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考慮

考慮

簡溯話罷便将視線定在莫書行的身上，莫書行淡漠的神色中難得的浮現起了一絲略帶探尋的詫異。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即便是他先起頭的玩笑，簡溯從來不是會說出這樣話的人。

在他的目光下簡溯覆在他腕上的手漸漸變得僵硬，在這近乎漫長的等待中，像是下一秒就要耗盡最後的堅持。

少年一時的意氣漸漸消散在寒冷的秋夜中。

他忽然意識到，如果今天之前有人告訴他他會找一位金主進行這樣的關系他一定會嗤之以鼻，如果那個人說他會主動提出這樣的關系……他恐怕會覺得那個人的精神不太正常。

但是事情發生的這樣突然，一如兩年前他将第一次見面的人帶回房間。

他明明不是這樣的。

可剛剛聽到他有去找別人的打算，他就煩悶得透不過氣來。

簡溯下意識的想拉扯因車內空調燥熱之下讓人格外不耐的衣領，他像是忽然驚醒，僵硬的收回手。

“就當我沒……”

“一個月麽？”莫書行像是剛剛回過神，随口問道。

簡溯在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離開和繼續回答他的問題間掙紮半晌，最後還是遲疑的點頭含糊應了聲：“或者可以再久一點……”

“可我喜歡聽話、随叫随到的。”

“……”

簡溯今天的翻車過多，如今已經幹脆暫時将所剩無幾的臉面丢在了一邊，難得好脾氣的商量道：“開機前我可以陪你，開機之後如果你來劇組……”

“這段關系我也可以随時停止？”

“你……”莫書行挑眉的動作讓簡溯将已到唇邊的話又吞了回去，他薄唇輕抿：“可以。”

“我們現在不是已經結束了，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重來一次？”

莫書行的話很輕，眼底還帶着禮貌而疏離的笑意，可這句話卻像是打碎了簡溯最後一絲的維系好的表象。

簡溯一時間怔愣在原地，他只感覺近在咫尺的人此刻卻已離他那樣遙遠。

簡溯還穿着那件他的黑色衛衣，這并不是他平日的穿衣風格，簡潔服裝帶來的少年感與頭頂壓得很低的鴨舌帽更是将他身上的桀骜銳減了許多。

莫書行打量着這個與往日不同的簡溯，細致到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自然包括他眼底變暗的神彩。

莫書行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他詢問自己要不要跟他去換衣服，以及前一晚拉緊他衣角的模樣。

那些拒絕的話便轉了一個彎。

“我考慮一下。”

簡溯卻似乎對他這樣的答案并不買賬，就像是剛剛那些話已經消耗盡了他所有的耐心，他別開頭，也順勢抽回了手。

可他剛剛将手抽回，前一秒還被他攥在掌心的那只手卻反手再次攥緊他的衣領，在他錯愕的目光中重複了方才的動作，将他整個人帶向自己。

柔軟的薄唇便輕覆在他的唇角。

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個吻，一觸即離。

“誠意？”

還未等他有所反應，莫書行就慢條斯理的幫他整理好衣領，輕挑的尾音也似乎并不為得到他的回答。莫書行在面前的人片刻呆滞的目光下幫他理好被自己拽起的前襟，便輕松的推開車門。

簡溯回過神來，便只匆匆瞥見那道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夜色再次陷入一片幽深的沉寂，只剩下唇間涼薄的餘溫提醒着這一切并不是一個夢。

簡溯靠坐回駕駛位。

考慮就……

考慮吧。

反正他今天已經把面子和裏子都丢盡了。

簡溯摘下帽子胡亂的揉了揉腦袋，又忽而想到，莫書行都上樓了自己怎麽沒跟上去？

這樣一想他忙打算跟上去，手機鈴聲就在這時突兀的響起。

簡溯停下動作，将電話接起。

“怎麽不回消息？”經紀人焦急的問道：“你們聊得怎麽樣了？先別急着答應，這件事等你回來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

簡溯低頭看向手中的單份合同。

“已經簽好合同了。”

“什麽？！”經紀人震驚時沒有控制好音量的聲音讓簡溯将手機稍稍挪開了些距離。

半晌經紀人終于恢複了理智，他無奈又懊惱的聲音再次從電話中傳出：

“小溯，雖然你沒有簽公司、咱們兩個也不像其他經紀和藝人一樣制約，我尊重你選本子的意向，但是你不能為了一個莫書行就退到這種地步！他那裏有時間去打合同，分明就是一早就帶着合同的！他提的那個價如果被其他項目的人知道了以後你還怎麽接戲……”

