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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你待會有事?◎
周宇康半天沒聽見回複, 忍不住啧了聲,發出質疑:“不是,這都看不上?”
“我表哥在相親市場可搶手了啊。上個月相了一個, 人姑娘天□□我打聽他的日常喜好, 只差沒問到他跟前了。”
鐘離只是在感慨這小破城真小,怎麽繞都繞不開沈懷這個人。
周莉到周宇康, 很難讓鐘離不懷疑, 這容城是不是大半個城的人都能跟沈懷扯上一星半點關系。
二十分鐘的路程,周宇康扒拉了十五分鐘, 鐘離從沒想過,一個男人這麽能講。
到達目的地, 鐘離付了款,推門下車。
周宇康見她走得潇灑,忍不住探出腦袋,躍躍欲試問:“真不要啊?”
“要不咱倆加個微信?後面你要用車,随時滴我。”
鐘離本來不想搭理他,走到一半,不知道想到什麽, 又轉身走到出租車前, 掏出手機,跟周宇康交換微信。
好友申請一通過,周宇康抓了把他那特征明顯的黃毛, 賤嗖嗖開腔:“加了哥的微信, 以後哥就是你唯一的司機了啊。”
“用車随時滴我, 甭管你在哪兒, 哥保管準時到。”
鐘離:“……”
拉黑的沖動就在一瞬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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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訓機構在新廣場A座五樓, 離紅綠燈路口五十米不到。
鐘離走過一個拐角, 從商場正門走進去,在一樓轉了圈,最終在洗手間附近的拐角找到直行電梯。
摁下上行鍵,鐘離站在原地等着。
嗡嗡——
手機傳來震動,鐘離摁開查看,是周宇康發來的。
他微信昵稱「財神爺」,頭像也是財神爺的圖,點開對話框,共三條信息。
「對了,哥叫周宇康,存個備注。」
「名片推薦“。”」
「我表哥,不唬你,人是真帥。」
電梯抵達一樓,鐘離粗略瞥了兩眼對話框,揣好手機走進電梯。
摁下五鍵,電梯門緩緩關閉。
透明玻璃電梯,往上爬升的過程,外面的景色一覽無餘。
商城新建沒幾年,商家基本沒入駐進來,只寥寥幾家開着門,顯示正在營業中,其餘都是關門狀态。
縣城人口少,貧富差距大,購買力也不夠。
10年左右房地産如春筍般冒出來,在全國炒得火熱,卷得其他行業眼熱,紛紛感慨只要進這行業待幾年,甭管你是商界新手還是老手,肯定賺得盆滿缽滿。
有跟上這股熱潮的商人,确實賺得盆滿缽滿,白手起家到千萬身價的更是不在少數。
可這些炒翻天的東西跟普通平民百姓沒有半點關系,他們除了感慨房價越來越高,日子越來越難過,沒別的念頭。
一個行業不可能一直長紅,這兩年房地産業式微,前幾年房地産商發了瘋地投錢建商品房,如今任打廣告、降房價或是采用其他手段刺激百姓買房也沒幾個人購買。
這新城發展不起來,房子沒多少人買,自然成了一座“空城”。
買了房的期待附近的商圈發展起來,沒買房的觀望到底是老城方便還是新城好。
只是大家念着念着,眼睜睜看着房地産商跑路,留下一堆破銅爛鐵,被政府打成爛尾樓,百姓苦了大半輩子賺來的心血付之一旦,房子沒交房,卻還要吭哧吭哧還房貸。
一時間,怨聲載道,卻沒人想到法子。
滴的一聲,電梯到達五樓,電梯門緩緩打開。
鐘離收了思緒,整理好情緒,走出電梯。
培訓機構在五樓扶梯拐角處,旁邊是一家電影院,裏頭寥寥幾個客人。
鐘離朝裏瞥了眼,收回目光,徑直走進「陽光培訓」的門。
店面看着小,走進去才發現空間挺大,大約一百五十來平,分了兩三個隔間。
裝修風格偏北歐,簡約風,牆面畫了一幾支荷花,看着清醒脫俗。
平時學生練習的地方擺着幾架鋼琴、古筝、架子鼓、吉他……架勢看着挺正規。
正值飯點,機構沒什麽人。
鐘離在原地找了一圈,給對方發了條短信,表示自己已經到達機構。
消息剛發出,那頭秒回:「在吃飯,等我兩分鐘。前臺有熱水器,茶葉、一次性杯在飲水機旁邊的櫃子裏,麻煩自己倒一下。」
鐘離:“……”
自助式服務?
