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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賀斯年的話跟前世沒多大差別,如果不是帶着目的來提醒,雲辭大概會很受用。
“不為別人做嫁衣,為大少爺鋪路麽?”
他的反應比賀斯年想象中要冷靜,倒讓他覺得自己這是多此一舉了。
“不,”賀斯年搖頭,直言來意,“雲總只要不為別人做嫁衣,我自己的路,自己鋪。”
他不是來求合作的,只讓他,別插手。
“怎麽?很意外麽?”賀斯年含笑看他。
錯愕一瞬即逝,雲辭坦坦蕩蕩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确實挺意外的,又或者,大少爺對自己很有信心。”
他是不是忘了,即便他不插手,賀鈞年也有的是人幫他。
“你是指焉家?”賀斯年很快回過味來,臉上笑意不變,“焉家是不會幫他的。”
雲辭疑惑地看過去,賀斯年才又道:“雲總可能不知道,焉家雖說是他外家,焉家老太爺屬意的接班人,焉岐,與賀夫人有仇,且是血海深仇。”
這雲辭還是頭一回聽說,所以他是确定了焉家不會出手幫賀鈞年,才來找的自己。
以賀鈞年現在的能力,很難跟他哥抗衡,永興那塊地對賀斯年來說便如囊中取物。
當然,前提是他不出手。
“這件事,我想想吧。”雲辭沒有立刻給與答複。
賀斯年也不急,方才那一幕足以讓他确認,雲辭不會站到賀鈞年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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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夠了。
說了句“您好好考慮”,扭頭返回宴會廳。
松了松領帶,再往賀鈞年那邊看,看到他跟他那群朋友聚在一起抽煙,端着酒仰脖一口飲盡。
“蠢貨!”
十分鐘後,雲辭才從花園回來,跟宋仁軒說了句“不舒服”,提前走。
賀鈞年看到人趕緊掐滅煙蒂,放下酒杯見他又往外走,連忙追上去。
“阿辭,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要回去?”
他剛剛難不成都是騙他的,他還沒有原諒他。
“可能是風吹多了,有點頭疼。”雲辭往後退半步,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賀鈞年趕緊道:“我送你回去。”
“沒關系,不用了。”雲辭目光落到他身後,“跟朋友們好好玩兒吧。”
不給賀鈞年再堅持的機會,頭也不回地離開。
單薄瘦削又決絕的背影,明明事情都已經解釋清楚,雲辭也已經原諒他,仍有種不知名的恐慌在賀鈞年心頭蔓延開。
他的腳,像被釘在原地,一步都動不了。
-
走出宴會廳,雲辭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彎腰重重咳起來。
方才賀鈞年靠近時,他聞到了他身上的煙味。
“小少爺。”
斷斷續續正咳着,一道低沉冷肅的聲音驀地傳入耳中。
雲辭仰起臉,焉岐手臂上搭着一件長款外套走來,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淡淡的肥皂味飄到鼻間。
比煙味,好聞太多。
指尖在他臉頰附近停下,焉岐又緩緩放下手,将外套披他身上,“咳得這麽厲害,去醫院吧。”
“沒事了。”雲辭咳兩聲直起腰,緩過來搖頭:“回家吧。”
焉岐心微跳,視線落到他那兩片薄唇上,再次垂下眼。
緊抿嘴角,一路無話地跟着他,到了停車點,上前打開車門。
“哦!雲!”
雲辭正準備上車,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蹩腳的中文,藍眼高鼻的外國女人挽着丈夫朝他這邊走來。
“Madame!”
焉岐順着他的視線回頭。
法國人?
雲辭迎了上去,沖她身旁的男人微微點頭,“唐先生。”
唐知節笑着,眼角皺紋加深,“雲少爺這就回去了?”
“突然想起來有件急事,”雲辭疑惑,“唐先生也現在回去?”
