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吃味

第16章 吃味

班長将理綜試卷放到了沈黎桌上：“我沒那麽能耐, 喏，這是理綜試卷，沈黎同學考了292, 應該是她考了691。”

“靠, 她成績不是很差勁嗎？”

“對啊, 這次理綜這麽難，怎麽可能有人只扣八分，假的吧？”

劉曉濤将臉頰埋到了書本裏, 要命了，他連班級前二十都進不了，考前究竟哪來的自信, 讓她抄他的。

李惠也震驚地看了沈黎一眼：“阿黎，你不是成績一般嗎？理綜真的考了292？”

她理綜算好的, 也才考了260, 她究竟怎麽考的？

李惠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她一直以為，上天還算公平, 她相貌雖然比不上沈黎, 成績好歹比她出色。臉蛋又有什麽用呢？這個社會又不是只看臉，真靠美色, 沒誰能走到最後。

她甚至暗自同情過她, 差成那樣，也挺不容易，結果……？

上天一定在逗她玩吧？

程飛曼也看向了沈黎，既不敢相信, 又有些憤怒：“成績這麽好, 還說成績很差, 逗我們玩很有意思嗎？”

旁的同學目光也有些複雜，他們以為沈黎成績很爛，結果她竟然一躍成了學霸，大家都有些無法接受。

這個心理落差，簡直了。

陳夕倩諷刺道：“阿黎什麽時候說她成績差了，我記得，葉芮問她成績怎樣時，她說的是一般，沒說很差吧？你們自己腦補過度，哪來的臉質疑她？”

程飛曼被堵得啞口無言，她瞪了沈黎一眼，才憋出一句：“691分是一般嗎？年級就算進不了前三，起碼也能前十吧？哪裏是一般？”

衆人都朝沈黎看了過來，都在等她要個說法，沈黎有些茫然：“691很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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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淵沒忍住，輕笑了一聲，也重複了一句：“很高嗎？”

班裏的同學幾乎沒見過他笑，他這一笑，所帶來的殺傷力，比沈黎的成績還讓人震驚，好幾個女生眼睛都看直了，本能地搖頭。

陳夕倩轉了一下手中的筆，也忍不住笑了：“對咱們來說興許很高，對阿黎這種學霸來說七百都沒上，哪裏高？”

程飛曼等人都有些沉默，一時竟無言以對。

其他幾張試卷也陸續被班長和課代表發到了手裏，陳夕倩考的比想象中好一些，總分558，跟月考差不多，成績算是穩住了。

程飛曼勉強上了五百分，還是倒數，去年高考十六中一本錄取率97%，按成績算，等到高考，她極有可能是那3%。

一想起沈黎的成績，她就難受得不行。她扭過身嘴硬道：“691不高嗎？能有多少人上七百？真當七百分是大白菜不成？明明能考這麽高，還說自己成績一般，分明是誤導人，把我們耍得團團轉很好玩嗎？”

陳夕倩睨她一眼：“她怎麽耍你了？你自己考不了高分，就以為別人不行？阿黎的姐姐高考746，她父母也都是高材生，上的是頂尖學府，她表哥模拟考也730多，不出意外同樣是清華苗子，對阿黎來說低于700還真是一般，你抓着她成績一般可勁兒造謠，背後诋毀她，她沒找你算賬，你反倒還找她的事，哪來的臉？”

陳夕倩滿是嘲諷：“之前鬧出情侶畫，也是你站出來諷刺阿黎丢人，實際上呢？畫根本不是她畫的，自從轉到咱們班，她一直在安安靜靜學習，究竟怎麽得罪了你，讓你兩次三番為難她？她性格文靜，懶得與你計較，你還真當同學們都是傻子不成？”

衆人望着程飛曼的眼神都有些微妙，仔細一想，确實如陳夕倩所說，沈黎每天都在悶頭學習，反倒是程飛曼一再刁難她。

有些話，連他們聽了都覺得刺耳。

沈黎沒料到陳夕倩會為她出頭，面對程飛曼的刁難，她沒有難過，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麽，鼻子卻有些發酸，她性格悶，不擅長交際，朋友也不多，除了家人，這是頭一次有人這麽維護她。

體委也覺得程飛曼有些過分，率先開了口：“程飛曼，你以後還是改改你的脾氣吧。”

葉芮也忍不住開了口：“飛曼，你向阿黎道聲歉吧。”

程飛曼一張臉漲得通紅，不明白大家怎麽突然讨伐她，她狠狠瞪了沈黎一眼，正欲說些什麽，對上了顧景淵冷淡的眼神。

這一眼不再散漫，反而多了絲厭惡，他将手裏的筆丢到了桌上，聲音不輕不重的：“道歉。”