鐘離手上回了個好,行動上卻沒什麽變化。
她在原地站了一圈,兩分鐘後走出機構玻璃門,找到抽煙區,點了根煙邊抽邊等。
抽煙區沒人,垃圾桶蓋上丢了幾個煙屁股,估計在水裏浸泡了許久,煙灰連同過濾煙嘴混合在一起,浸出淡黃色。
鐘離後背抵在冰冷的牆面,點開手機就看到了本地的推送新聞。
「城南區黑水橋高中生跳水,救援人員正在打撈……」
鐘離指腹一頓,鬼使神差點進去。
新聞标題下是一段三十秒左右的視頻,鐘離點開播放,視頻裏新聞記者正在報告打撈進度。
鏡頭落在一群圍觀群衆,有個老頭跳出來講他目睹小姑娘跳水後打了119的電話,打完一直守在這兒關注後續,記者簡單問了幾個問題後将鏡頭轉到其他人身上。
本地地方臺的電視臺記者,新聞沒什麽熱度,也餓不死人,每天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沒什麽新鮮。
顯然這件事稱得上是一件大新聞,記者用心許多,舉着話筒問了不少圍觀者,問完又去問附近的警察、消防員。
鐘離不太感興趣,準備退出時,無意瞥見鏡頭右下角有道熟悉的身影閃過。
也就四五秒?
那人穿着火焰紅救援服,渾身髒兮兮的,敷得不看不出本人,若不是那雙眼睛,鐘離差點認不出他。
他站在人群外,叉着腰,低頭一言不發望着面前的人。
鐘離将三十秒的視頻反複回放,看了四五遍才看清他面前站的人是誰。
她退出視頻,嘴裏喃喃出一個名字——陳雯。
胸口的氣有些不順,鐘離指間捏着煙,往嘴裏遞了一口。
煙霧飄入喉嚨,熨燙五髒六腑,令她好受許多,她深深呼了口氣,無視不停跳動的手機屏幕,堙滅煙頭,走出抽煙區。
重新回到培訓機構,收銀臺坐了個留着絡腮胡、長頭發的男人,男人穿着花襯衫、黑短褲,長了張糙漢臉,整個人又看着文藝範十足。
很少看到這麽矛盾的人,還挺新鮮,鐘離打量一圈人,暗自想。
鐘離進去,男人聽見腳步聲,本能擡頭。
視線對上那秒,男人瞥見鐘離那張疏離寡淡的小臉,眼裏劃過一絲興趣,擱下手裏的簡歷表,男人站起身,緩緩開腔:“鐘離?”
男人打量鐘離的同時,鐘離也在打量他。
憑她那雙閱人無數的眼睛,鐘離判斷,這男人不是容城本地人。
鐘離還在審視,男人伸出手,率先介紹自己:“我叫李追,北京人。”
“前兩天在網上看你投簡歷,對你挺感興趣。”
鐘離伸手同他短暫握了一下,他手指溫涼、粗糙,指腹有老繭,應該會樂器。
吉他還是?
李追看出鐘離的想法,直截了當解釋:“我彈貝斯,專業是學美術,中國畫。”
鐘離擡擡眼皮,輕描淡寫評價:“跨度挺大。”
看樣子,牆上的荷花和這機構的裝修應該也是他親手操刀設計的。
李追聳聳肩,滿不在乎笑了下,再次将話題落在鐘離頭上:“我在網上聽過你的原唱,編曲不錯,詞也挺好。怎麽突然來這小城市?”
