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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你新老板是誰?◎
回到大隊, 沈懷被陳安叫進辦公室,打發他晚上去家裏吃飯。
“今天是你嫂子生日。”
沈懷拒絕的話剛到喉嚨就被陳安一句話截斷,他頓了頓, 應下這頓飯。
請假流程過了一遍, 沈懷回宿舍收拾洗漱。
剛出了警,渾身髒兮兮的, 還沒來得及清洗。
五分鐘不到, 沈懷從洗手間出來,剛從衣櫃裏翻出衣服, 還沒來得及穿上,徐浩便敲門進來, 拿着手機,站在收拾得一絲不茍的單人床邊,眉眼賊兮兮地望着他。
沈懷瞟一眼人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小九九。
徐浩穿着藍色拖鞋,縮着肩膀,沒個正行問:“頭兒,要不我把她名片推給你?我看頭像長得真挺漂亮。”
“比那語文老師有意思。”
“不過挺有意思,很少見年輕人拿自己當頭像, 這得多自信啊。”
說着, 徐浩打開「0748」本人的微信主頁,将手機遞到沈懷面前,打趣。
沈懷穿好上衣, 粗略地瞥了眼屏幕, 掃到頭像那張黑白照片, 神情忽然一滞。
頭像是一張全身照, 女人穿着淺灰色棉麻寬松長裙, 留着學生頭, 筆直地站在一片田裏,周圍全是雜草,背後是重疊的山巒,她回過頭,清醒、透徹地凝視着鏡頭,那陣仗仿佛要透過鏡頭,直定定地盯住背後拍照的人。
那是許多年前的夏天,他大學放暑假,開車陪妹妹沈溪去郊外露營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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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知道這個計劃,興奮極了,忙不疊地撥出一通電話,叫她的朋友一塊兒。
隔天上午,沈懷甘願充當司機,載着妹妹和她的朋友去郊外玩耍。
那張照片出自他手裏,拿沈溪的相機拍的。
徐浩之前随便掃一眼就放下了,他有女朋友,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姑娘看,也沒加好友,任由她停留在周宇康的對話框裏。
這會兒仔細打量兩眼,徐浩摸着下巴,壓制不住心中驚訝:“別說,我怎麽覺着這人有點眼熟?你看這眉眼像不像離姐?不過還是有點變化,跟現在比,這照片好像有點稚嫩?”
“這氣質真突出,從小美到大吧。”
“頭兒,你要不要加她?我把名片推薦給你。”
說着,徐浩将「鐘離」的微信推給沈懷。
沈懷滾了滾喉結,餘光瞥見徐浩已經将消息發送成功,他頓了半秒,移開視線,利落幹脆地拒絕:“不加。”
徐浩:“……”
不早說,他都發了。
徐浩沒在意,擺擺手走出沈懷的休息間,他得趁睡覺前這半小時給女朋友周莉打個電話。
畢竟,感情是需要維系的。
—
半小時後,陳安在消防大隊門口等沈懷一塊兒回去吃飯。
陳安前兩年年貸款買的房子,就在消防大隊附近的小區,步行十分鐘左右。
兩人認識六七年,經常一起走這條路。
馬路邊時不時有車路過,昏黃路燈下,頭頂頂天的桂花樹敞開枝葉,将光線擋了個七七八八,濃郁的香味浸入鼻息,有點悶人。
進入九月,天氣雖然沒七八月那般咬人,白天卻依舊悶熱,出去一趟保管滿身汗。
晚上八九點的地面還散發着熱氣,空氣中漂浮着若有若無的灰塵味。
陳安瞧着地面并排而行的兩道影子,主動開啓話題:“聽說你最近相了個中學語文老師,人怎麽樣?”
沈懷那時手伸進褲兜,想抽根煙。
結果剛摸到煙盒,聽到這話,他撤出兜裏的手,扯了扯嘴角,面不改色地說出實情:“條件還行,我媽比較滿意。”
陳安嘶了聲,繼續詢問:“聽你這口氣,還在繼續接觸?”