“我知道。”簡溯頭疼的按住眉心，他靠在座椅上平緩的答道。

他這樣說，反倒是讓準備了一肚子話的經紀人一時間語塞。

經紀人漠然片刻，他終于像是默認了這件事的板上釘釘，長長呼出一口氣：“所以你們和好了？”

簡溯頓了頓：“沒有。”

“什麽？！”經紀人驚坐而起：“沒和好？那你簽這個合同是？？”

簡溯沒有回答，他似乎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只匆匆道：“合同我簽完了，但是并沒有想越過你的意思。”

“你先回來吧。”經紀人頭疼的說道：“我看看合同。”

他說罷便身心疲憊的挂斷了電話。

簡溯擡起頭向莫書行的窗邊望了一眼，他沉吟片刻還是啓動了車子。

車是莫書行的，他還可以用還車的借口再過來。

并且今天的一切也讓他每每回想起都覺得極不自然，或許莫書行說需要時間考慮，他又何嘗不需要時間冷靜一下。

簡溯想到這裏再次無意識的扯了扯領口，他這才想起車內開得很高的暖風，随手将暖風關閉後驅車離開。

莫書行回到房間後便将電話撥給于楠，沒多久于楠便風風火火的來到了莫書行的家。

“合同簽了？這麽快？？”

于楠剛進門便不可置信的問道，她在莫書行的示意下看到了玄關處的合同，驚疑的拿起翻看。

“不是說明天給你過去？”

“我就住在樓下又不麻煩，再說了，我怎麽能等到明天！”于楠一邊激動的翻看着合同，一邊問道：“你怎麽拿下這合同的？該不會是……”

于楠說着目光瞥向莫書行的卧室。

“想什麽呢？”莫書行将手中的衣服折疊妥帖，一件件放進行李箱中。

“啊。”于楠的語氣不由得有些失望：“一個求複合的前男友，追了你這麽久，連這種價格的合同都簽了……竟然什麽都沒換來？他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莫書行卻因為她這樣突然的感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于楠好奇的打量着他，察覺出了他心情與往日不同的愉悅：“你笑什麽？诶，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啊，我總感覺他不像是你說的那樣只是想跟你發生關系，畢竟他那樣的人如果只是想找個這樣的人還不簡單。”

莫書行的笑意不減，他埋頭将一些日常用品一同收進行李箱。

“那你……”于楠仔細斟酌：“那你要不考慮考慮？”

“在考慮。”莫書行将箱子裝好，短暫的交代道：“這幾天我去岚山那邊，争取在兩周內将劇本改好。”

“兩周？去岚山？”

于楠一時間覺得信息量有些大：“你打算跟簡溯和好了？”

“我考慮一下。”莫書行走到廚房的桌臺邊，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于楠。

“考慮什麽？”于楠見他似乎心情不錯，甚至有些願意訴說的意向，急忙追問道：“上次你說你分手的原因是你們的關系是非正常關系，那這次呢？他提出跟你确定關系了？”

“沒有。”

莫書行回想起第一次跟他提出炮友關系，以及今天又提出的包養關系，心情不知為何竟出奇的愉悅。

“最近發現養成年下還不錯。”

“……？？”

于楠狐疑的打量着莫書行，最終發現他似乎不想再說什麽了，便轉而說道：

“岚山那邊你都好久沒去了，不過說起岚山，前陣子還有個綜藝想借那邊的地方錄，不過我也知道你不喜歡這些就直接拒絕了。”

莫書行的動作一頓，他擡起頭看向于楠，語氣中帶着些許不同尋常的興味。

“哪個綜藝？”

……

簡溯第二天一早便來到了熟悉的單元門，他今天的穿着考究一看便知是精心打扮過的，甚至走進電梯後還無意識的在電梯的反光牆面上自習的理了理衣面上不存在的褶皺。

他來到莫書行的門前，竟難得的感到了一絲緊張。

他不知道莫書行有沒有考慮好，又會給自己一個怎樣的答複。

如果他并不希望兩個人的關系只有短暫的一個月，那他們也可以再談談更久和更遙遠的未來。

他從前從沒想過的，更久遠的未來。

簡溯終于擡起手，敲敲門。

走廊內一片寂靜，在片刻的靜默中，簡溯再次擡起手敲了敲門。

還是沒有回答。

簡溯微蹙起眉，他正打算敲第三次的時候，隔壁的門忽而敞開，走出門的鄰居恰好與他目光對視。

簡溯急忙避開了視線。

“來找小莫？”

鄰居認出了這個這兩天時常見面的來訪者，卻并未認出他是電視中的某某某。

簡溯還未回答，鄰居似乎想起什麽：“他不是一早就趕飛機走了？”

簡溯躲閃的目光一僵，回過頭錯愕的看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