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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眼角從來沒有上揚過,眉頭也沒有展開,這說明他并不是專程來取笑你的。

“夠了,艾倫。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嗎?”

康铎的笑聲頓了頓,終于停了下來。

“昨天的理事會你沒來。”他說,“丹頓傳消息來說雄獅要塞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門’的鏈接也完成了,只等你一聲令下,三支騎士團就會兵臨冰原教的城下。”

“現在的形勢不用我提醒你也清楚,第三道封印在半年前破開,只差一個喚醒儀式,蘇提亞的寒冬就會再次降臨。”

是的。最後一道封印已經解開,托着冰雪神殿的浮島從冰原升起,亞神的造物開始蘇醒,雪花從遙遠的冰原飄逸到這裏,今年的冬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

舊神就要複蘇了。

“我看到了預言,”往日一成不變的微笑再次回到了大主教的臉上,“我看見你死了,加比。”

他的語氣跟平時沒什麽區別,但你知道,他這是在為你難過。你想說點什麽去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你便順着他的話開始回想,活在這世上的二十多年你都經歷了什麽。

出現在你記憶中的第一個人是安潔兒嬷嬷,她有一頭亞麻色的長發,總是穿着那條洗得發白的深藍色長裙,她會給你和其他孩子們念《神典》、教你們辨認紫羅蘭和野薔薇,也會給你們講一些不怎麽在民間流轉的故事和傳說。你在修道院裏跟其他人一起生活,直到某天你手上出現了一個眼睛似的印記,老舊的鐵門被一群穿白袍的人推開,他們将你從修道院帶到了這裏。

來到這裏的生活其實跟在修道院沒有太大的區別。你變成了所謂的“神選者”,跟另一群孩子們一起學習《神典》、基礎藥理、基礎神術和基礎劍術。過了不知道多久,穿着白袍的人就把你和其他孩子一起帶到一個地方——他們管那兒叫“後花園”——那裏散養着很多像蛇發女妖、深淵巨獸和獸人之類的東西,你們得想辦法在“後花園”裏活過兩個月。

他們管這叫“篩選”。

兩個月後,他們把你和剩下的另外兩個人接出來,治愈了你們的傷勢,然後把你們關到一個放滿了武器的房間裏,鎖上門前,他們告訴你們:你們之中只需要剩下一個。

也許那時候你看起來很好欺負,所以那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把劍尖對準了你。

從那個房間裏出來後,你認識了康铎,跟他一起在納甘那裏學習。這是一段還算美好的時期,你可以去很多你想去的地方,吃一些你喜歡吃的東西,甚至到城鎮廣場上去喂鴿子。但後來納甘撕碎了這幅漂亮的油畫,把你拖進深淵,你再次意識到你是多麽無力……空有不甘,卻不得不任其擺布。

聖者幹涉之後,你得以從苦海中脫離出來。你把殺掉納甘當做目标,愈發努力地訓練。你徹夜不睡,只為掌握一個手勢或者劍法,來日可以将納甘釘死在刑架上。

殺了納甘之後,你感到了迷茫。你不想再忍受“不得不”和“必須”,你消極、絕望、試圖自殺,你沉入洗罪池接受腐蝕、引誘利維坦将你吞下去……無數次痛苦而無果之後,你才發現你仍然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終于跪倒在祂的腳下,接過大祭司的權杖。

現在你好不容易擁有了奧利維,卻依然要為去刺殺一個不知道會不會死的亞神付出性命。

“艾倫。”你閉上眼,努力回想跟奧利維擁抱的感覺,“‘有的人生來就能獲得美好,有的人卻要經受更多的苦難,這是因為……’”

“‘……這是因為我有更重的使命教他們完成,之後便能得其所願。’”康铎說,“扯淡吧!這是不知道哪個抄寫者加上去的,前後文根本對不上!”

“如果那個抄寫者是祂化身而成呢?如果句話不是後人杜撰的,而是真真切切的神谕呢?”

