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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林嬛是在一陣颠簸中醒來的。
睜眼時, 她便發現自己困一輛疾馳的馬車內。
前方辟門,兩側開窗,皆垂以淡藍布簾。天光雲影自蕩起的簾縫間洩入, 還伴有“辚辚”的木轱辘碾地聲。
而她雙手雙腳皆被布條捆縛, 動彈不得。
呵。
這是奸計被戳穿,破罐破摔, 開始公然綁架了?
林嬛不屑一哂,扭動身子活動了下僵麻的肩頸,她梗起嗓門喊了聲:“喂!”
馬車果然停下。
車簾一陣簌簌撩動,探進來個橫眉豎目的國字臉馭夫。
他四下瞅了眼,沒見裏頭有何異樣, 兩道濃重的掃把眉當即擰成疙瘩, “咻咻”甩着手裏的蛟皮馬鞭, 不甚耐煩地嚷嚷:“嚎甚嚎甚!還沒到地方呢。等到了地方, 有你哭的時候。”
林嬛挑眉, “那我要到什麽地方才能開始哭?大人可否給個明示,我好提前清清嗓兒。”
馭夫老張頭下意識就要張口回答, 驚覺不對,兩眼倏地瞪成銅鈴,“死妮子,休要套我話!等到了地方, 你自然就會知道。”
大約是怕言多必失,說完這句,老張頭便重重甩下簾子,再沒搭理林嬛。
然經方才掀簾時的驚鴻一眼, 林嬛已大抵将車外的情況探了個清——
許是綁她之事乃傅商容一時興起所為,并不在原本計劃之內, 是以他們此番随行的人并不多。除卻駕車的馭夫外,就只有四五個身着玄料勁裝的武人看守在馬車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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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還有一輛裝飾更奢豪、轎廂也更闊大的馬車在前面開道。
不出意外,傅商容應當就在那輛馬車內。
眼下方停歸生死未蔔,她實不能在此處浪費時間,定要趕在馬車抵達目的地前,想辦法逃走。
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林嬛再次張口朝簾子外頭喊:“傅世子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下綁人,為何不過來與我談談?”
車外老張頭大驚,再次掀開車簾,急聲呵她住嘴。
林嬛渾不搭理,還就着他揭開的簾子空檔,越發大聲地喊話道:“這裏都是你的人,我也成了你手底下的魚肉,任你擺布,你還在怕什麽?還是說,你也知自己此舉卑劣,沒臉過來見我?”
駛在前面的馬車頓了下。
也不知是被哪句話激到,木柞的轱辘在平坦無石的驿道上,狠狠碾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老張頭都不禁龇牙捂住了耳。
然馬車也只是停了那須臾,就又重新開始駛動,絲毫不為林嬛言語所動。
接下來兩日也是如此。
無論林嬛如何鬧,都無法叫面前的馬車停下,也不能叫傅商容從馬車上下來,仿佛車轱辘早已在驿道上焊死,縱是大羅金仙下凡,亦改變不了它原有的軌跡。
馬車越行越遠,林嬛不知他們現下到了何處,但就每日窗縫裏洩進的光景來看,應是已經離了關州,徑直往南去。
連老張頭也開始譏笑林嬛,見她喊叫,也不再似頭一日那般慌張,知道不會有人理會她,甚至還大剌剌幫她把車簾子撩開,邊嗑瓜子,邊看她趴在車廂內無力掙紮,像一頭絕望的困獸。
然被困住的猛獸,也不是蝼蟻,只要還剩一口氣,便還繼續掙紮。
于是第三天,林嬛不再喊,也不再鬧,只默默開始絕食。喂她的水不喝,給她的飯食,她也顆粒不進,只堅持道:“傅商容不來見我,我便餓死在這,看他如何回去交差。”
她知道,這是下下策,愚蠢透頂。
可是沒辦法。
傅商容不愧是和她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對她知之甚透,不僅将馬車上所有可能割斷繩索的銳利之物統統收走,還把她頭上的簪釵卸了個幹淨。她根本沒有辦法掙開束縛,更遑論逃脫。
想要逃,就只能從傅商容身上想轍兒。
而她唯一能賭的,就是自己這條命。
傅商容不會讓她死的。
否則那天山火如此之烈,自己又發現了他的秘密,他完全可以将她迷暈,直接丢到火裏一燒了事,何必還要冒着被人發現的危險,千方百計将她帶出?
留她一命,定是還有“妙用”。
只要她能把握住這一線希望,就能逃出生天!
那廂老張頭嘗試了各種方法,都沒法讓她吃東西,也是真的慌了,跺着腳罵了聲娘,頭一回幫她去前頭馬車說情。
于是第五日黃昏,那位名動京師的白衣公子,終于屈尊來到了林嬛面前。
也是奇怪,明明這兩天餓肚子的人是她,林嬛卻并未輕減多少,反倒是他瘦了兩頰,減了身架,同一套白裳穿在身上,竟松塌得仿佛偷穿大人衣裳的孩童。
林嬛不由嗤笑。
老張頭一看她這樣就來氣,嘴上須髭吹得亂飛,“老實點!再鬧就把你丢道邊喂野狗!”