程飛曼身體一僵，有種被野獸盯住的感覺，一時怕得厲害，她最是驕傲，又哪裏肯當衆道歉，眼眶裏含了淚，她突然站起來，哭着跑了出去。

她這麽一跑開，大家都有些愕然。

陳寧啧了一聲：“大家也沒說什麽吧？”

語文課代表也開了口：“她說話那麽難聽，也沒見阿黎哭過一次，只是讓她道歉而已，有什麽好哭的。”

沈黎心中漲得滿滿的，一時說不上什麽感受，她抿了抿唇：“剛剛謝謝大家了，她不道歉也無所謂，我本來就沒放在心上。”

葉芮站了起來，對大家說：“飛曼只是誤會了，不是有意重傷阿黎，阿黎，雖然你沒放心上，這件事确實是她不對，我替她道聲歉，都是同學，這件事就此揭過吧，我會勸她改正的。”

她說完追了出去。

陳夕倩輕嗤了一聲，扭頭小聲跟沈黎說：“她倒是個老好人，跟程飛曼都能成為朋友，程飛曼要真會改，早改了。”

沈黎心中暖暖的：“不管她們了，剛剛謝謝你。”

“客氣什麽？朋友之間不需要總說謝謝，你送我男神的簽名時，我也沒可勁兒跟你道謝吧？”

“朋友”兩字，讓沈黎彎了彎唇，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姐姐為什麽總是跟她說要多交朋友，原來有個真正的朋友，感覺這麽好。

小姑娘一臉感動，眼神也軟乎乎的，一副願意為陳夕倩赴湯滔火的模樣，顧景淵啧了一聲，屈指敲了一下書桌：“老師來了。”

陳夕倩這才轉過身。

沈黎總覺得他眼神不大友善，一轉頭果然對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眸，确實壓着一絲不悅。

沈黎心中有些打鼓。

她沒惹到他吧？想到他剛剛的維護，她飛快道了聲謝，顧景淵并不稀罕她的感謝，眼皮都沒擡一下。

沈黎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她拿餘光瞥了眼他的試卷，英語放在最上面，分數還是個位數，沈黎無聲嘆口氣。

萬老師進來後，葉芮才拉着程飛曼回教室，程飛曼垂着頭，頭發垂了下來，瞧不清臉上的神情。

葉芮喊了聲“報道”。

萬老師并不知道班裏發生的事，還以為她們去了廁所：“趕緊進來，試卷都到手了吧？”

同學們蔫蔫應了一聲。

萬老師說：“拿到了就行，在這裏，我先表揚一下沈黎同學，這次理綜很難，她依然考了292的高分，理綜全年級第一，比一班的林丹慕都高了五分。”

大家忍不住“卧槽”了一聲。

沈黎成績還算穩定，在四中讀的實驗班，班裏有七、八個同學比她成績好，她并不顯眼，還是第一次這麽備受關注。

她有些不自在，甚至覺得同學的目光讓她有些羞愧，別說跟姐姐相提并論了，她的總成績連林丹慕都比不上。

這次期中考她英語136，數學142，語文只有121，她一向如此，語文總是最低，其他科目很平均，始終拿不了最高分。

她最近一直在拼命刷題，想像姐姐一樣，将數學、理綜拿滿分，結果還是不盡如意。

沈黎多少有些沮喪。

萬老師表揚完，果然提起了她的語文：“沈黎英語和數學考得也不錯，扣分項不算多，就是語文，怎麽才考了121？”

同學們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在坐的大部分學生都是經過厮殺考入的重點高中，之前在初中成績都不差，語文成績有不少都考了125，根本沒想到沈黎竟然是在偏科的情況下，總分高達691分。

這下大家望向她的目光已經不單單是羨慕，甚至帶點了敬畏。

沈黎垂下了腦袋，愈發有些羞愧：“老師，我會努力的。”

她這副模樣實在讓人不忍責備。

萬老師放軟了聲音：“老師沒有怪你的意思，咱們班除了班長，葉芮的語文也上了130，你如果能考130，總分就是七百多，這次期中考，咱們年級一共就兩個破七百的，你接下來多補補語文吧，不然語文老師該哭了，說不準會以為你對他有意見。”

聽到最後，大家不由笑了起來。

小六促狹地沖沈黎擠了擠眼：“還是新同學厲害，為了讓你學好語文，老師被逼得笑話都會講了。”