“……”康铎抿了抿唇,伸手給了你一個擁抱。

“你就這麽相信吧,我也可以這麽想。”他在你耳邊輕聲說,“也許你不一定得死……預言術所展示的不過是一個方向,并不是終點。”

你回抱他。是的,是的,也許祂會讓你回來,你可以把職務交給伊莉雅,然後買一把魯特琴,把詩編成曲,唱不着調的歌,帶着你的騎士,一直從奧特裏爾走到世界邊緣……如果你能回來,你一定會這麽做。

“加比……”康铎啞聲道,聽起來還有點哽咽。你們兩人之中,他一向是情感比較充沛的那一個,他的臉上經常帶着微笑(或者似笑非笑),總是很輕易地就能猜出其他人的想法。

你想着他可能會說你是個很好的人,會悄悄給流浪者送食物、給井水下祝福、在鎮上畫增益法陣什麽的;可能會說你這對你不公平,祂不能這樣對待祂最忠心的仆從;也可能會說等你成功之後,他會把下個紀元的名字定為“雪霁”、“融冰”什麽的。

但他終究什麽也沒有說,你們擁抱了好一會兒,久到你的騎士帶着一些小點心去而複返,他才打趣着起身離開,臉上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輕松。

****

今天是星期三。

原本在每個星期三,你都能看見安娜跟鎮上的孩子們做游戲,或是分食一些面包、蛋糕之類的東西。但自從那次你治愈了她的眼睛之後你就再也沒有見過她,興許她是去鎮子外旅行去了,畢竟失明的雙目讓她錯過了太多的東西。

只是很可惜,你本來想再見這個樂觀的姑娘最後一次的。

你通過傳送法陣來到了記憶中的修道院。這裏依然有人居住,只是掌管的人換成了另一位頭發花白的修女。安潔兒嬷嬷的墓在後山,周邊長着一些荨麻。你略微地清理了一下這些雜亂的灌木,又在上面放了一束她喜愛的白色月季,最後回到了神殿。

所有人都在等你。

你摘下了身上的鬥篷,披上華麗的戰袍,從侍從手上取過你的劍杖,三支騎士團規整地列在你面前。你矗立着身後由巨石搭就的“門”,這是十個紀元前留下來的古老法陣,勇者喬曾提着守護主賜予的劍想你一樣站在這個位置,也有一支浩大的騎士團站在他跟前,他最好的朋友像你身旁的奧利維一樣站在他身側。

你念起早已被遺忘的文字,“門”裏面的空間扭曲起來,當你收起最後一個音節,那擾動的空間趨于穩定,露出了它所通往的另一邊:

——冰原。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加比就是個臉盲(跟我一樣X)

☆、第 8 章

雄獅要塞其實是在數個紀元以前,作為冰原和內陸的分隔建成的。那時候冰原與內陸還沒有交惡,冰原之母蘇提亞還是一個安分的神祇,雄獅要塞作為兩地交流的樞紐,在那個時代發展得極為繁榮和輝煌。

随後蘇提亞發難,雄獅要塞便作為一座堅實的壁壘,抵擋了無數次冰原之民的襲擊。勇者喬将蘇提亞封印後,冰原之民幾乎被滅族,雄獅要塞的游人漸漸減少,到了最後時期,基本就只剩下了前來駐守的士兵,直到內陸戰亂,靠近冰原這部分徹底淪為了無人之境,雄獅要塞昔日的繁盛也随着那段歲月一起留在了史書中。

你坐在雄獅要塞最高的瞭望臺上,俯瞰這座白雪中的黑色堡壘。盡管雄獅已死,但它舊日的風姿在它的屍骨上依然可見。騎士團修複并加固了要塞的城牆和堡壘,祭司們在上面加上防護符文,空中也布上了結界,層層的防護将這頭重生的幼獸包裹,好讓騎士和祭司們養精蓄銳。

雪色從要塞內蔓延到高牆外,驟然截止。這裏有一道深不見底的天塹,像是上古時期諸神開戰時留下的痕跡,劈開了凍土,将內陸和冰原一分為二。原本這裏有一座堅冰搭建的橋,但它早已被勇者喬斬斷,僅剩殘餘的部分留在兩端的冰崖上。

天塹另一邊的雪地上,一座白色的島嶼浮在半空,灰白的天色和飛雪模糊了它的影子,那上面載着的是蘇提亞的寝宮,白霜之心圍着浮島翺翔,它在天空中長嘯,冰雪随着吐息落下,融入凍土之中。

要塞的小門處不斷地有人進出,出去的或是交替巡邏的騎士,或是前往戰區支援的祭司,而進來的更多是躺着傷員的擔架,再有就是運進來等待解剖的怪物,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出入這裏。

