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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一個月的練習,這七個人的動作已經能夠做到整齊劃一令行禁止。

蔣鈞行率先舉起了劍,随後刷刷幾聲,剩下的人也都紛紛将自己的配劍拔了出來。七把劍一同楔進地裏,劍鋒統一對準中央,爆發出了明亮的電光。

丹爐通電,表面鍍鉻的電化學反應也瞬間開始。

只見那劍胚的表面上迅速蒙上了一層亮白色的鉻層,斑斑點點的位置不斷擴大,向着四面八方緩緩蔓延而去。蔣鈞行松開手中的劍柄,站在他右手邊的那個人毫無停頓地立即接上,迅速使出了同樣的招數,保持着通電過程不被中斷。

十幾秒鐘之後,又換下一個人。

尹新舟站在一旁,圍觀着這個略有些魔幻的場景,在心中忍不住感嘆——若是他們這樣堅持下去說不定真能成事,雖然這不是自己認知上最好的方法,但也确實是符合修仙者思路的精湛技藝。

靈力激蕩曳起電光,所有人的玄袍皆是無風自動,讓這個原本看上去甚至有幾分滑稽的行為都顯得氣勢恢宏了起來。

繩趨尺步,流星飛電,尹新舟此前從未見識過真正的霞山劍陣,眼前的劍環也不過就是為了電鍍而臨時結成,可即便如此,也讓她窺見了屬于仙人世界的一隅。

他們都是什麽修為?尹新舟想,最低的應該是天璇鏡或者天玑境?那距離自己應當也不算太遙遠……她有朝一日也能做到這樣嗎?

那點原本因為練劍而按捺下去的、對于“超能力”的向往,此時又一點一點地浮現出來,仿佛是寒潭當中偶爾飄起的氣泡。

整個劍陣就被這樣一人換一人地維持着,兩柱香的時間後,電光熄滅,岑守溪用草繩将劍胚從丹爐當中打撈出來,所有人都一起聚上來圍觀這一次的鑄劍效果。

整個劍胚被鍍上一層奇異的、比銀還要明亮的顏色,白色當中還微微泛藍,完美地浮現出了劍身上原本就存在的紋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鍍層的質地并不完全均一,湊近了看還能在一些局部表面看到焦焦的小坑——但在岑守溪的眼裏,第一次就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這是……微弧氧化?”

尹新舟小聲感嘆了一句,沒想到這些人的發電效率如此之高,竟然已經達到了能夠進行微弧氧化的程度——由于之前對鉻鐵礦內成分的處理不充分,誰知道混進去了什麽金屬元素,陰差陽錯之間竟然形成了這樣一種特殊效果。

又是一個陌生的詞彙。

蔣鈞行的耳力很好,在衆人的一片欣喜當中清晰地捕捉到了尹新舟的發音,這個詞自己之前也不曾聽過,許是她在那方小世界漫長的學習生涯中所習得的東西。

引電淬劍(不知為什麽大家都默契地放棄了尹新舟定下的表面鍍鉻這個名字)初見成效,所有人的情緒都很高漲,紛紛議論着這一次任務成功究竟能從門派拿到多少勳業,攢夠了之後又能兌換些什麽東西。

“你打算換些什麽?”

岑守溪也問道:“新弟子初入門派估計什麽都缺,若是想尋些儲物葫蘆之類,劍閣這兒有些舊物估計能幫你騰出來,可以省點勳業來兌更有價值的東西。”

“我還不曾去藏寶閣看過。”

尹新舟回答:“得要看了以後才知道。”

她第一次出山的勳業全部都兌了洗髓丹出來,除卻蔣鈞行提前支給自己的那一顆以外,到手的洗髓丹一共還有三粒,她像是吃點心一般吃掉了其中之二,還有一例放在了江之月的房間裏,期望着對方完成漫長的出山委托之後回來發現。

可惜的是這兩顆洗髓丹吃便吃了,如泥牛入水一般填進肚子裏,她并沒有感覺到多少修為的變化。

尹新舟私下裏還偷偷找徐望抱怨過這件事,結果對方撫掌大笑,說修行之路如懸繩登天,再不濟也是逆水行舟,怎麽可能靠硬吃丹藥就産生這麽明顯的好效果。

“這東西的效果是清去體內濁雜,使人更加便于引動天地靈氣,一開始吃的一兩顆興許還真有輔助修行的作用,而吃得越多效果就越少,連續服用就只能算是浪費了。”

徐望說:“真正想要提升修為沒什麽捷徑,天賦與努力缺一不可,還是需要勤勉修煉方能得道。”

