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3

這個認知讓她猛然站了起來,甚至險些一腳踢翻支在面前的桌子。更遠處正在畫畫的女修驚訝地擡起了頭,為了防止驚擾到更多人,尹新舟小聲向周圍告了個不是,就打算抄起這本書轉戰別處。

“怎麽了?”

徐望緊追在他的身後小聲問:“你從這書裏發現了什麽嗎?”

“算是,但現在還不是很确定,我還需要更多的資料作為佐證。”

尹新舟回答:“你今晚先回去休息,明日下午再同我在藏書閣彙合,我早上興許還要再找一趟岑老先生。”

“哦……好。”

徐望茫然點頭,顯然沒有理解到為何情況發展得這樣快,而尹新舟一時情急也解釋不了太多,很快就匆匆忙忙地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這本書他自己之前也讀過呀?徐望抓了抓後腦勺,努力回憶書中的內容,無論怎樣想也想不出這本書裏究竟有哪些內容讓人看了之後能夠“靈機一動突發感想”——他唯一的感受就是,明明每個字都能認識,可憐在一起組成的句子卻讓人琢磨不透。

第二天一大早,尹新舟就去書院裏堵人。

岑老先生主要教授算學,但倘若別的教師臨時有事,他也偶爾會客串一把其它內容。仙人的壽數漫長,而他們的目的就是給出這上下求索漫長一生的第一棒,為今後學習任何東西打下基礎。

簡而言之,可以理解為小學文化水平的通識教育。

當然,此方世界當中的小學教育和尹新舟從小所接受到的有所不同,主要集中在山川風物和仙門百家的基礎資料,和一些修行當中定會遇到的常識問題。考慮到這點文化差異,尹新舟決定在鑄劍這檔事徹底結束之後就繼續回來聽一聽課,彌補一下自己所疏漏的常識。

趕到教室附近的時候,幾個小蘿蔔頭正在座位上念書,年齡也恰好就是小學生的年齡,拖長語調念得竟然是尹新舟曾經腹诽看不懂的那本《引氣入門》。她從教室後面悄悄推開門,并沒有打斷這裏朗朗的讀書聲,而是偷偷找了個空座位坐在了最後排。

岑老先生的視線逡巡一圈,突然發現教室裏多了個超齡的熟面孔,有些驚訝地看了對方一眼,不動聲色地走過去:“今天特意來這裏,是有什麽事?”

他停頓一下:“我印象裏,你尤為不願意和小孩子一起學。”

“确實有點事想要來請教,不過岑老先生還是先授課就好。”

尹新舟說:“正好我也聽一聽。”

岑老先生點了點頭,略微一思索,考慮到他不需要這些基礎授課內容來識字,幹脆臨時更改了這堂課的內容開始講古。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世上的妖獸遠比現在要兇狠,凡人的生活也比現在要苦痛,修士們征戰于大荒的各處,維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妖獸當中也有領袖,據說他們的獸王有不死之能,一千次被修士們殺死,還能一千次從長淵的淤泥當中複活;它每日都要吞食凡人,倘若沒有活人來吃,便會饑餓到吞噬同類,而這個過程又會讓它得愈加強悍……獸王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率領着麾下侵擾凡人的城鎮,凡所踏處生靈塗炭,血流漂橹。

在這種水深火熱的生活當中,當世的仙人大能們集結在一起,窮盡所能将妖獸的首領斬殺,又以性命神魂為代價将其徹底打散,無法再聚合成形。經此一役之後,妖獸們沒了領袖,自然像是無頭蒼蠅一般缺乏指揮,因而在剩餘修士的圍剿當中數量越來越少。

“可惜為了遏制獸王,當世所有修為高的大能悉數隕落,甚至連不少門派都因此而崩殂,典籍失傳而功法斷代,只留下少數修士在廢墟之上重建道統。”

這段歷史岑老先生很顯然講過不止一次,如今已經是行雲流水般背誦出來:“而在這些弟子當中,就有霞山派如今的掌門。”

相較于一衆小蘿蔔頭們的驚嘆,尹新舟對于這個故事的感觸并不算多深刻,她唯一覺得有些驚詫的內容只有——原來修仙真的可以讓人活成百上千歲。

大學生的年紀壓根無法想象如此漫長的神生,尹新舟回想起自己那些面貌看上去都像是二十歲出頭的同門,實在不好意思詢問他們究竟已經度過了多少年月——說不定這群人自己都記不住。

話本當中的“山中無日月”聽上去就仿佛是眼睛一睜一閉好幾年過去了,與神鬼志怪相關的故事當中動辄就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下一局棋的功夫就能夠度過凡人的一生。