根據丹頓的彙報,蘇提亞的造物早在半年前便開始陸陸續續地出現,時不時還會越過天塹,闖進這一邊。這種看似不經意的“來訪”漸漸變得越來越頻繁,接着變成了有組織的襲擊,據說在你們到達這裏之前,神谕騎士團還堪堪頂住了一次大規模的敵襲。

冰原的晝夜交替與內陸不同,太陽每半年才落下去一次。而此刻本應是冰原的白晝,天色卻越來越沉,像一張積滿了灰塵的舊麻布,下面放着被擱置了多年的玩偶。

冰原造物越過天塹的次數愈發頻繁,最後的物資隊已經撤離了,森林聖殿的援軍早已也失去了音訊,你猶豫着要不要繼續等下去。他們本該在三天前就來到這裏,但直到現在“門”也沒有一點動靜,恐怕他們是永遠都不會出現了。

冷風再一次掠過瞭望臺,一點白色在你出神時趁虛而入,落入頸側。你打了個寒顫,身後的黑發騎士便将你摟得更緊了些,還順帶地吻了吻你的後頸。

自從昨晚你告訴四位騎士團長關于獻祭儀式的事情之後,你跟奧利維就沒有再說過話。但這并不妨礙你們親昵,甚至還給你造成了一種類似于默契的錯覺,仿佛十年的空檔并不存在,城牆下那兩個相擁的少年不曾分開,相互依偎,直至今日。

你覆上他圍在你腰間的手,打算繼續享受這時日無多的溫存,卻被天邊一個突兀的影子吸去了注意力。

那看起來像是一條龍。它正在朝要塞這邊飛,愈來愈近,越過了天塹和城牆,擊碎了空中透明的帷幕,下降時化作人形,落在瞭望臺上。

“日安,加百列大人。”她拉了拉藍色長裙的裙擺,向你行了一個禮,蘭草的香氣悄悄鑽進你的鼻腔,她的嗓音甜美如清泉,卻讓你如遭雷擊。

“……安娜。”

“您記得我。”她笑道,“容我正式介紹一下自己——白霜之心安娜。我是來為姐姐帶話的,您知道的,她現在有點不方便出來。”

她眨了眨眼——金色的虹膜,鮮紅的瞳仁——又說:“謝謝您送來的‘利維坦之淚’……同時,我個人為這雙眼睛向您獻上最誠摯的謝意。”

你震驚不已,說不出一句話來。你想起聖堂裏的某篇記載,說當年勇者喬的一劍并沒能殺死蘇提亞,而是将她的神格一分為二,一半留在她的身體裏,另一半則落入了白霜之心的口中。白霜之心帶着半個神格逃進了時空裂縫,冰原之母則用剩下的半個神格降下詛咒,讓膽敢弑神者的靈魂永世在煉獄裏受折磨。

後來神殿用了很長一段時間去尋找白霜之心的下落,最後在一個叫特納格羅斯的地方找到了白霜之心的屍體,然而蘇提亞的半個神格不知所蹤。

但這并不是正統的記載,《神典》上說白霜之心随着蘇提亞一起被封印,也從來沒有提過“神格”一事。

白霜之心轉過身,示意你跟上她。你眼前的環境開始轉換,瞭望臺和要塞溶解似的化在空氣裏,露出一片銀灰色背景。你們站在了要塞之外,斷裂的冰橋重新搭建了起來,穿着戰甲的冰原之民拿着長矛分列兩側,朝你們恭敬地低頭行禮。

橋上還跪着一些人,他們膝蓋以下已經堆滿了雪,卻仍然閉着眼,雙手交叉疊在胸前,唱着歌頌舊神的歌謠。

黑暗從懸浮的白島處彌散開來,撕裂了周圍尚有光亮的雲層,将其吞入腹中。未被黑暗觸及的天空也變得深沉而灰暗,漫天的雪糅合了歌聲,飄落在地上,被踩在腳下。前方的冰崖與雪色融為一體,使得這堅冰鋪就的橋看起來像是要通往雪中一般。

龍變成的女孩走在你前面,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她告訴你,她的身體是被時間之神蘇利文毀掉的(是因為闖進了他的領地嗎?),而要重塑身體,她必須要從守護主那裏得到一件東西才行。但守護主不在這個世界,因此她只能躲在人間——沒有身體她什麽都做不了。直到不久前一群可愛的人類和她們幸存的子民(她指的應該是異教徒和冰原之民)喚醒了蘇提亞。