鐘離絲毫不意外他認出她。
她簡歷上有寫她的原創,只要有心,搜一下就知道她有沒有撒謊。
不過她沒拿樂隊的作品,寫的是她很多年前的原作,那首歌發在了一小衆音樂平臺,經紀人不太認可這首歌,所以并沒有被收錄到樂隊演唱單裏,鐘離也從來沒有再唱過。
男人也不跟鐘離繞彎子,直接跟她商量接下來的工作:“明天就能上班?”
鐘離最近沒什麽事兒,想了想,點頭:“能。”
男人笑了下,從抽屜裏翻出一份協議遞給鐘離:“那行。這是你的合同,你看看,要覺得合适就簽。”
“我這裏剛開業沒多久,沒什麽學生,也沒什麽老師。所以你除了教學還得幫忙學生,年齡沒限制,只要你教得了,都收。”
“……”
“招聘信息上每個月工資8000,五險一金,每□□九晚五,準時打卡上下班,月休八天。請假什麽的只要理由合适,你能找人替班,随時可以。不過一個月最多三回。”
男人想了想,到此為止:“差不多就這麽多了,你有什麽補充?”
鐘離沒什麽意見,聞言搖搖頭,接過男人遞過來的合同,翻了幾頁,簽了字。
李追見她看都沒怎麽看就簽字,忍不住挑眉:“這麽放心?不怕我跟你玩陰陽合同?”
鐘離将筆丢回筆筒,沒什麽情緒地扯了下嘴角,不緊不慢開腔:“我身上也沒什麽值得你騙的。”
“況且,你不是這樣的人。”
李追擡擡下巴,貌似好奇地詢問:“何以見得?”
鐘離低垂眉眼,慢吞吞吐出兩個字:“直覺。”
所謂的直覺是指,她被騙她認栽。
只能說她識人不清,怪不得別人。
李追看清鐘離臉上的深意,噗呲一聲笑出來,心情說不出的愉快:“得,白唬你了。那合同我昨晚抽空找網上随便寫的,确實沒什麽法律效力。”
“你要想幹就幹,不想幹說一聲就行。”
“我簡單給你介紹介紹機構目前的情況?”
鐘離擡眼沒什麽意外地看一眼李追,見他滿身松弛,神情說不出的自在、舒服,點了下頭。
李追領着她在每間隔間轉了一圈,每間都有不同的作用,除了他的休息間,還有三間,一間是鋼琴房,一間是吉他房和架子鼓房,還有一間是練古筝的。
外面的大廳是合練用的,大廳擺了張沙發和茶幾,供客人和平時休息。
牆上挂的嶄新的吉他、尤克裏裏除了裝飾還有對外售出。
機構目前一共六個學生,四個學吉他,一個學架子鼓,還有一個學鋼琴,這六個如今都是李追一個人負責。
活兒太多,李追一個人忙不過來,最近在大量招老師。
不巧的是,招了大半個月都沒找到合适的。
所以除了李追這個老板,目前鐘離是機構唯一的老師。
鐘離聽完李追的介紹,忍不住懷疑,他這培訓機構後面會不會開垮。
她怎麽看怎麽像富家子弟為了躲避大城市的繁華,跑到小縣城随便找個事兒躲躲清閑?
至于這店能不能活,賺不賺錢,并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事實證明,鐘離的猜測很快應驗。
“你為什麽來容城?”