沈懷不知道想到什麽,點頭:“嗯。”
只有他自己知道。
聊天記錄停留在幾天前,中間她不說話,他就不吭聲。
偶爾說一兩句,都格外禮貌、疏離。
因學生跳河的事,陳雯也沒精力找沈懷。
陳安意識到他那傻妹妹徹底沒戲了,忍不住嘆了口氣,拿出老大哥的姿态,交代沈懷:“考慮清楚了就行,人生大事還是得自己做主。”
“當初我跟你嫂子在一起,老丈人家沒一個同意的。要麽嫌我窮,要麽覺得我職業特殊,平時工作忙顧不上家庭,你嫂子一根筋,說什麽都要跟我在一起。”
“我那時候年輕,一頭熱地往你嫂子家跑,次數多了,他們也就慢慢松了口。結婚後我工作繁忙,确實顧不上家庭,你嫂子生孩子那天都是自己跑醫院……她雖然不怨我,可我自己覺着難受。”
“我打算過兩年轉個崗,退居二線,那時候估計能抽出時間照顧家庭。這些年,苦了你嫂子。”
消防員這職業看着光鮮亮麗,其實這身衣服下的苦,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沈懷不想氛圍太過低壓,伸手拍了兩下陳安的肩膀,給他安慰:“嫂子在家等着呢,趕緊走吧。”
“吃完我還得回小區一趟,去拿東西。”
說到這事兒,陳安怪異地打量幾眼沈懷,納悶道:“之前沒見你跑那麽勤,這兩月倒是經常跑回去。說說,到底怎麽回事兒?”
沈懷神情一頓,下意識否認:“沒怎麽,就有事。”
陳安蹙眉,想起下午的讨論,發出疑問:“你跟那單親媽媽真有——”
沈懷沒等陳安說完,嚴詞拒絕:“沒這回事兒,我跟她清清白白。”
“也就看她一個女人獨自帶着孩子,還要照顧老人,日子過得艱難,順手幫一把。這年頭,離了婚的女人總是難捱一點。”
陳安見沈懷皺着眉,滿臉嚴肅,意識到他沒往這處想,松了口氣,沒再往下說。
倒不是他瞧不起那單親媽媽,只是她那前夫實在太不講理,跟一流氓似的,前幾回沒少到消防大隊門口撒潑犯渾,只差把訛錢二字挂臉上了。
有次沈懷因為看不慣男人打人,順勢幫了容意一把,被男人罵得格外難聽,什麽髒字眼都往沈懷身上丢。
要不是陳安出面處理,估計那男人不會輕易罷休。
這還沒發生什麽,要是沈懷真跟那單親媽媽發生什麽了,這男的不得一輩子訛上沈懷?
他帶出的人,一起相處這麽久,早就超越了同事情,成了沒血緣的親兄弟,怎麽可能眼睜睜看着他踏入那不知道深淺的火坑。
沈懷也知道陳安的深意,他摸了摸後頸,壓制住心底過了一遍又一遍的情緒,輕嘆一聲,沒解釋他最近頻繁回去的理由。
“我沒往那處想過。”
過了幾秒,沈懷又補充一句:“我有喜歡的姑娘。”
陳安來了興趣,滿臉八卦:“誰啊?沒聽你說過。”
沈懷沒想自爆,這會兒堅決不肯多說一個字:“沒誰。”
“你聽錯了。”
陳安:“……”
當他是聾子?還聽錯了。
沈懷看出陳安不相信,他也沒解釋,舔了舔嘴唇,一言不發看着路面。
或許他也找不到理由,就是憑借着一股沖動,想要回去看看。
當然,他早知道這段關系不可能。
不管是對她,還是對他,都不公平。
—
進了小區門口,沈懷在樓下超市提了一袋米、一桶油、一箱酸奶,陳安阻止無效,眼睜睜看着沈懷付了錢,提着大包小包出來。
見沈懷騰不出手,陳安嘆了口氣,接過米提着。
進了電梯,陳安一個勁地勸誡沈懷下次再來不要提東西,否則下次別來了。
沈懷笑了笑,沒答應。
陳安家住七樓,電梯一到,陳安提着米走在前頭,沈懷跟在後面。
還沒來得及開門,門就被人從裏打開,門縫間冒出一紮着雙馬尾,穿條紋長裙的小姑娘。
陳小藝忽視她哥,盯着陳安背後的人,滿臉激動地打招呼:“沈懷哥,你來啦!”
陳安見她這般,嘴角抽搐:“陳小藝,沒看見你哥也在是吧?”
