的樣子，駱恩朝着電梯裏的角落低聲喚道，“你還在麽？”

直至下一個進電梯的男生一臉神經質的眼神看着駱恩，電梯尋人事件才勉強告一段落。

在尋思喬玥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同時，駱恩勉強回憶起今天還有一場試要考。

回到宿舍的時候，迎面就是黑眼圈室友的精神轟炸。

“我去，你還知道回來！”董徐徐拿着考試提綱，恨其不争的拍了拍桌子，“你知不知道還有一個小時就要進考場了？年輕人知不知道什麽叫節制！”她說着狠狠翻了個白眼，“說吧，是哪家的姑娘？”

駱恩：“……”

“駱駱，”趙嘉的黑眼圈完全不敗過董徐徐，“你這一晚上去哪了啊，突然就跑出去，手機也沒帶。”

駱恩頹然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電量不足的手機順手接上線，看到一通來自趙嘉的未接電話，想必是打完了這通電話她們才知道駱恩沒帶手機。

“對不起啊，讓你們擔心了。”駱恩疲憊道。

“切，我們才沒有為了你，大半夜的出去搜遍了整個校園。”董徐徐嘴硬道，說着又照了照鏡子打量自己顯然是沒休息好留下的黑眼圈。

駱恩笑了笑。

“不過駱駱你最近确實挺奇怪的，你到底遇到什麽事情了，說出來我們一起給你想辦法。”

趙嘉這話說的讓駱恩一瞬間有些動容，除了喬玥，她确實很想有人可以說一說這件事情。可最終她也沒能說出口，她怕就算是趙嘉也不會相信她這麽離譜的說辭。

駱恩打了個哈欠，“真的沒啥事。”她看了兩眼桌上的考試提綱，然後還是趴了下來，“我睡二十分鐘，到點叫我。”

劉莉随着最早的一波早讀生去了讀書館，進考場的時候駱恩才又撞見她，對方關切了兩句，但顯然不是很走心。

其實駱恩不是很喜歡劉莉這個有些孤僻，又有些特立獨行的學霸，但是考場上一前一後緊鄰的位置，又讓駱恩不得不對劉莉十分的狗腿。

她特地給劉莉買了飲料，對方也十分好說話的表示一定會格外關照一下自己的親室友，但是考卷發下來的一瞬間，劉莉就與世隔絕似的再沒有多餘的反應了。

駱恩的小動作幾乎要把劉莉的椅子腿給踢折了，監考老師不止一次遞來警告的眼光，前排顯然已經做完答卷開始檢查的劉莉卻從頭到尾巋然不動的堅守着陣地，別說是關照，就是卷子的一個角也沒露出來分毫。

駱恩是有些生氣的，白花了買飲料的錢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她從第一個選擇題開始就開始發懵了，簡答題更是似曾相識，可斷斷續續就是憋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

駱恩有一種又要感冒的錯覺，畢竟在電梯裏凍了一晚上，又迷迷糊糊的沒睡好，本來就沒怎麽背熟的考點又被稀釋了幾倍。

挂科簡直是在所難免了！

“第三題選‘C’。”

正垂死掙紮的駱恩冷不丁出現了幻聽，她剛要想出來的名詞解釋一下子又被打斷了，正懊惱着便看到窗臺上坐着的那個身影。

駱恩看過去，有一會兒她都在分析這個喬玥是不是她的錯覺，陽光照在對方的身上，讓她本來就虛無的身體幾近透明。

“愣着幹什麽，改啊。”對方又發出了一聲催促。

駱恩才回過神，她剛打算開口又忽然想起來這是在考場上，默默回過頭，監考老師正虎視眈眈的在暗處打量着她。

駱恩清了清嗓子，先姑且放下心中的疑慮，然後提筆把第三題的答案改成了‘C’。

“第四題選‘B’，第五題也選‘B’……”喬玥又道，不知道是她生前的視力就這麽好，還是變成鬼之後才有的特殊功能，隔着一兩米她還能清除的看見駱恩卷子上的每個字，然後輕而易舉的得出答案。

駱恩有點相信喬玥也是個學霸了，她可能是真的熱愛學習，才會在死去之後還對高數題綱那種東西抱有執念。

駱恩“答”的非常順利，原本注定要挂科的學科瞬間起死回生了。喬玥在不确定答案的時候才會轉過頭去看一看劉莉的卷子，那樣赤果果的剽竊對方的答案，讓駱恩小有一種報了仇的爽快。

駱恩不是個在學問上有追求的人，在确定達到及格線之後便第一個起身交了卷子，然後她繞過教學樓，找了個沒人的樹蔭。

從第一眼見到喬玥之後，喬玥就沒有換過衣服，永遠是那件過時的大衣和黑色矮靴。駱恩知道鬼不需要洗澡，就是有點心疼作為女生喬玥似乎是失去了很多樂趣。

“是昨天的事情耽誤到你複習了麽？”這次喬玥比駱恩先開了口，盡管是這麽問，語氣中似乎還有些嚴厲，像駱恩的輔導員，“還是你一直都這麽不認真？”

“嘿嘿。”駱恩心虛的笑了笑，其實她的目标一直很明确的瞄準着及格線，昨天晚上确實是有點打亂計劃。不過她沒回答這些沒用的，只是很迫切的避開了這個尴尬的問題。“你好點了麽？”她問，“昨天你那個樣子，真的吓死我了”

駱恩的關切似乎是讓喬玥松動了些，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不遠處的湖水，“說起來是挺奇怪的，我本來以為還得一陣子才能恢複，沒想到今天就感覺好多了。”

駱恩忍不住對號入座，躍躍欲試的問，“是因為我麽？”作為唯一一個可以看見喬玥并和她對話的人，駱恩覺得自己的存在對喬玥來說應該是與衆不同的，這種意義上的療傷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喬玥沒說話，但顯然把這種可能放入參考了。

駱恩沒得到回答也不氣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喬玥看向駱恩。

“我想幫你，真的。”駱恩繼續道。

“我不需要你幫，你也幫不了我什麽。”喬玥說，她的聲音忽然有些深沉，像是獨立的久了，下意識的便要拒絕和旁人的接觸。

駱恩卻不依不撓，“誰說的，我可以幫你查案。”

“查什麽案？”

“查你當年的那個案子啊，我幫你找出兇手，然後……”

“然後？”喬玥等着她的後文。

駱恩想了想，“然後交給警察。”她說完覺得不夠刺激，“或者先揍一頓再交給警察。”

喬玥似乎是輕笑了一聲，駱恩摸不着頭腦的站在原地，然後那個冷冰冰的軀體再次發出聲音，“不用查了，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你知道了？”駱恩驚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