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少年凄楚

少年凄楚

身子被人拉扯,段雲岫步伐一頓,緩緩擡起他那張一直低垂的腦袋。他的臉頰慘白得如同冬雪,薄唇更是血色全無,印着牙印。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地流淌過他的眼、他的臉頰,順着發絲滑進他微張的唇內:“蕭大夫,今日我采到了一株靈芝,未有千年也有百年,想必能賣個好價錢,結清這些天數欠您的錢。這些天,謝謝蕭大夫的照顧。段某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蕭子妍一路跑過來,呼吸十分地不穩。她喘着氣,緊拉着段雲岫的衣袖怎麽也不肯放手,仿若她這麽一放手,眼前的少年就要消失一般。

“馬上就要下雷陣雨了,有什麽事情回去再說!”

“回去……回哪裏?我的家、我的親人……我所有的所有……都不在這裏……”段雲岫轉過身注視着蕭子妍,眼底泛着空洞的冷然和她說不清的縷縷寂寞,吐露的無情話語讓她一陣心酸,“你說,我為何還要留在這……折磨我自己呢……”

空氣忽然變得悶熱和稀薄,一瞬間,蕭子妍似被什麽奪去了呼吸。

她啞着聲問:“跟我在一起,不開心嗎……?”

不開心嗎?

其實他在這體會到了很多以前不會去做的事,學到了很多醫藥的知識……甚至感覺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腹部傳來的陣陣絞痛令段雲岫有些暈眩,眼前的畫面漸漸變得甚是不清楚。他沒有注意到蕭子妍沙啞的語氣,只是用力地咬了一下唇,以疼痛來刺激自己逐漸麻木的意識。

靜谧的僵持中,臨盆大雨忽然侵襲而下,那巨大的細雨,敲打在樹林間發出沙沙寒冷的脆響。這一刻,整個天色黑暗得如同灰燼般的凄楚。

兩人明明靠得十分近,明明蕭子妍的手還揪着他的衣服,但雨水滑過她受傷的臉龐,疼痛地看不清段雲岫的表情,只聽他喃喃道:“我……不屬于這裏……你當初不該救我的……為什麽要救我呢……”随後,袖子被人無情地扯開。

明明被雨水洗禮過的空氣應該分外新鮮,但那一瞬間,蕭子妍卻覺得呼吸都感到壓抑……

明明前幾天還和她說說笑笑一起采藥的少年,怎麽一轉眼忽然翻臉不認人了?

不屬于這裏,不該救他……他為什麽能那麽冷漠絕情地說出這種話……

她救他難道……還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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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瞬間變暗的視界內,蕭子妍靜靜地望着少年遠去的聲音,那抹白影在昏暗的夜色裏閃爍着令人昏厥的光彩。

然而此刻,蕭子妍的呼吸一頓,幾乎帶着哭腔地喊道:“段公子,那邊,是懸崖啊!下山的路在另一邊!”

懸崖?

這一刻,段雲岫似被什麽牽引般的朝着懸崖峭壁走去。

如果他從這裏跳下去,會不會就能離開這個陌生又詭異的女尊世界?

會不會就能……回家?

回家……回家!

此時墨玉的眸子如黑霧般彌漫開來,段雲岫邊走邊微喘着氣息,一霎那的喜悅讓他忽然又提起氣,施展輕功朝着那裏奔去。

能回家的沖動強烈到讓他心髒狂跳,墨眸泛着絲絲期待的亮光,然而在跨出那一步時,身子被人猛然撞開,重重地被壓在身下。他緩慢地眨着眼睛,茫然地聆聽着不歇的暴雨聲,直到雙臂被人緊緊揪住不停地搖晃着,才晃過神。

壓在他身上的女子全身濕透,身體瑟瑟發抖,呼吸因急促地奔跑變得十分的不穩。她深深地凝視着段雲岫,緊拽着他的雙肩,比想象中更為有力,他竟一瞬間掙脫不了。

冰封的表情,像望着一個陌生人一般望着蕭子妍,他用着毫無感情的語調道:“蕭大夫,還有何事?起來!”

那一瞬間,蕭子妍的心被那陌生冷淡的神情強烈地刺痛了,這滿天大雨或許都抵不過對方随口說的一句冷漠的話。

“何事?”她揪着他的衣領怒氣沖沖道,“你渾身是傷,還叫沒事?這麽虐待自己,你瘋了嗎?!而且那裏是懸崖,你想送死嗎!”