不過醒過來是一回事,複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剛剛睡醒的蘇提亞沒有任何神力,只能寄宿在一個小女孩的身體裏,行為舉止也跟一個小女孩差不多。這時候不想履行“弑神”職責的納甘找了過來,似乎是想要投靠她們,然而蘇提亞并不喜歡納甘,反而看上了你。

那時候你正好殺掉了納甘,弑神的使命轉移到了你的身上,正合蘇提亞的心意。于是冰原的白霜之心就變成了奧特裏爾的安娜,潛藏在你的身邊。沒想到卻意外得到了你的“赦免”,重塑了身體。

“您知道嗎,大人?”她似乎笑了笑,“我一開始還不理解為什麽姐姐喜歡你,直到我變成了安娜——您身上像初融的雪一樣粘稠的絕望,又沾着零星的、泥垢般的期待,實在是太令人着迷了。”

“姐姐原來的身體已經被那個叫‘喬’的人類破壞掉了,只能用現成的人類身體——畢竟人類的軀體結構跟神很像。之前有一個女巫把身體獻給了姐姐,但是被大人您毀掉了。不過幸好以前姐姐因為貪玩,用不化冰做了一個女孩兒,這麽多年來‘她’一直在人間生活着,現在信徒們把‘她’帶過來了。”

那應該就是“先知”了。

橋已經過了一半,女孩的腳步不緊不慢,仍在徐徐向你訴說發生的一切。

解開封印的三種核心材料——神選者之血,是某個女巫跟自己的身體一起作為祭品獻上的;利維坦之淚,是一個叛變的守護者神殿教徒送過來的(這一點你心知肚明);三是……是什麽呢?

她停了下來,看起來是不打算說下去了,但既然能讓他們将複活舊神這種重要的事情拖到現在,那一定是至關重要的——

你突然頓住了,不敢再往下想。但思想從來就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它像水中的浮木一樣不受控制,現在它帶着名為恐懼的海草,從海底浮了上來——打開第三道封印需要一個神格,而恰巧森林聖殿大神官的法杖上就嵌有一顆神格。

森林聖殿是一個特殊的信仰,更像是一個法師聯盟。他們信奉的不是神,而是一個被封為神的人類。這個人類死去後留下了也一顆神格,盡管這顆神格比起守護主親自制造要遜色得多,但也足夠打開封印了。

也許白霜之心早就在打這顆神格的主意,但是礙于森林聖殿的人平時都待在另一個位面,她無法進去,只能等到現在。

所以你才檢測不到援軍的方位,因為他們已經不存在了。

“您已經猜到了。”女孩似乎笑了一聲,你聽不真切,或許那只是冷風拂過耳邊留下的蹤跡。

你環顧四周,雪地上列滿了士兵和穿着裝甲的怪物,全部跪倒在地上,向着空中的白島朝拜,他們身上覆上了一層不薄的雪,像是要與雪地融為一體。歌聲變得更加清晰了,但你找不到它的源頭,它就那麽彌散在空氣裏,随着寒風一起鑽入骨髓。

——我們是偉大的幽靈/在我們被孤立的領土上/古老的神祇踏上新的道路/景色荒涼而黯淡/天色金黃得單調/在寧靜的雪中……*

你停住了腳步,不再前進。你們已經快走到了橋的末端,這白色的長橋像是一只巨獸的舌頭,此刻你站在它的咽部,那女孩則在更深處,催促你跟上她的腳步。

——我将走進/走進這雪中/這寧靜的雪中/走進這寧靜的雪中/正如我父親所知道的那樣……*

你回頭看了一眼雄獅要塞,城牆上挂着幾具屍體,即使隔了這麽遠你也能看清楚他們的臉:分別是傑瑞德·塔裏加利、費倫·阿拉斯高爾、丹頓·沃浦茲、奧利維·利戈多爾,以及你仍然不知道姓名的新任聖座騎士長。他們被城牆上的長刺洞穿,就這麽挂在了上邊,血沿着牆面淌到了雪地裏。

——擺脫了過去的牢籠/逃離了最後的審判和恐懼/在我們歸路焚毀之地/我們将又一束鮮花遺失在冰雪中/就在我們歸路熊熊燃燒的地方……*(注1)

