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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陽春白雪》明快流暢,餘音繞梁。

姜寶柒按住了猶在顫動的琴弦,偏頭去看陸缜。

男人長眉俊目,威嚴的面容被袅袅茶煙氤氲得有些模糊,倒顯出幾分溫和來。

他擡眸掃了姜寶柒一眼,修長如玉的手指将一杯熱茶推到了小幾一側。

姜寶柒頓了一下。

她起身離開琴凳,坐到小幾旁邊,跟陸缜隔着小幾而對。

她捏起茶杯,放到唇邊點了點,只做了個樣子,沾了沾唇就放下了。

陸缜倒也沒有在意,颔首道:“彈得不錯。”

姜寶柒這才松了口氣。她已經把人家的“開光蘭花”給薅禿了,要是再彈不好這“開光古琴”,那首輔大人若是頭疾犯了,她估計得以死謝罪。

“大人過獎了。”姜寶柒謙虛了一下。

陸缜漫不經心地說道:“如此琴技,倒也配得上九澗。我這頭疾需要每日安撫,若是讓表妹日日過我府中——”

每天都來?

姜寶柒吓了一跳,她猛地擡起頭,烏黑圓潤的眼眸睜大了,緊張地盯着陸缜。

陸缜沉吟道:“這樣似乎太辛苦表妹了。”

姜寶柒心道彈琴并不辛苦,坐馬車過來也不辛苦,但她每天都來真的不方便。一個是每天出門的借口不好找,再一個萬一被人看到她天天進陸府,恐怕會有閑言碎語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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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的手指在小幾上輕輕敲打,這應該是陸首輔思考的習慣。姜寶柒不敢打斷他,只眼巴巴地瞅着,希望陸首輔不要真的讓她每天都來一趟。

但她自己卻不好意思開口說不來,畢竟她要是不來,陸首輔就得忍受頭疾的痛苦,而這偏偏又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她薅禿了他的“開光蘭花”,他本來不需要遭受這樣的苦楚。

陸缜最終嘆了口氣,“我也不舍得讓表妹太過操勞,這樣吧——”

姜寶柒一顆心提了起來,她太過緊張,太過急切地知道他做了什麽決定,以至于沒有反應過來他話裏那隐隐的親密。

“我每五天會休沐一日,待我休沐那日,表妹過來就行。”

姜寶柒一算,五天出門一次,那完全沒問題!她平時在家也是經常出門的,五天一次不會有任何人起疑心。

相對于他剛開始提到的每天都來一趟,姜寶柒覺得每五天才來一次簡直太過寬容,她立刻就接受了。

她甚至有些開心,因為陸缜沒有太過為難她。

姜寶柒眼睛笑得彎成月牙,“好呀,我沒問題的!”

陸缜意味深長地說道:“那我們就約定了,表妹不要爽約。”

“不會爽約的,大人放心。”姜寶柒怎麽好意思爽約,畢竟她都害得首輔大人每五天中就有四天需要忍受頭疾。

不過,姜寶柒遲疑地問道:“大人,您不能找個技藝高超的琴師來嗎?或者,您要是不嫌棄,我可以給您推薦幾位?”

她做為閨閣女子,自然不好每日出入他的府中,但琴師是沒問題的,要是知道是來給首輔撫琴,那多少琴師搶破頭想要在他面前露臉呢。

陸缜皺眉,嘆了口氣,“倒是我疏忽了。圓淨大師曾經叮囑過我,九澗有靈性,又是開光過的,除了我這個相伴時日長久的主人以及給它開光的圓淨大師外,它只認第一個撫琴之人。”

姜寶柒呆住了。

“第一個……撫琴之人?那、那在我之前,可有他人為大人撫琴?”姜寶柒緊張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袖。

陸缜搖頭,“只有我為了壓制頭疾曾撫琴半曲,表妹,”他嘆了口氣,“你是第一個。也就是說,除了我和圓淨大師,只有你彈奏着九澗時,才能将開光的效果展現出來,壓制我的頭疾。”

姜寶柒的嘴巴慢慢地張開一個小小的圓,“啊……”

眼下只有三個人彈奏九澗有效果。

陸缜不行,他說了自己彈琴太難聽,非但不能壓制頭疾,反而會加重。

圓淨大師就更不可能了,那是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怎麽可能天天來陸府給首輔撫琴?

算來算起,也只有她能來。

姜寶柒暗暗有些懊惱,要早知道這樣,剛才她就不該貿然撫琴,應該直接找個琴師來做這個“第一人”。琴師多方便啊,天天來給他撫琴都沒問題。

說起來也怪陸首輔沒有一開始說清楚。

姜寶柒的小眼神裏帶上了埋怨。

陸缜揉了揉額頭,悶悶地哼了一聲。

姜寶柒吓了一跳,“大人,您頭疾犯了嗎?不是剛剛彈過琴了嗎?”

陸缜似乎有些難受,修長的手指壓在眉心,遮住了半張俊顏,悶聲道:“最近公務繁忙,頭疾加重了些,可能彈一首曲子不夠吧。”

姜寶柒再顧不上埋怨他沒有提前說清楚了,他都這麽難受了,還顧念着她來一趟不方便,只要求她每五天過來一次,而其它四天他就要白白忍受這樣的痛苦。

“那我再給您彈一曲吧?”姜寶柒問。

陸缜颔首,“那就有勞表妹了。”

一曲罷,姜寶柒扭頭去看陸缜。

他神色好了很多,眉目舒展,再沒有頭疾的痛苦之色。

“大人,您好點了嗎?”姜寶柒問。

陸缜點頭,“好多了,幸虧表妹在。”

姜寶柒又問:“我再給大人彈一曲嗎?”

陸缜垂眸,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

白皙柔嫩的指尖,已經開始泛紅。真是個雪捏的人,連緊繃的琴弦都受不住。

陸缜道:“不用了,我已經好了。”

姜寶柒試探着問:“那我就不打擾大人了?”

陸缜點頭:“去吧。”

終于能離開了,姜寶柒松了口氣,站起身走到門口,突然又想到什麽,回身問道:“大人,您平時休沐也是逢一逢五嗎?”

大雍朝所有官員都是五日一休,姜寶柒的父親和大哥都是每逢一和五就休沐一天。

陸缜颔首:“對。”

姜寶柒:“那我到您休沐日了就過來。”

從西次間出來,暮暮連忙過來,扶住她的胳膊,什麽也沒敢問,只擔憂地瞅着她。

姜寶柒笑了笑,“沒事。”

她拍了拍暮暮的手,兩人出了書房,走到院門處,姜寶柒回頭看了一眼。

西次間窗牖半開,後面隐約站了個人,似乎是在目送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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