“死!呵……”段雲岫滿口嘲諷,聲音卻帶着隐忍的痛楚,“若是死了倒還不會有如此痛苦!為什麽我還要這樣茍延殘喘地活着……為什麽我當時沒有摔死在懸崖下……如今,身處在陌生的地方,與親人生生分離地痛楚你懂嗎?!”他雙拳緊握,揚聲吼了出來,“我想見他們,你懂嗎?!”

他……想家了?

“我懂……”蕭子妍微熱的吐息輕輕吹拂到他的頸邊,她頓了頓,啞着聲道,“我的父母五年前便不再這個世上了,他們是病死的,所以我發誓一定要學醫救人。這五年,再苦再累,我一個人還是挺了過來……可你呢?你的父母只要還在,就一定能相見不是嗎?為何要如此極端地尋死覓活?”

她拽緊着他的衣服,一聲聲地質問着:“你忘了嗎?前幾天你和我說過,因為家裏父母寵着,所以不會做家務。你還說過,小時候身子不好,一直喝藥被家人保護着,後來學武強身是為了保護家人。你忘了嗎?這幾天你一直努力賺錢想湊夠回家的盤纏,怎麽今日突然就放棄了呢?!你不是想回家嗎!那就努力回去啊!”

段雲岫苦笑着,呢喃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不,我回不了家了,永遠回不了了……這個世上哪裏都沒有我的家……他們雖活着,我們卻永無相見之日……”

他眼裏的無助和哀求深深地刺痛了蕭子妍。她不明白他為何說無法相見,但那種痛楚她卻能感同身受。她第一次見到這麽無助這麽慌張的段雲岫,即使被她奪去清白都沒有表現過一次在意的段雲岫,今日卻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和淡然。

這樣的他讓蕭子妍心生憐憫,不由伸出手撫摸着他濕潤的墨發,輕輕的柔柔的,語帶哽咽,“我不知道你要逃避什麽,但死根本什麽都解決不了。既然你的父母都健在,你的家誰說回不了!總有一天你能回家的,我一定幫你找到回家之路……好嗎,別做傻事……你想見他們,他們自然也想見你!他們肯定也着急地到處找你!你這樣跳下去,你們就真的永無相見之日了!”

段雲岫輕輕搖頭,腹部傳來的絞痛令他完全使不出力,只能将自己蜷縮在一起減輕着痛楚。

他不想動,不想開口,只想這樣閉上眼安安靜靜地睡去,最好……再也不醒來……

或許醒來,這只是一場可怕又可笑的夢境而已……

但他卻被蕭子妍抱在了懷裏,手更是被人緊緊地握住,輕輕地放在臉旁磨蹭着。

“不要做傻事好嗎……你這樣……我好擔心……不要難過了,以後我陪你回去,無論多遠,我都帶你回家……”

此時,兩人完全的濕透,肌膚的相親比平日裏更能體現身體的溫暖,她像在呵護着她最重要的東西一樣,輕輕地低喚着他的名字:“段……雲岫……你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如果你始終找不到回家之路,我的家始終為你敞開着……我……喜……”

腹部的絞痛和渾身的疲憊漸漸侵蝕着少年迷茫的神志,他的思緒越發迷糊,怎麽也聽不清蕭子妍在說什麽……

段雲岫夜裏發起了高燒,而且燒得迷迷糊糊,盡說着胡話。

蕭子妍嘆氣,輕輕為他掖好了被子,動作溫柔,眉目間滿是濃郁的心疼。他的身子原本就虛弱,來了月事更是不堪一擊。如今将自己的身子弄得滿身是傷,又淋了一場暴雨,怎麽可能不發燒呢……

不過……蕭子妍臉頰微紅……他下面的血一直在流……要不要幫他墊下棉布呢……

蕭子妍輕手輕腳地掀起被子,後又覺得自己此舉太過猥瑣,便紅着臉叫來秦六兒幫忙一番。

秦六兒憐憫地望着昏睡的段雲岫,道:“段大哥好像是第一次來,可能受驚吓了,所以發病了吧。如今,血都結塊了,烏黑烏黑的。”

蕭子妍皺眉:“第一次?”她一直想不通今天段雲岫怎麽了,可第一次來月事會讓人發狂砍樹嗎?而且段雲岫的年紀怎麽看都不可能是第一次啊。她把脈下來,他身子甚虛,而經血暗紅有血塊,是屬于“血瘀氣滞”的體質。長期勞累、營養不良以及精神上受挫折、壓力大等負面情緒,均會造成月事異常。