哦,尹新舟點頭,我終于理解了這一切。

如果自己是個碗,洗髓丹就可以視作為洗滌劑,洗滌劑能夠用于洗碗,讓碗變得更幹淨,但不能把碗變成一個不鏽鋼盆。

這個推測她沒有跟徐望說,因為一句話當中包含的陌生詞彙太多,她懷疑對方會先問洗滌劑或者不鏽鋼盆中的随機一個究竟是什麽東西。不過經此事件之後,尹新舟放棄了繼續兌換洗髓丹的打算,決心好好研究一下符修的晉升路線究竟如何。

而現在,尹新舟認真檢索了一遍自己的全部身家,十分遺憾地發現,在什麽都缺什麽都沒有的情況下,想要靠深夜去買東西實在容易陷入選擇困難症當中。

“估計先攢着吧,勳業存在手裏總不會有錯處。”

她說:“承蒙幾位師兄師姐的啓發,我也做了個贻笑大方的小玩意兒,想着能不能再将電鍍的過程優化一下。”

原本大家已經打算四散離開,聽到尹新舟這樣說之後都紛紛停下了腳步,打算繼續一看究竟。

“等等!”

岑守溪突然開口:“讓我換最好的劍胚過來!”

他還沒等衆人反應就急匆匆地跑回了劍閣,沒過多久就抱着一把鑄好的劍胚出來,小心翼翼地放進了丹爐裏:“這是我今年打得最好的一把!”

“這麽相信我?”

尹新舟笑了一下:“讓我的壓力都開始變大了。”

說是這樣說,但落實到行動上,尹新舟并沒有顯出多少生疏。她掏出八張符紙,按順序依次貼在了丹爐的四壁上,随後在原地站定,手法生疏地掐了個法訣——連動作都是一周之前現學的,基于某種隐秘的理由,在別人面前擺pose的羞恥心讓她一開始學得十分艱難,總會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尴尬。

最後她只能說服自己,只要我不尴尬別人就不會尴尬。

掐訣過後,所有人摒棄凝神等待着效果,岑守溪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

然而現場并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并沒有之前七人劍陣那樣的聲光效果驚人,這八張符咒貼在丹爐上顯得安靜極了,若不是符咒之間确實有靈力在緩緩流動,甚至會讓人懷疑這些符是不是被寫壞了。

陳秉湊近了去看符紙當中的文字,以他的認符水平只能辨識得出來這個符陣和雷電有關,并且單張符紙無法産生效果,必須要多張聯動在一起才能夠成功發揮力量。

“新舟師妹這布的是什麽陣?”

他問:“出典于哪本書?若是好用的話,今日之後我定要去藏書閣裏認真研究一番。”

“是我自己照着別的符咒改的,書中目前并無現成的範例。”

尹新舟回答:“其實就連符也不是我自己寫的。要繪好如此規模的符陣,以我當下的修為實在是有些捉襟見肘,所以請了旁的師兄幫忙……若是你實在有興趣,我這裏恰好有一份書單,符陣裏面引用的格式全是這書單裏提過的,全部通讀一遍的話定能看懂。”

尹新舟這話說得真誠,可聽到了對方耳朵裏就多少顯得有幾分陰陽怪氣——從零開始重新構築符陣本身就極耗天賦和心力,和尋常的照貓畫虎不一樣,根本不是能輕易完成的。對方這般将功績輕描淡寫,更是凸顯他們費心費力,一整月的勤勉練習被輕飄飄揭過,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的語氣便勉強了起來:“師妹曾經學過符?”

“那倒沒有,只粗略學過算學和邏輯,而這二者和符術之間有些異曲同工之妙罷了。”

尹新舟看向身旁的丹爐,已經有一層薄薄的鉻層均勻生長在了劍胚的表面,這一次的鍍鉻速度比之前的七人劍陣要慢不少,符咒上的字跡一個接一個暗淡下去,直到所有符紙上的文字都徹底消失,畫作八張黃紙飄落下來以後,岑守溪小心翼翼地啓開了丹爐,從中取出了一把白到發藍的劍。

屏氣凝神的寂靜當中,有人忍不住偷偷吸了一口氣。

刀身如鏡,光可鑒影;吹毛斷發,紫電清霜。整把劍的光潔度極高,岑守溪用絨布擦幹淨了劍上的鉻液之後,甚至能從鏡子一般的表面看到自己清晰的面龐。

劍上倒映出來的那張臉繃圓了眼睛。

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亮白色,白中透着若隐若現的鋼藍,表面幾乎要泛起迷人的眩光。

比銀更鋒銳,比玉更剛韌,被賦予了一個生僻的字,他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也從未見過這種武器。

“若是這電鍍術用得好,這種劍從此便無懼于風雨摧折,更不會生鏽腐蝕,能比以往結實許多。”

尹新舟解釋道:“不過這門學問很深,我也只知些許皮毛——”

“新舟師妹!”