陳小藝不為所動,睜着亮晶晶的圓眼一眨不眨盯着沈懷:“哎,我都看你二十多年了,早看膩了。你能別擋我視線?我跟沈懷哥說幾句話。”
“沈懷哥,你也是來給嫂子祝生的?”
陳安看透這個妹妹的心思,無奈地嘆了口氣,提着米,自覺繞開陳小藝走了進去,将空間留給兩人。
沈懷被堵在門口,望着視線粘他身上的陳小藝,一時間有點好笑。
陳小藝手扶着門框,一個勁地誇贊:“沈懷哥好久沒見你了,你又帥了好多。為啥都是消防員,我哥怎麽那麽醜。”
陳安洗完手出來聽見這話,忍不住插一句:“陳小藝,你誇人就誇人,沒必要這麽貶低你哥哈。”
“要這樣,你趕緊走。”
陳小藝充耳不聞,清澈的雙眼直勾勾望着沈懷硬朗的面孔,兩秒後,她有眼力見地瞥見沈懷手裏的東西,笑眯眯搭話:“沈懷哥,你累不累,要不要我幫你提?”
沈懷哭笑不得,避開她伸過來的手:“不用。”
“都到門口了,再讓你提,多不好意思。”
陳小藝:“……”
好吧,是她唐突了。
陳安媳婦林苑聽見門口的動靜,拿着鏟子從廚房出來,見陳小藝擋在門口不讓沈懷進來,大嗓門喊:“小藝你別擋門口,讓小沈進來坐。有什麽擱家裏不能說,非要杵門口講?”
“姑娘家家的,矜持點呀。”
“知道了,嫂子!”
陳小藝有點怕這個嫂子,聞言立馬閃到一側,給沈懷讓出位置。
沈懷如釋重負,提着酸奶、桶裝油大步走進去,将東西擱置在客廳一角,又繞過沙發,坐在陳安右手邊。
陳小藝腳步輕快地跟在沈懷身後,他坐哪兒她就坐哪兒。
沈懷:“……”
陳安泡了杯茶水放沈懷面前,接着拿起旁邊的報紙,翹起二郎腿裝沒看見這一幕。
飯菜早好了,就等陳安倆。
林苑在廚房一發話,陳小藝立馬起身鑽進廚房幫忙嫂子盛飯、拿筷子,選位置時又坐在沈懷身邊。
飯桌上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是誰提到結婚的事,陳安沒注意到陳小藝,一不留神跟媳婦講了沈懷最近相了個語文老師的事。
末了還評價一句:「看樣子能成。」
陳小藝聽了,差點當場哭出來。
她捧着飯碗,扭頭眼淚汪汪望着默不作聲吃飯的沈懷,詢問他是不是真的。
沈懷見火燒到自己身上,無語地瞥了眼不嫌事大的陳安,又看看一直當妹妹照顧的陳小藝,嘆氣承認:“是。”
“她人挺不錯的,有時間我帶過來給你看看。”
陳小藝:“……”
誰要看情敵!
她瘋了吧!
她才不想看!離她遠點好嗎!
要不是顧忌着嫂子林苑生日,她估計摔下碗筷質問沈懷為什麽要相親,她明明已經喜歡他兩三年了。
當初不是不結婚嗎?都是騙人的吧!
陳小藝還想再問問,擡頭見沈懷一臉認真,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陳小藝突然覺得沒勁兒了。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兒,她一個人努力有什麽用。
還不如算了!
陳小藝撇撇嘴,認命道:“那語文老師長什麽樣?我能看看嗎?”
林苑本就害怕小姑子難受,沒敢多問,見陳小藝這麽一提,她也忍不住開腔:“小沈,拿嫂子也看看?你看方不方便,要不方便算了。”
沈懷捏住筷子,頓了幾秒,搖頭表示不介意。
他打開手機,翻開李文麗的對話框,從聊天相冊裏翻出陳雯的照片遞給林苑。
陳小藝也忍不住撐桌上,探起腦袋看手機裏的相親對象。
陳雯長得文文靜靜,眉眼間滿是溫柔,屬于小家碧玉的秀美,加上生了張小圓臉,眉中央有顆小痣,面相沒有半點攻擊性,屬于很讨長輩喜歡的那類女孩。
林苑看了會兒照片,一個勁地誇贊小姑娘長得挺秀氣,跟沈懷挺配。
陳小藝自知挑不出錯點,癟了癟嘴,徹底放下自己的心思。
男人嘛,多的是!