“您怎麽了?”女孩轉過來,“馬上就要到了,加百列大人。”

你與她只有一步之遙,從橋上到雪地裏,卻宛如鴻溝,你無法跨越,也不想涉足。他們想要向他們的父親——也就是守護主——複仇,而你心中雖然有着不滿,卻遠不及怨恨的程度,更不至于為此背棄使命。

“快過來,”女孩朝你伸出手,“姐姐就要起床了,她一直期待着跟您見面——我的意思是,用屬于她自己的身體,而不是別的女人或者女巫之類的。”

你往後退了一步,左手的聖痕灼痛起來。那女孩又問了一遍,連帶着雪地上俯首的怪物和士兵們,他們一起仰着頭看向你,盡力擺出期待的樣子,眼睛裏一點光亮都沒有。

你用不出法術,只好轉身往後跑去,聖痕的疼痛越來越劇烈,腳下的橋開始震動,你不經意地回頭看了看,那女孩和怪物仍然站在原來的地方,你身後的橋卻已然開始崩塌,碎裂的冰塊帶着火焰往下墜落,仿佛在無聲地尖叫。

陰沉的天空變得金黃刺眼,長橋燃燒起來,火花漫天飛舞,點燃了你的衣袍,你已經分不清這種感覺是灼痛亦或是真正的燃燒,一味地往前跑,最後腳下的冰磚也轟然崩塌,你跟着燃燒的冰一同墜落——這永不到底的深淵——然後落入一片柔和的白色當中。

四周突然昏暗了下來,一個人影出現在你上方(你才發現原來自己正躺着),你仍然在急促地喘息,而身體上所有的不适感已經消失了。那個人低聲地說着什麽,又輕輕吻了吻你的額頭。

将他拉近懷裏,緊緊地擁抱他。他溫順地由你抱着,輕拍着你的後背。一陣沒來由的恐懼擊倒了你,你想起方才夢中五張帶着血的臉。雙手開始顫抖起來,你抓緊了奧利維的肩膀,仿佛房間裏的火盆燒得還不夠熱,唯有這樣才能榨取一絲溫暖似的。

你向他索取歡愉,努力地想要驅趕壓抑着的不安。但無論是你或是他都深知,嫩葉最終枯黃下落,朝陽必将西沉隐去,樂點終會聲逝消弭,這一刻的天堂絕無前景可供觀瞻,這樣的擁抱也不會有未來可以期待。

白霜之心所說的句句屬實。你的心底被絕望充盈着,卻偏要在這灰暗凝滞的井底放進一些光亮,裝作對它的遙遠飄渺無知無覺,一味地在淤泥中掙紮,高舉遍布傷痕的手去祈求它,直至力竭而再次跌倒。

是的,是的,這是最後的亮光,最後的稻草。這之後巨石會從天而降,将這口枯井填滿,将井底的幽靈鎮壓,它再也不會在深夜中悲哭嘶鳴了。

注1:三個*都是同一首歌的歌詞(當然,是被我這個渣翻譯過的),出自Death in June樂隊的《Peaceful Snow》,是暗潮風格的歌。基本上是這篇文的靈感來源之一。

☆、終章及後記

黑色的劍尖、噴湧的血液,鮮紅和腥味在你面前暈開。血大概也流到了你的衣服上,但是你穿的太厚了,所以感受不到血滲進衣物時帶來的溫度。你拔出劍,騎士的身體随着慣性向你倒下來,你接住他,順着重力跪坐在雪地上。

淌着血的長劍被你丢到了地上,你摘下手套,把手指插進騎士黑色的頭發中去,

寒風正将騎士身上最後的溫暖一點一點地搜刮走,這是冰原上最難留住的東西。

四位騎士長倒在周圍,四道白光從他們上方灌進你的身體裏,帶來一陣越來越強烈的灼痛,像是點燃了靈魂。你抱緊了懷裏的騎士,親吻他已經冰涼了的雙唇,幻想你們仍在像不久之前那般相擁着,仿佛這樣就能讓加諸在靈魂上的痛苦減輕一點似的。

無濟于事。你不自覺地用力扣緊手指——反正他已經不會感到疼痛了——呻’吟出聲。

唯一一個沒有死去的祭品從祭壇上站了起來。那個黑色長發的男性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墨綠色的符文布滿了他的上身,他在原地檢視了自己一會兒,然後像是終于滿意了似的笑起來。接着他走到你面前,開始欣賞你痛苦的表情。

奧萊斯特——儀式清理掉了他體內屬于人類的殘餘,那些東西已經阻礙了他将近兩個紀元。他現在的表情你認得,那是力量充盈無處可洩的煩躁和喧嚣。

“‘僞造神格’,我上一次見到這個還是在一千多年前。”奧萊斯特說,“獻上世間最深重的羁絆,換來一份虛假的權力——這就是你的計劃?”