……就好像一旦涉及到仙人,時間就仿佛開了加速外挂一般不要錢地迅速流逝。

然而自己來到霞山這些時日,時間仍舊循規蹈矩一分一秒地度過,并沒有因為踏足了仙人的地界就快上一截。

課講至一半,岑老先生給這些學生們留了抄書的作業,讓他們拿着字帖先臨一段時間的字,趁着這個功夫走到教室外頭,沖着尹新舟招了招手。

她順勢跟上對方,從袖中掏出了三張徐望畫好的符咒和從對方那兒取到的一本書籍:“您可曾讀過這本書?我在看過之後還有些地方讀不明白,還請岑老先生幫忙解讀一二。”

“符術相關的書?”

對方有些驚訝,但又很快平穩了語調:“也對,之前就知你定然會擅長此道,只是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有消息。”

“我也只是入了個門,還只能畫最簡單的符咒,若不是因為此次情急,也不至于突然來叨擾您。”

尹新舟回答:“也不是什麽特別複雜的問題,只是有些猜想想要來找您求證。”

這些文字之間顯然存在一定的邏輯關系,字與字之間的匹配形式也有跡可循,如果不出預料的話,根據尹新舟的推測,畫符的過程應該類似于某種可視化編程。

只不過她還有一些細節不是很确定——雖然存在着邏輯關系,但這并不能完全代入自己曾經在計算機課上學到的內容,還需要依托着書中的案例以及前人的經驗一點一點向前摸索。

“我想讓引雷術的威力下降,時間延長,若是消耗的靈力不夠的話,就用多張符紙組成陣列。”

尹新舟說:“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讓發電的電流量都保持恒定,或許需要在輸電的過程當中外接一個穩流模塊。”

岑老先生:?

他在霞山待了這麽多年,真是少見如此難懂的方言。

兩人聚在一起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溝通了許久,等到教室裏最後一個孩子都寫完了他的大字作業以後,岑老先生終于弄明白了對方的思路,撫掌驚嘆:“果真是天賦異禀!我之前還從未見過能在一開始就将符術之理闡述得如此清晰的弟子,這樣,我給你再開一列書單,你去藏書閣找一找,應當會有近似的例子。”

尹新舟點頭,在沒有完全将這門全新的“語言”弄明白的時候,四處抄一抄現有的模塊,并且在這個基礎上做删改總比重新造輪子要來得好一些。

當日下午,藏書閣。

徐望非常準時,甚至來的還比尹新舟更早了一些,看到她撥開樹枝從小徑當中走出來時還遠遠揮手打了聲招呼。兩人一起在藏書閣裏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坐定,徐望立刻開始小聲打探:“怎樣?你有什麽主意了嗎?”

“暫時還不明朗,不過岑老先生給我列了個書單出來,待看完了以後估計還能有些收獲。”

尹新舟誠懇地說:“這段時間裏估計還要請徐師兄幫我點忙。”

“那肯定沒問題!只消師妹一句話。”

徐望毫無猶豫地先答應下來:“是想讓我幫忙做什麽?”

“畫符。”

尹新舟說:“因為以我如今的修為,支持不了畫太多符。”

尹新舟的計劃是,一邊逐步了解符咒的編寫思路,一邊對引雷符進行解構和重新處理。

畫符的講究頗多,并非像是繪畫那般将所有圖案整整齊齊描在上面就好,就連筆畫順序都有講究,還需要自始至終一氣呵成,中間不能有間斷,物理意義上将靈力連通起來。

當然,這是針對正兒八經符紙的規則,如若是随便描繪的草稿,不求産生效果的話,那就怎樣都好。

尹新舟的手邊放着厚厚一疊稿紙,她先是翻看着書中的引火符圖樣,又在稿紙當中稍稍改變了一下它的觸發方式,标記好運筆順序之後将這枚被修改的符咒圖樣交給徐望,讓他用正常畫符的方法用朱砂将繪出來。

徐望依言照葫蘆畫瓢,可落筆才一大半,這張符篆就突然自燃了起來,險些點燃了周圍的稿紙,引得二人一陣手忙腳亂的滅火。

将周圍的一切重新收拾妥當,就已經又耗了一炷香的功夫。

“這兒可是藏書閣。”

徐望心有餘悸:“燒到你我也就罷了,養傷不過個把月,若是把整個藏書閣都跟着一起點了,說不定會不會直接逐出山門。”