可是——
陳小藝抓了抓臉頰,想起一件事,忍不住發出疑問:“……沈懷哥,我怎麽覺着這姑娘長得不像你皮夾裏那女生?”
“你皮夾裏的那女生好像更漂亮,氣質更冷。”
陳安神情一頓,擱下碗筷,關切追問:“什麽照片?”
陳小藝撇撇嘴,想要解釋:“就——”
話音未落,沈懷一口否決:“沒什麽。”
意識到剛剛态度太過絕對,沈懷垂了垂眼睑,補充一句:“我妹妹。”
在坐的幾人都知道沈懷妹妹沈溪幾年前出車禍意外去世,為了這事兒,沈懷一家掙紮了好幾年才走出來。
尤其是沈懷他媽李文麗,這幾年時不時生病住院,每次提到沈溪都忍不住掉眼淚,一個勁地責怪自己當初沒有看住她。
陳安每次去探望都忍不住嘆氣,一面憐憫李文麗白發人送黑發人,一面心疼沈懷得時刻照顧母親的情緒。
如今提到她,大家都噤了聲,沒再往下說。
唯獨陳小藝咬住嘴唇,小聲嘀咕一句:“……沈溪姐跟她一點都不像啊。”
音量太小,只有她身邊的沈懷聽了進去。
他垂低眼睑,掩住情緒,沒吭聲。
—
飯局結束,牆壁上的時鐘已經走到了十一點,沈懷等林苑收拾好碗筷,從廚房出來,默默起身告別。
陳安今天休假,不回隊裏,聞言還是起身準備送沈懷下樓。
沈懷搖頭拒絕,表示不用,讓他有空多陪陪嫂子、孩子。
從廁所出來的陳小藝搶先陳安一步,還不忘吐槽陳安:“我跟沈懷哥一起走,你留家裏陪陪嫂子吧,好歹人過生日,也沒見你今天給嫂子買點什麽東西。”
陳安聽了擺擺手,讓兩人趕緊走。
出了門,陳小藝先一步摁下電梯下行鍵,等電梯途中,陳小藝垂頭摳着手指頭,問出心底話:“沈懷哥,你真不考慮考慮我?”
沈懷愣了愣,說出心裏話:“我只把你當妹妹看。”
陳小藝本來也沒報希望,聞言聳聳肩,釋懷道:“行吧行吧,我知道了。”
“做妹妹也挺好,不用擔心分手。”
“不過沈懷哥,你跟我說句實話,你錢夾裏那張照片不是沈溪姐吧?”
陳小藝在李文麗那兒見過沈溪的照片,雖然照片裏她倆都是學生頭,穿的同款式的裙子。
但是錢夾照片上的女孩眉眼很陌生,跟沈溪完全不一樣。
沈懷立在電梯口,神色不明地盯着低着腦袋不停揣測的陳小藝。
他扯了扯嘴角,想要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滴的一聲,電梯到達七樓,陳小藝顧不上答案,率先走進去。
沈懷跟着邁進電梯,莫名松了口氣。
數字飛快跳動,很快到達一樓,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小區,陳小藝住在城西,離這有點距離,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離開。
走之前陳小藝意猶未盡地摸了把沈懷結實、堅硬的手臂肌肉,滿臉可惜道:“哎,以後只能是哥哥了。不過沒事兒,摸了一把,也算抵平了。”
感慨完,陳小藝頭也不回鑽進藍色出租,走之前不忘跟沈懷揮手告別:“沈懷哥下次見!對了,下次見面能不能摸摸腹肌?”
沈懷:“……”
沈懷站在路口,目送陳小藝坐着出租車離開。
等人一走,沈懷便掏出兜裏的煙盒,拿着打火機,在車來車往的紅綠燈路口點了根煙,邊走邊抽。
他步子邁得極大,一步能抵對方好幾步,手上的煙時不時往嘴裏送一口。
十五分鐘的路程被他縮短了十分鐘,他趕回小區,容意的小賣部還亮着燈。
沈懷想起下午的消息,腳步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容意剛要關門,誰知,剛走到門口就碰到風塵仆仆趕來的男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堵在門口,擋了大半光線,逆着光的臉顯得格外深沉、動人,他漆黑的眼落在她身上,令她心口發熱,不由得搓了搓手臂的皮膚。
容意咽了咽口水,按捺住皮膚不斷爬升的熱度,出聲搭話:“你怎麽來了?”