萬老師一個粉筆頭朝他砸了過去：“就你話多，學習的時候，怎麽不見你這麽積極？”

小六伸手抓住了粉筆頭，笑得吊兒郎當的：“學習好的一大堆，老師管他們呗，反正我就這樣了。”

除了英語，他每科成績都是勉強及格，為了進十六中，他爸還砸了不少錢。除了實驗班，每個班都有一兩個這樣的特殊學生，萬老師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又表揚了幾個進步大的學生，随後說：“還有兩個月就要期末考了，明年會根據兩次期末考的成績重新調整實驗班人員，大家都努力吧，争取高三考進實驗班。”

她沒占用太多時間，抖了抖試卷：“今天就說這麽多，咱們先講一下試卷。”

下課鈴聲響起後，萬老師說：“沈黎，你和班長、楊牧來一下辦公室吧。”

沈黎點頭，三人前後出了教室。班長和楊牧走在前面，沈黎出來後，楊牧等了她一下，他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早知道你成績這麽好，就不給你筆記了。”

少年個頭很高，頭發也短，瞧着清清爽爽的，平日他總是埋頭刷題，也不愛說話，這會兒笑起來，略有些腼腆。

沈黎連忙說：“你總結的真得很好，對我幫助很大，這次理綜能考高分，也有你的功勞，你的錯題很典型，化學第二道大題，在你的錯題本上就出現過，物理也是，有好幾道都考了。”

她說得真誠，楊牧笑了笑：“我也就擅長總結一下錯題，以後你如果想看，我可以再借給你。”

沈黎點頭：“謝謝了啊。”

“客氣。”

說話間，不知不覺就到了辦公室。辦公室挺安靜，門半掩着，只有萬老師在。

班長敲了敲門。

萬老師：“進來吧。”

萬老師先看了一眼班長的成績，開口說：“班長，你的總成績雖然沒退步，不過這次全校排名只有52名，想進實驗班，還得再努把力，楊牧也是，這次雖然正好五十名，想穩打穩地進實驗班，還是有風險，你也得再加把勁。”

班長和楊牧點了點頭。

萬老師這才繼續說：“你們三個各有優勢，班長語文最好，楊牧英語最好，沈黎是理綜好，你們三個可以學習一下對方的方法，看看能不能取長補短，共同進步。”

下節還有課，萬老師沒有多說，點名目的後就擺了擺手，讓他們離開了辦公室，楊牧說：“我也就英語得分高，英語多刷閱讀多培養語感就行，至于作文，我這兩天總結一下類型吧，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

沈黎和班長道了聲謝，沈黎說：“理綜也需要多刷題，我總結的有重要知識點，也有易錯題，我這兩天再補充點錯題，你們可以随時找我借。”

班長說：“語文靠的是積累，我從小愛看課外書，你們可以試試，至于作文可以多看作文書，一本不行就兩本，積累多了總能提上去。”

說話間，三人來到了教室。教室裏鬧哄哄的，程飛曼一直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在哭，葉芮坐在她同桌的位置上，時不時跟她說句什麽。

還有人對着試卷唉聲嘆氣的。

沈黎剛坐下，劉曉濤擡起了頭：“阿黎，老師找你說什麽？”

顧景淵也剛從外面回來，聽到這聲稱呼，腳步微微一頓，目光落在了沈黎身上。

女孩偏了下腦袋，露出瓷白細膩的小臉，如實回了一句：“老師讓我們互相學習一下。”

她神色如常，對這聲“阿黎”适應得很好，顧景淵眸色微暗，無意識舔了一下臉頰。

小六一巴掌劈在了劉曉濤後頸上，笑罵了一句：“阿黎也是你喊的？”

劉曉濤吓一跳，猛地從凳子上蹦了起來，他動作大，凳子跟着晃了晃，膝蓋也撞到了桌子腿上，他倒吸一口涼氣，緩了一下才莫名其妙道：“大家不都這麽喊？阿黎都沒意見……”

不等說完，就對上了顧景淵瞥來的目光。

顧景淵眼神一如既往的淡，也沒帶威脅，被他一注視，他脊椎莫名一涼。

他幹咳一聲，扭過了頭，又老實坐了回去，只抱怨了一聲：“不喊就不喊，說一聲就是了，搞什麽突然襲擊？”

小六笑嘻嘻攬住了他的脖頸：“手快，本來嘛，座位都離這麽近了，和新同學還是保持一下距離得好，對不對？”

沈黎皺了下眉，一臉不贊同地看着小六：“你幹嘛，他只是問我一句話，又沒做什麽出格事，你別欺負人啊。”