說着,還真攥拳撸袖,霍霍向前。
“住手!”傅商容側眸呵了聲,“出去看着,沒我的命令不準進來。”
老張頭吓得一縮脖,瞪睨了林嬛一眼,不甘地退了出去。
車簾降下,隔絕出兩處靜谧。
一個是外間武衛壓刀,圍拱在馬車外的凜凜肅殺;一個則是車內一豆燭火,勾勒出兩個久別重逢的故人。
“他已過身,你便是回去,又有何用?”
觑着林嬛面前不曾動過飯食,和她幹澀發白的唇,傅商容沉聲一嘆。
林嬛也笑,“他是死是活,又豈是世子你說了算?世子就這般自信,二殿下能贏過他?”
傅商容沉默下來,烏沉的眼眸一瞬不瞬鎖着她,似一團燃燒的墨色火海,洶湧也寂靜。
可最後,他也只是漫下長睫,淡聲道:“你若堅持這般以為,我也無可奈何。眼下我們已離開關州,我便是放你下車,你也回不去他身邊。既如此,又何必再折騰?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乖覺些,等到了二殿下面前,我自會為你求情。他也不至于為難你一個女子,高興了,說不定還能幫你救你父兄,你還有機會,做回你的永安侯府大小姐。你非蠢鈍之人,你父兄和他,孰輕孰重?你應當知曉。”
林嬛促狹一笑,“李景煥便這般信任你?你一句話,就能讓他冒着忤逆聖意的危險,救我父兄?”
傅商容并不理會她言辭間的機鋒,只淡淡道:“我自有我的辦法,無須林姑娘操心。想要活命,乖乖按我說的去做便是。”
說罷,他也沒等林嬛回話,徑直轉身,掀起車簾要走。
林嬛卻幽幽輕吐出一句:“哪怕你根本就沒想過效忠于他?”
傅商容眉梢猝然一蹦。
角落那豆燭火也随之爆了個燈花,“哔剝”一大聲,車廂內光暈壓小一圈,映得兩人面容晦暗難明。
“這幾日我雖下不得馬車,但也不是完全瞧不見外頭的情況。”林嬛望着傅商容,輕笑道,“這條路繼續走下去,可是去的圩圬鎮?”
那是北地入京的必經官道,也是兵家布防的軍鎮要地。
方停歸此番在關州和帝京之間來去,皆是從那裏取道,是以即便他人不在那,卻也有他的心腹領兵在那鎮守,固若金湯。
若是他們繼續按着這條路線走下去,必然會經過那裏。
李景煥會這般癡傻,讓他們綁着她,不繞道,不僞裝,就這麽大搖大擺地從方停歸的地盤招搖而過?
傅商容捏在車簾上的手幾不可見地顫了下,卻是道:“林姑娘多心了,這些不過是讓姑娘安心的障眼法。說白了,我便是要讓姑娘以為,自己還有去圩圬鎮求救的希望,如此,姑娘才會卸下心防,不再鬧事不是?等快到鎮上的時候,我自會讓他們自山上取小路繞行,不會碰上楚王殿下的遺部。”
“那不拿布塊掩我嘴,讓我随意說話喊人,也是障眼法,讓我掉以輕心?”林嬛眯起眼,“哪有綁架人,不捂人質嘴的?”
傅商容抿着唇,不回答。
林嬛又抖了抖自己被捆在背後的手,“綁人不用麻繩,用布條,這也是李景煥教你的?就不怕我掙斷了?還有我這眼睛,看到了這麽多不該看到的東西,以至于都能這樣當面質問你,你也不叫人拿東西擋一擋,是真的一點也不怕我壞事?還是你這位驚才絕豔的三鼎元大意至斯?還有還有……”
她一字一句地細數着這一路上的種種怪異,如數家珍,傅商容的臉色也随着她的話語逐漸沉下。
待到他那雙白皙如玉的手都捏得發了白,林嬛才終于望着他緊繃如滿弓的背脊,一語中的地沉聲直問道:“說吧,你到底是誰的人?”
是李景煥,還是當朝天子?抑或是這樁軍饷案,還牽扯到其他她并不知曉的人?
倘若是,那麽那個人于她而言,又是敵還是友?
又或者說,那爆炸案和這樁綁架,其實從根本上就是……
林嬛咬着唇,心越跳越急,想思考,又不敢繼續往下想。
又是一陣沉默,比剛才來得還要凝,還要重,冰雪一般将整間車廂凍住。角落那點豆燈,都跟着凝固。
也不知過了多久,傅商容才極輕地笑了下,松下凝緊的背脊,捏着眉心寵溺又無奈地感嘆道:“念念,有時我真希望,你若沒有這般聰慧該多好?”
林嬛還沒琢磨過來,這句話究竟于她是好是壞,就聽外間傳來一陣伴着慘叫的冷兵器聲。
不等她探頭去瞧窗外,便有一黑影如面粉口袋般,自車門外筆直倒入車廂,發出一聲沉悶的“咚”。鮮血自他張開的口舌中汩汩湧出,兩只眼睛都沒來得及閉上,正是這幾日為林嬛駕車的漁夫,老張頭。
林嬛本能地打了個寒顫,仰頭去瞧車門外逆光執劍的來人,眼睛又倏地明亮,以至于聲音都有些顫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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