沈懷瞥了眼容意,輕描淡寫解釋:“回來拿點東西。”
容意不明意味看他一眼,轉身走進隔間:“我把衣服拿給你。”
沈懷站在原地沒動。
兩分鐘後,容意手裏捏着清洗過的T恤遞給沈懷,沈懷接過衣服,壓着嗓子說了句謝謝。
沈懷掃了一圈小賣部,沒看見小孩,下意識問:“小奧睡了?”
容意低了低腦袋,點頭:“早睡了。下午鐘離妹妹進來坐了會兒,他一個人在屋裏寫作業,寫着寫着就睡着了,到現在都沒醒。”
“對了,你問你表姐沒,到底給多少錢合适?”
沈懷搖頭,“忘問了,明天告訴你。”
狹小的小賣部,男人的存在感太明顯,容意搓了搓手指,找話題:“也行。吃飯了嗎?要沒吃,我給你煮碗面條?”
沈懷拒絕:“剛在陳哥家吃了。嫂子過生日,做了一大桌菜。”
“我先上去一趟。這個月水電費轉你微信了,你記得收一下。”
說完,沈懷也不等容意回複,轉身大步走進暗色裏。
等容意反應過來,男人已經消失在樓道。
沈懷一口氣爬到七樓,氣息平穩,喘都不帶喘。
他站在701、702門口之間,擡頭看看701門上貼的廣告,又回頭望望702的門牌,猶豫片刻,走到702門口,伸手敲了兩下。
屋裏,鐘離趴在卧室的書桌上寫明天的教學內容,今天上課上得很不順利,幾乎是臨時抱佛腳,勉強把今天混過去了。
她很讨厭這樣沒計劃的做事,所以一回到家,她就找李追要了點資源,開始正兒八經地規劃明天的教學內容。
畢竟是第一回 當人老師,她多少有點生疏,以至于今晚死磕幾個小時都沒什麽頭緒。
好不容易有點想法,又被一道急促的敲門聲打擾。
煩躁!
鐘離搓了搓頭發,忍住發火的沖動,丢下手裏的按動筆。
桌上擺滿了A4紙,紙上塗塗畫畫,定格在其中一張,上面寫了首簡單的曲譜。
鐘離半小時打電話叫了桶裝水,以為是師傅送水來了,鐘離斷了思緒,只能被迫丢下筆、紙,起身去開門。
門打開,鐘離都沒來得及看對方是誰,下意識開口問一桶水要多少錢。
話剛出口就撞進一雙漆黑、深沉的眼眸,鐘離看清門口的人是誰後,手握緊門把手,望着擋在眼前的男人,壓制住心口蓬勃的心跳,穩住情緒問他:“有事兒?”
沈懷鎖住那張白淨的、卸了妝的臉,緩緩開腔:“十一塊。”
“什麽?”
沈懷見她一臉迷茫,扯動嘴角,耐心解釋:“一桶水十一塊,水八塊,兩塊錢的搬運費。”
“沒有電梯的小區,樓層越高,搬運費越貴。”
鐘離不願仰頭對上他那雙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視線落在他微鼓動胸膛定格兩秒,再往下落到他手裏捏的那件火焰藍T恤,沒什麽情緒地哦了聲。
她白皙的手指落在豬肝色的門框,眼神不明不白落他身上,挑眉問:“還有事兒?”
沈懷無視她眼底的不情願,另起話題:“不請我進去看看?”
鐘離不解:“看什麽?”