尹新舟也十分驚訝,沒想到符咒一筆走岔的結果竟然這般驚人——可視化編程看上去十分美好,但運行時的效果卻也十分驚人,這個世界上當然不可能存在一個warning提示框來中斷程序,強行畫符的大部分結果都不會很妙。

于是第二次嘗試的時候,她謹慎了許多。

首先要直接放棄與引火相關的符咒,而是從輕身符這種效果比較溫柔的符篆下手。還有就是先一口氣多出幾種方案,在心中反複推演妥當,自查沒什麽大問題之後再讓徐師兄到僻靜的地方去嘗試,千萬要注意不得妨礙他人。

即便如此他們也鬧出了許多笑話,譬如一個不慎使照明用的燈籠飄了起來,小範圍內傳出了山後竹林裏鬧鬼的傳說。

好在多年教育所打下的根基尚在,約莫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尹新舟總算能将多張雷符串在一起,擺成環狀向着圓環中央的位置放電。

——靈感來自于張飛鶴張監院,具體操作就是将他那個神工發電的七人劍陣進一步優化,換做了八張符紙以八卦陣法的形式排列起來。

其中七張用于供能,還有一張使得産生的電流只能單向通過,讓原本紊亂的電流限定大小。實際上這張符咒的效果尹新舟并不能十分斷定,畢竟這是她從一種防護法陣用的符陣組裏抄來的,在沒有一個電流表用來檢查的情況下,誰也不知道這個功能是否正确投入了使用。

總歸還是要切實地接入到電鍍池當中試試看才好。

自覺準備得差不多,尹新舟拉着徐望興沖沖地趕赴劍閣找岑守溪彙合,大老遠就聽到了寒潭附近傳來的滋滋聲。走近一看才發現是那七人修士組合将訓練地點從截雲臺轉移到了寒潭邊上,看樣子功法已經幾近大成,即将轉入試驗的第二階段。

“新舟師妹?”

岑守溪扛着個丹爐放在了空地上:“這可真是巧了,你這兒最近也有新突破?”

“還不知道效果,想來試試看。”

尹新舟回答:“之前的那一爐鉻酸呢?”

岑守溪從袖子裏取了個翠色繪流雲紋的葫蘆出來:“喏,我這些天可沒白忙活。”

考慮到鉻酸存在腐蝕性與毒性,長時間暴露在空氣當中顯然不可取,這種化學物品的存儲方法又格外苛刻,最後岑守溪從師父那兒請了個新的儲物葫蘆,咨詢過尹新舟之後用蠟封滿內壁,做了個粗糙的防腐蝕結構。

之後這些鍍鉻液随用随取,試完了之後原模原樣再用葫蘆收回去,一點都不浪費。

剩下的修士多多少少也聽說過尹新舟和這新鑄劍法之間的關聯,見她過來之後紛紛打招呼。尹新舟也一一回禮,叫不出人名字就統一稱師兄師姐。

“他們紮紮實實地練了一個月,效果總算是差不多了,就決定來劍閣這裏上真家夥試試看。”

岑守溪問:“你之前說的,這種鑄劍法叫什麽名字來着?”

“電鍍。”

尹新舟說:“具體來說,是電鍍這個大範圍當中的一個小分支,曰表面鍍鉻。”

竟然還只是一個分支,這果然是一套體系完備的道統!岑守溪暗自心驚,他仔細觀察着尹新舟的表情,對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端得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态度,就仿佛太陽東升西落一般尋常。

蔣鈞行不動聲色地看了這個方向一眼,在心中反複咂摸表面鍍鉻的這個“鉻”字。前些日子他刻意在典籍當中查過,現有的書籍裏都沒有收錄過這個字,甚至連提都沒有提到過,不知道是否是因為數百年前的那場大戰而失傳了。

造字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如今的常用字大多援引自那些能夠牽動世界力量的古文,只是不知她提出來的這個字是為了方便而生造的,還是原本就有一套能夠寫在符咒當中的源流。

“你們聊了這麽久,不開始試試看嗎?”

就在這時,陳秉突然出言打斷,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劍:“不管那叫什麽法子,先煉一爐再說。”

“也對,那現在就試試看。”

岑守溪說,并且迅速看了一眼蔣鈞行,得到對方韓守同意之後就舉起手中的翠色葫蘆,緊接着亮紅色的液體從葫蘆當中傾瀉而出,直到裝滿了整個丹爐。

七名修士環繞成一個圓圈,鄭重其事地站定,看着岑守溪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劍胚徹底浸泡進丹爐當中。

“現在就都看各位的了。”

他倒退一步,給剩下的人留下了充足的施為空間:“——請。”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