月事來的那幾天,應忌生冷,不易勞累,應該始終保持愉快的心情,他倒好,全占了負面……又是淋雨又是四處奔波地砍樹,心情似乎還很絕望……真是不消停啊……

晚上,段雲岫抱着肚子在床上無意識地痛苦呻一吟了起來。汗水順着蒼白的臉頰滑落,纖長白嫩的十指緊緊扣住床單,身子如蝦米般縮成一團,在床上小幅度翻滾,好似此刻五髒六腑都攪在了一起。

對于段雲岫如此大幅度的痛經,蕭子妍立刻熬了止痛的藥水,她一手輕輕地捏開他的下颚,一手小心翼翼地将藥水喂入他的口中。只不過,藥水大半從嘴邊漏了下來。

蕭子妍極有耐心地拿出錦帕擦幹他嘴角的水跡,又用勺子舀了一勺藥水依舊一口口給他喂下。半柱香後,段雲岫不再呢喃着痛,只不過失血過多的臉頰蒼白如紙、眉目緊皺,讓人心疼,蕭子妍又熬了一碗紅糖水,再次給他喂着。段雲岫雖然昏睡着,但經過蕭子妍不懈地努力,一大碗藥水雖然流在外大半但也喝進去了不少,蕭子妍一直提着的心終于放下了點。

一夜的勞累,蕭子妍卻怎麽也不敢閉眼,生怕段雲岫會出什麽事。她趴在段雲岫的床邊,輕柔地撫着他睡夢中仍緊皺的眉頭,輕輕道:“快快好起來吧……好起來了,我就帶你回家……或者,你一直住在我家也可以。”這麽說着,她嘿嘿地笑了起來。

兩個時辰後,蕭子妍再次給他喂紅糖水。只不過見段雲岫依然緊閉着的眼,沒有要轉醒的跡象,她咽了咽口水,正色道:“總是流出那麽多湯水,太浪費了……我喂你方便點……”

說着,她将自己滑下來的頭發撩到耳後,大着膽子含了一口紅糖水,随後緩緩俯下一身,輕輕地撬開了段雲岫因為喝藥變得濕漉漉極具誘人的紅唇,将紅糖水渡入他的口中。

誰知床上的人兒眉頭輕輕地皺了一番,喉嚨裏發出一聲的輕吟。蕭子妍警鈴大作,冷汗瞬時從額頭上冒出來。她連忙收起笑容,飛快地咽下口中餘留的紅糖水,輕輕喚道:“段公子……你醒了?”一激動,手壓住了對方的頭發。

柔軟的墨發在蕭子妍的指縫間輕輕滑動,他撇過腦袋,唇似不滿地抿了抿。然而這般輕微的亂動下,那寬松的被子竟然緩緩滑落了一些,将他因為發燒泛着粉色的香肩和誘人的鎖骨給露了出來。

蕭子妍立刻給他拉了上去,關住這滿園春麗的景色。

“熱……”段雲岫不滿地又将被子踢開了點,那被子一下子被他踢到了腰部。

對于段雲岫嘴裏吐出的“熱”字,蕭子妍可謂是敏感到極至,忍不住又想起那晚上他……鼻尖隐隐有可疑血跡滑落。望着那粉色光滑的胸口,蕭子妍默默地念了幾遍大悲咒後,拎起被子的一角,正要為他再度蓋上時,卻見一雙黑漆漆的鳳眸十分迷茫地望着自己。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我好擔心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啪嗒……”鼻角隐隐溢出的鼻血在激動萬分下灑落在了段雲岫白皙的鎖骨上……

對方的眉目不滿地微微一皺,那雙漂亮的鳳眼直勾勾地盯着蕭子妍拎着被子的手,而自己的身子在外,怎麽看怎麽和那時候詭異的相似。

蕭子妍臉上的驚喜瞬間變成了驚恐,她用袖子擦着嘴角滑落的鼻血,口吃道:“段、段公子……你你你……不要誤會……我我我只是幫你蓋下被子……并沒有不軌之心……啊……”舌頭不小心被咬到了,疼得她整張臉都苦瓜了起來,但手還是哆嗦地用被子将段雲岫遮掩了起來。

若是被對方知道自己趁着他昏睡的時候借着給他喂藥的機會偷親了好幾次,他會不會羞憤地再度撞牆呢……

這件事還是不要說了……說不準下秒鐘她就成了之前段雲岫一掌劈得四分五裂的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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