沈懷毫無征兆地笑了下,壓着喉嚨的笑意開腔:“随便看看。”
“你上次不也參觀了我的房間?禮尚往來,也讓我看看。”
鐘離:“……”
或許是今晚準備教學內容用光了腦子,鐘離現在一點也不用腦考慮大半夜沈懷出現在門口,神經病地提出要進去參觀參觀的背後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手撐着門盯了沈懷幾秒,而後默默退開半步,讓出一個人的空間,像是在無聲邀請他進來。
沈懷頓了頓,無聲無息走進鐘離的房間。
這是他第一次跨入鐘離的私人領域。
房間結構跟他那套沒什麽區別,不過是換了個方向。
他沒她精致,不管是地上鋪的地毯還是牆壁上挂的畫,茶幾上的玻璃杯,沙發上的吉他盒……都是屬于她的私人物品。
嘭——
鐘離小聲阖上門,将喧嚣關在外面,屋裏只剩他倆。
沈懷望着她,忍不住冒出一個想法,封閉式的空間引人無限遐想?
鐘離刻意忽視沈懷赤/裸的眼神,繞開他走到飲水機旁,從旁邊的櫃子裏翻出一個紙杯,回頭問他:“喝水嗎?”
鐘離在家穿得很随意,就睡衣配拖鞋。
淺綠色的冰絲睡裙服帖地貼在皮膚,身材曲線勾勒得格外完美、性感,到腰的長發柔順地貼在肩頭,有幾根鑽進領口,襯得本就白皙的皮膚越發雪白。
睡衣領口開大大,低頭接水的瞬間,春光乍洩,白得亮眼。
沈懷滾了滾喉結,不動聲色移開視線:“不渴。”
鐘離哦了聲,将接了一半的杯子擱到桌上。
屋裏氣氛實在尴尬,鐘離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猜不透沈懷大晚上敲門的意圖,也猜不透他那雙深沉眸眼裏醞釀的情緒到底是什麽。
沈懷刻意不去看鐘離的上半身,往下看,一雙細長、筆直的小腿毫無征兆地鑽進視線,她穿着同色系人字拖,圓潤的腳指頭露出來,格外可愛。
指甲蓋塗着墨綠色指甲油,在這柔光下,格外醒目。
沈懷忽然覺得,這個門,他今晚不該敲。
鐘離見他杵在茶幾旁一言不發,再次問:“有事兒?”
沈懷收回思緒,沙啞着嗓音問她:“你要給小奧上課?”
鐘離一時沒反應過來,表情錯愕地望着沈懷:“誰?”
沈懷撞進她的眼,不動聲色地舔唇,聲線也暗了幾分:“趙小奧,容意的兒子。”
鐘離恍然大悟,“噢……嗯。”
“無聊,找點事兒做。”
沈懷默不作聲觀察着鐘離,見她蹙眉又松開,輕描淡寫轉移話題:“不是在找了個機構上班?”
鐘離沒否認,“嗯。在城南那邊的商城,五樓。”
不知道想到什麽,鐘離嘆了口氣,跟沈懷吐槽:“新老板有點不靠譜,我感覺機構開不長就要垮。”
這一刻,他們好像沒了那些條條框框的限制。
又或者說,深夜為他們突如其來的沖動貢獻了一些有必要的理由。
沈懷愣了愣,忍不住關心:“你很缺錢?”
鐘離笑着眨眨眼皮,好奇的眼神落在沈懷身上,見他沒開玩笑,鐘離扯了扯嘴角,點頭承認:“嗯,很缺錢。要賠公司一大筆違約金,金額高到把我賣了都賠不起。”
沈懷沒了打趣的心思,擰眉問她:“多少錢?”
鐘離貌似認真地想了想,吐出一個吓人的數字:“三千萬。”
沈懷:“……”
他一個月工資八千塊,不吃不喝掙一輩子都賠不起。
鐘離見他不吭聲,努嘴問他:“是不是挺多的?”
沈懷沒什麽羞恥感地點頭:“嗯,賣了我也賠不起。”
鐘離見他這樣,忍不住逗他:“所以啊,我得多打工掙錢,不然賠不起錢,我就得蹲監獄了。你有什麽掙快錢的辦法嗎?最好一天四五十萬那種。”
沈懷還真認真地想了想,想了半天,他給出一個靠譜又正經的答案:“搶銀行吧。”
鐘離:“……”
挺會想。
過了會兒,鐘離克制不住地翻白眼:“你怎麽不說讓我去賣呢?”
沈懷:“……”
良久,鐘離嘆了口氣,琢磨道:“我這個新老板挺有錢,我努努力,讓他愛上我。”
“你新老板是誰?”
“李追啊。”
“……”
難怪最近走這麽近,原來是想抓個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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