這是你的使命。僅憑人類的軀體,怎能與神抗衡?這就是當年喬沒能殺死蘇提亞的原因,他沒有足夠的力量和資格,只能壓制她,不能将她毀滅。你想這麽回答他,但你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開口,只好瞪着他。

他笑着拍了拍你的頭,然後朝着東南方向站起來,同時從胸膛裏抽出一把暗綠色的劍。

“有一條小蜥蜴過來了。”他吹了聲口哨,“你好好吸收能量,這個東西交給我就行。”

你不能動彈,看不見東南方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你聽見了一聲龍吟,所以你猜測大概是白霜之心過來了。她一定是獨自前來的,因為伊莉雅帶着四個騎士團的騎士們正在冰橋那邊跟冰原教徒交戰,分不出一絲餘力來協助她。

灼痛仍在加劇,你感覺自己像一片被丢進烈火中的樹葉,靈魂的每一部分都在尖叫,呲呲地被蒸發掉水分,然後掙紮着化作灰燼。在你看不見的背後,白霜之心吼着諸如“蘇利文”“不可能”之類的話,還有一些重擊和冰塊碎裂的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這些聲音終于都消失了。一個人扯開了你懷裏的騎士,往你嘴裏灌了一些腥臭無比的液體,還叮囑你要全部咽下去。劇痛讓你無法思考,你就這麽将那些液體盡數喝了下去,這種粗魯的動作嗆到了你,你一邊咳嗽、幹嘔着,一邊驚訝地發現劇痛在快速地消退。

奧萊斯特将手裏的頭盔丢到一邊,一些深藍色的液體從裏邊流到雪地上。你想起預言術裏的幻象——那大概就是白霜之心的血。

“那東西裏面沒有神格,大概是還給它‘姐姐’了。”他說,“不疼了吧?這個儀式用龍血來輔佐會加快很多。”

你朝他點點頭。現在你成功僞造了一枚神格,只要你閉上眼冥想,你就能看見它——一枚泛着柔和白光的二十面體。

你花了點時間把奧利維還有幾位騎士長安置好,劃下一個結界将他們包在裏面。(在你做這些事情的過程中,奧萊斯特一直在折騰他自己,大概是發現了康铎加在他身上的幾個防護法術和增益咒陣。)

他們會醒過來,他們擁有這個權利,他們不該成為你焚燒自己的火堆上那一把柴火,在你如願堕入深淵之後,你要放他們離去。

***

一座晶瑩剔透的宮殿。

被浮石簇擁在內的白色島嶼,萦繞着叮叮咚咚的樂聲,有人影在随着樂聲起舞,光透過半透明的磚石散射出來,将一個影子分成許多個,像是有許多人在共舞,但它們又時而合為一體,仿佛方才那無數個身影只是調皮的光線在嬉戲追逐,甚至還出現了若有若無的笑聲。

——不,的确是有人在笑的。你站在宮殿的門外,那冰雪雕成的華麗大門便自發地打開,然後恭敬地停在兩側,像是兩個忠誠的守衛。那陣笑聲在大門剛剛開出一條縫時就迫不及待地撲到了你的臉上。

你沿着笑聲傳來的路徑,越過了(事實上那兒可以說得上是暢通無阻,沒有四處跳舞的女人或者男人,也沒有胡亂擺放的燭臺,但你總覺得有一種力量阻礙着你的視線)深藍色的地毯和立在兩側的數面等身鏡,看到了一個骨白色的王座,王座兩側各立着一座巨龍冰雕(左側的是白霜之心,右側的你不認識),一個昂起龍首,吐出的龍息抵到了穹頂;另一個匍匐在地上,咬緊的尖牙間卡着一條手臂;手掌上的五指正痛苦地蜷縮着,掌心朝上,又因為它只有一種單純的冰的顏色,讓它看起來少了駭人的猙獰,反而更像一朵奇形怪狀的花,伸到了王座的左側。