岑守溪的聲音幾乎都在發顫,他兩只手猛然鉗住尹新舟的肩膀,心髒突突直跳,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自顧自地奔湧起來:“這可是能夠名震天下的鑄劍法!可否,可否請你——”

他又覺得這話艱難了起來,該怎麽說出口呢?這是不知道哪位大能傳下來的技藝,雖說自己旁觀了全過程,但個中關竅與核心要略還是牢牢掌握在對方手中,他們才認識不久,怎能厚顏無恥地直接讨要……

就在這時,蔣鈞行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臂,岑守溪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下意識用大了力氣,立刻松手道歉:“……抱歉,是我孟浪了。”

“無妨。”

尹新舟活動了一下自己有些被捏痛的肩部:“師兄方才是想說什麽來着?”

“能不能,将這鑄劍法……”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本也不打算将這法子捏死在自己一個人手裏。”

尹新舟笑了一下:“不過這電鍍術可不容易,裏面還有許多需要精益求精的關竅,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學會的。若是師兄有意,我這邊自然歡迎相互交流。”

那真是太好了!對方的喜色立即挂在了臉上,一點也不像是個修行多年了的穩重鑄劍師:“之前說好了要給師妹鑄一把劍,雖說剛入門的修為駕馭不住妖獸的劍骨,但我肯定會選最好的精鐵純鋼,比着師妹的身量重新開個模!從今往後若是想打些什麽小玩意,我這邊自是別無二話!”

尹新舟在這裏并未同對方客套,畢竟一套表面鍍鉻的工藝拿出來已經将這個世界的武器鑄造水平向前推進了不知道多少年:“關于我的那把劍,我還有些別的想法,過些時日會畫張草圖出來,屆時還請師兄過目。”

“當然!若是自己不成還能請示我師父,一定想方設法将師妹的劍鑄出來!”

憑空得了好處,岑守溪只怕對方不提要求,若是這份人情經年累月還不上自己在修行的過程中甚至容易滋生心障。

兩人迅速敲定了之後鑄劍的一系列事宜,尹新舟在心中盤算着這一次究竟能從門派裏領到多少好處,手頭寬裕以後最好還是将她那房間整改一下,至少裝個燒靈石的長明燈——既然修仙的第一步就是熬夜(?),若是一直靠着點蠟燭照亮,晚上看書寫符實在是有些傷眼睛。

新得了鑄劍的手藝,趁着激蕩的情緒還沒有平複,岑守溪趁熱打鐵給之前鍍好的劍胚裝上劍柄,纏繞紅繩套好烏木鞘一氣呵成,很快,那令人目眩的寒光就被妥善收斂進劍鞘當中。

随後,他将這把劍鄭重其事地交到了蔣鈞行的手中。

“劍閣每一次的新劍都由前輩來試過。”

他說:“還請仙君試劍。”

蔣鈞行接過劍,拇指輕輕彈開劍鞘,一點寒芒立刻傾瀉而出。他盯着這把劍四下打量,并沒有選擇平日裏試劍的木樁,而是将視線停駐在劍閣不遠處的一塊凸出來的大石頭上。

随後玉衡修士提起一口氣,将靈力附在劍鋒,突刺過去拉近身形提臂向下劈斬,只見電光火石之間,還沒等周圍人反應過來,那塊石頭就被切出了平整的截面。

尹新舟:“……!!”

從斷面上來看那可能是花崗岩……雖然她對鍍鉻的預期效果很有信心,但這種信心顯然不包括像是切豆腐一般直接斬開岩石——削鐵如泥終究只是個形容詞,而如今的場面早就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認知當中金屬物理性能所能達到的限度,直接信馬由缰地朝着玄學的方向疾馳而去。

岑守溪也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他平日裏很少見到對方下大力氣來用劍,而這一次顯然是動了真格。

“覺得怎樣?”

他問:“可還趁手?”

“如臂使指。”

蔣鈞行給出了很高的評價,他原地挽了個劍花之後還劍入鞘,想要将這把劍交還給對方,竟然無端生出了幾分“舍不得”的情緒——要知道一直以來這種與神魂無關的劍在他眼裏都是消耗品。

許是因為,這鏡子一般的劍鋒實在是攝人心魄。

“既然如此,那這霞山派三十二批制式兵器的第一把,就在此贈予前輩。”

岑守溪卻說:“起個名字吧。”

蔣鈞行想起劍中的倒影。

仿佛月亮被藏進了劍鞘。

“懷光。”

他說:“這一批劍的名字叫懷光。”

我估計看到這裏有人會說,我百度過了,微弧氧化根本就不是這樣!

那是因為網圖只會放出成功的版本,而失敗的微弧氧化各有各的歪瓜裂棗。

乁( ˙ ω˙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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