李追嗨了聲,聳肩,輕描淡寫解釋:“這事兒說來話長,你以後就知道了。”
鐘離:“……”
許久後,鐘離确實從李追嘴裏聽到了這個故事。
「說來話長」幾個字不過是他當時心緒複雜,很難用一兩句話概括。
直到徹底走出那個坎,他才在酒桌上跟她詳細講完他抛棄全身家當跑一犄角旮旯的小地方生活的全部細節。
鐘離将這段往事總結成兩句話:
「李追上大學遇到個小鎮姑娘,兩人一見如故,很快陷入愛河,結果卻因李追身份特殊,被父母棒打鴛鴦。」
「大學念到一半,李追被迫出國念書,學成歸來還是不死心,孤身跑到女孩的故鄉想要重歸于好,誰知女孩另嫁他人,已經有了小孩,李追心灰意冷,留在女孩的故鄉開了店。」
這故事聽起來俗套又沒意思,可在不少人聽來,覺得他有情有義,是個多情種。
可只有當事人知道,從他放棄對方,出國留學那刻開始,他就沒資格挽回那段被他親手抛棄的愛情了。
他也不是衆人眼裏的「癡情男」,沒有再找不是因為還摯愛着姑娘,而是因為沒遇到第二個令他一眼心動的人。
或者說,愛情的苦不是誰能吃的。
他年輕的時候就沒有勇氣對抗家庭,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更不會了。
不過不是沒有勇氣,而是不值得。
都一個結果,何必自讨苦吃呢。
李追不知道想到什麽,暗自嘆了口氣,跟鐘離轉移話題:“咱倆雖然一個是老板一個是員工,不過我這人随和,沒老板的架子,你怎麽稱呼我都行。”
“遲到早退我也沒那麽嚴格,偶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再說,九點挺早的,要沒課,沒必要那麽早。”
鐘離越聽越覺得這培訓機構可能開不長,別的老板開着門做生意,恨不得把人壓榨個遍,他倒好,主動為員工找借口。
李追自己也覺得自己不錯,摸了摸下巴,一臉自豪問:“這麽看,我還算個有良心的老板吧?”
鐘離:“……”
李追見鐘離沒答複,轉而邀請:“咱倆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天什麽的?”
“馬上一起共事的人了,怎麽也得熟悉熟悉彼此。”
鐘離沒理由拒絕。
附近不好攔車,鐘離剛想提議要不要就在附近随便找個店。
話堵在喉嚨還沒來得及開口,李追的手機鈴聲響起,他瞥見來電人那秒,神色驟然一愣。
下一秒,他背過身,走開幾步接通電話。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李追神色由最初的淡定轉為急色。
他挂斷電話,幾步走到鐘離面前,欲言又止掃了眼人,開口問她:“你待會兒有事?”
鐘離雖然莫名其妙,卻還是搖頭否認:“沒有。”
李追揣好手機,匆匆下決定:“那行,我有點急事處理。你幫幫忙,跟我走一趟?”
“我去拿車鑰匙,你等我兩分鐘。”
說着,李追不等鐘離反應,大步往回走。
鐘離看着那道倉促的背影,忍不住好奇,到底什麽事兒能讓他這般着急?
五分鐘不到,一輛黑色奔馳穩穩停靠在鐘離身邊,李追降下車窗,朝鐘離喊:“上車。”
鐘離猝不及防。
愣了半秒,鐘離繞過車頭,在副駕駛和後排車門口徘徊兩秒,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剛系上安全帶,李追便輕描淡寫解釋:“去趟容城中學,她侄女兒落水沒救過來,女孩父母在外地沒趕回來。她一個人懷着孕去學校說理,我不放心。”
這個“她”,包含了不少信息。
鐘離一時間沒想明白。
李追也顧不上鐘離聽沒聽懂,車速肉眼可見快起來,好幾次差點闖紅燈。
鐘離幾次欲言又止,結果話到嘴邊,都被憋了回去。
她想問的是,這事兒跟她有什麽關系?
李追像是猜到了鐘離心中所想,他握着方向盤,目視前方,語氣說不出的平靜:“她丈夫或許也在,不太方便。”
鐘離:“……”
得,她就一擋箭牌呗。
畢竟是新老板,到底得在他手裏讨生活,鐘離即便無語也沒好意思說。
就當個擋箭牌,好像也不是那麽難的事兒?
奔馳停在學校門口,保安查了許久才放行,還是之前的保安,放行前跟鐘離問了聲好:“又來學校?”
鐘離同老頭笑了笑,沒說話。
反倒是李追怪異地瞥了眼鐘離,“認識?”
“我從這畢業的。”
李追若有所思嗯了聲,“那待會可能會遇到你之前的老師?你怕不怕?”
鐘離:“……”
見老師倒是不怕。
只是鐘離沒想到,這世界小到這個份兒。
她居然在這不大不小的學校,短短一個月內,跟沈懷見了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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