穿着雍容華貴的女人(她那條長裙似乎也是冰做的,肩上披着一件不知是什麽動物的奶白色皮毛,皮膚也白得像雪一樣)就這麽坐在王座上,看見你——你們,你總是忘了奧萊斯特也在——來了,就将手搭在那只正在掙紮的手的手心上,跟舞會上受到邀請的女士一般優雅地站起來,提起裙擺向你們行了一個禮。

“您來了呀,加百列大人。”不出所料,她的第一句話是朝你說的,然後她才對你旁邊的黑發男人道:“蘇利文,好久不見。”

“的确是好久不見了,‘妹妹’。”奧萊斯特用他一貫的輕浮語氣回道(一臉不耐煩的模樣):“——我就在旁邊看看,不過你要是想弄點像那條蜥蜴之類的玩具讓我玩玩兒,我倒也不介意……畢竟我現在要無聊死了……”

奧萊斯特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個女人(或者,稱她為“蘇提亞”)就提起胳膊甩了幾道冰棱過去,不等他反應過來(或者說其實他并不想躲開)就已經被他身上的防護法術擋住了。

“哇哦,我親愛的妹妹……你就用這樣的态度來對待幾百年沒見的兄長?”他擠了擠眼睛,“怪不得父親要找人收拾你。”

“你現在已經淪落到要靠這些小把戲保命的境地了嗎?哥哥?”蘇提亞抱起了胸,看來他們還要花一點時間來相互攻擊(語言攻擊,大概吧),你祈禱他們最好快一點,畢竟這枚僞造的神格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失效,要是失效了就麻煩了。

“小把戲……妹妹,你一會兒可是要被這位(他指了指你)精通各類‘小把戲’的人幹掉的。”他突然笑了起來,然後他開始吹噓艾倫,說未來的聖者陛下偷偷在他身上加防護法術的樣子如何如何可愛,但顯然他上一句話更加吸引你和蘇提亞的注意力。

“幹掉我?”蘇提亞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她對你說,“加百列大人,我以為那顆心髒是我們友誼的信物。但看來您更願意相信我的父親……既然您想成全他想看這出戲的願望,我就只好陪着您一同上臺了。”

“時間之神看到的結局也并不一定是真相。”

她說完這句話就不再出聲,身上的華服開始像湖面上的薄冰一樣解體,然後轉了個向,又重新貼回她身上,拼成一件戰甲;還有幾支冰棱把她傾瀉下來的長發挽起來,紮成一個幹練的發髻;最後在她的手裏結出一支鋒利的長矛。

那邊的奧萊斯特則向你擺了擺手,靠在了一根柱子上,表情跟劇院裏等着好戲開場的觀衆如出一轍。

你握緊了手裏的黑色長劍(那上面還沾着奧利維的血,或者換個浪漫點的說法,你愛人的血,按照《神典》上的說法,這是對付蘇提亞的絕佳□□),蘇提亞換上戰甲之後,宮殿裏宴會一般的氣氛驟然消失,此刻你感到的除了壓抑和深寒之外,還是壓抑和深寒,每一絲空氣都沉重無比,連顫栗都被死死按捺着。

她才剛醒過來,力量還沒有完全恢複,你憑着一塊僞造的神格(還有你一直為人稱道的身手),堪堪與她持平。奧萊斯特如他之前所言的那般沒有插手你們之間的戰鬥,只是拿着那把暗綠色的劍清理着從鏡子裏出來的東西,然後将鏡子打碎。

鏡子裏的影像大約是地上的戰場,從裏面可以看見神殿的騎士們跟冰原人(以及一些怪物)在戰鬥,混雜在己方中的似乎還有別國的軍隊,只不過你得注意躲開蘇提亞的攻擊,沒精力去想那到底是哪國的國徽。

奧萊斯特很快就擊碎了所有的鏡子,你和蘇提亞的法術對沖也将宮殿搞得一片狼藉。地上血跡只能是你的,畢竟這塊神格的力量不足以在支持戰鬥的同時恢複你的傷勢,只能任憑血液流下來;而長劍砍進這位女神祇的身體的時候,就像砍在了什麽堅冰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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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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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