她聲音軟糯，連責怪都軟乎乎的，小六聽了都覺得脖頸一麻，艹，難怪他淵哥都頂不住。他揉了揉脖頸，笑嘻嘻舉了舉手：“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

小六回到自己座位上後，沈黎還關心地問了劉曉濤一句：“你沒事吧？”

劉曉濤無所謂地擺手：“沒事，男生間打打鬧鬧很正常。”

沈黎點頭，埋頭看錯題去了，過了片刻，劉曉濤才小聲跟陳寧嘀咕：“小六不會對阿黎有意思吧？我喊阿黎，他這麽介意，不對勁。”

陳寧翻了個白眼，懶得跟這憨貨說話。

顧景淵坐下後，抽出了自己的課外書，掀眸瞥了她一眼，涼涼道：“還挺有同學愛。”

“啊？”

沈黎覺得他有些怪怪的。

不等她追問，化學老師就踩着高跟鞋走了進來，她是東北人，剛畢業沒幾年，年輕又漂亮，說話也很有趣，一站到講臺上，就笑着打趣了一句：“聽說咱們班這次很不得了，出了個理綜第一，誰這麽牛，理綜這麽難，化學都考了滿分，舉下手呗，讓我認認臉。”

沈黎有些不好意思，乖巧地舉了手，她一身校服，小臉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好學生。

化學老師笑了笑：“這個我有印象，上次化學課，提問你問題，喊兩聲才站起來，差點睡着是吧？事後我尋思我這聲音也不催眠吧？難怪敢上課開小差，敢情是個名副其實的學霸。”

班裏的同學都笑了起來。

沈黎羞得不行，瑩白的耳朵也紅通通的，幾乎将頭埋到書桌上，顧景淵也忍不住揚了下唇。第二節下課後是課間操時間，下樓時還不到十點，沈黎将手機揣到了兜裏，想第一時間查一下表哥的成績。

課間操的隊形是一早就排好的，沈黎是轉學生，站在最後，十點時大家還沒完全排好隊，有人還在往操場上趕，沈黎四處看了一眼，見周圍沒有老師，就偷偷摸摸掏出了手機，趕緊刷新了一下網頁。

網速有些卡，等了好幾十秒，都沒刷新出來，沈黎緊張地屏住了呼吸，又刷新了一遍，又等了快一分鐘。

廣播裏音樂響起時，她耳邊也響起一個聲音：“偷偷摸摸幹嘛呢？”

沈黎本就心虛，吓得手一抖，手機從手裏滑了下去，就在她以為手機會摔壞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猛地一撈，抓住了她的手機。

沈黎僵硬地轉過了身，發現真是顧景淵，她大大松口氣，一時也不知該瞪他一眼，還是說聲謝謝。

倒是好奇心占了上風，她伸出手，問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歡做操嗎？”

“這麽了解我？”他邊說邊瞥了一眼手機頁面上的內容，隐約捕捉到物理競賽決賽獲獎名單幾個字，“決賽名單？誰參加決賽了？”

沈黎眼睛一亮：“出來了？手機還我。”

她又緊張又期待，甚至沒管音樂，搶過手機就低頭看了起來，顧景淵挑了挑眉。

周圍的同學已經跟着音樂做起了早操，沈黎一只手舒展着手臂，另一只手快速往下劃拉着，果然在集訓名單上看到了“陸令辰”三個字，他果真拿了金獎。

沈黎嘴角的笑完全藏不住。

顧景淵還是頭一次，在她臉上見到這麽生動的神情，眼睛微眯了一下，心底莫名湧起一股煩躁來，他又瞥了一眼，隐約瞧見“集訓隊名單”幾個字。

不等他仔細瞧，身邊的小姑娘就開心地将手機揣到了兜裏，認真做起了早操，連伸展手臂的動作，都透着一股雀躍。

顧景淵也翻出手機搜了一下，集訓隊名單一共五十人，他們省只占了兩個，全是男生。一個是他們學校的陸令辰，另一個是附中的張博。

顧景淵腦海中忽地浮現出一個身影來。

老校區門口，少年一身黑衣，身姿挺拔，徑直走到了她跟前，随手将黑色棒球帽戴在她頭上，她非但沒拒絕，反而彎唇笑得甜美，還主動遞給他一杯檸檬水。

顧景淵眼眸一暗，忽地笑了。

身後的小六瞥見這個笑容，猛地打個哆嗦，也瞥了眼手機屏幕，同樣想起了陸令辰，不戴淵哥的帽子，反倒戴旁人的，這會兒又眼巴巴搜索對方的消息。

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