唐知節聞言嘆氣,一臉無奈地看了眼妻子,“Leona覺得無聊,說下次再也不陪我參加這種宴會了,除你以外,一個能跟她說話的人都沒有。”
“方才一直跟我念叨你呢。”唐知節用手擋住臉,小聲跟他抱怨。
話剛說完,耳朵就被Leona給揪住了。
唐知節趕緊用法語求饒,直說老婆我錯了,Leona才松手,發現雲辭正看着,紅了臉笑笑。
“雲少爺,讓你見笑了。”唐知節揉揉耳朵,倒是沒有半點被外人看到的尴尬。
雲辭臉上笑容多了不少,“兩位感情真好。”
“嘿嘿……啊對了,”唐知節想起來一件事,拿出一份邀請函遞給雲辭,“七月下旬,我們準備了一場慈善拍賣會,雲少爺到時候方便的話,還請賞個臉。”
“那是一定。”雲辭消息加深,雙手接過邀請函,又跟Leona聊了兩句,目送人上車才回車上。
不知是跟賀鈞年和好了,還是因為遇到那對夫妻,雲辭的心情總體還算不錯。
路燈的光不時落進車內,從那片紅唇上快速掃過,焉岐默默打開一包濕紙巾,抽出一張遞過去。
雲辭不明所以。
“宴會已經結束。”焉岐一直低着頭,看不出臉上情緒,只聲音悶悶地:“小少爺還是将口紅擦掉吧。”
他還記着這事!
雲辭接過濕紙巾,忍不住笑了,指着自己的唇解釋:“這是甲煎口脂,非市面上的口紅,純香料制作,無任何添加。”他又加了句,“張叔女兒做的。”
提到閨女,張叔沖後視鏡咧開嘴。
小丫頭愛搗鼓,見雲辭唇上常年沒什麽血色,翻找古籍給他做了一小罐甲煎口脂。
雲辭其實不愛塗這個,覺得麻煩,平時都收着,只是這次參加宴會,輸人不能輸陣,心血來潮點了點,沒想到焉岐不僅注意到,還這麽大反應。
雲辭忍不住,就逗了逗他。
“甲煎口脂……”焉岐默默掏出手機搜索,發現還真有。
數十種香料熬煮過濾,封入瓦罐埋到地下數天,才得一罐,市面上确實沒得賣,又是人小姑娘親手做的,更顯其貴重。
“說來,婷婷快放假了吧。”雲辭看他一眼,話題轉到張婷婷身上。
張叔話又漸漸多起來,“下周考完試就放假了,那天我請個假去接她。”
張婷婷去年考到了距離江城百公裏外的費城,說近不近,說遠也不是特別遠。母親去得早,以往每到寒暑假都會跟着父親來雲家。
雲辭也有陣子沒見到她了。
“哦,還有星竹。”張叔一拍腦袋差點忘了,孟星竹也跟閨女在同一所大學。
焉岐眉心微動,“星竹?”
“孟星竹,沈管家孫子,比少爺大兩個月,”張叔又看眼後視鏡,“每年寒暑假也都要來一趟。”
宅子裏太安靜了,多點孩子,熱鬧點,少爺心情也會好很多。
“沈管家的孫子啊。”焉岐收起手機,莫名開始煩躁,“跟小少爺一起長大的?”
雲辭沒回,自剛才遞濕紙巾給他,就感覺焉岐整個人怪怪地。
張叔在前面開車,點頭答了句“是啊”。
車內氣氛瞬時轉變,陡然安靜到只剩些微呼吸聲。
一直持續到回雲家,下了車,晚風撲面而來,才稍稍驅散了車上那點尴尬。
張叔停好車,望向并肩往主院走的兩人,卻是滿頭霧水。
他剛剛說錯什麽了嗎?
“江岐,你是第一次給人當保镖麽。”回主院路上,雲辭越想越覺得他今晚不太對勁。
焉岐也知道,他的反應會引來懷疑,但他控制不住。
那個賭,他還是輸了,而且一敗塗地!
焉岐攥緊拳頭,克制再克制想問他賀鈞年到底哪裏好,出過軌還值得他原諒的話,慢慢停下腳步:“抱歉,是我逾矩了。”
他只是保镖,左右不了他的決定,更沒那個資格東問西問。
“念你是初犯,這次就不跟你計較。”得知他跟賀鈞年關系并不好甚至有仇,雲辭對他的印象反而慢慢好轉,畢竟敵人的敵人勉強算是盟友,只道:“下次注意。”
焉岐點點頭,不等雲辭往前走,又問:“如果,我是說如果,試用期內表現良好,可以……提前轉正麽。”
他想轉正!?
雲辭驚愕回頭,期望能從那張帶着兇意的臉上找出破綻,可惜一無所獲,也愈發不明白他究竟想幹什麽。
三個月,還不夠他調查些什麽的嗎。
“當然可以,”雲辭緊盯他那雙黑眸,不放過絲毫變化,“不過我這裏轉正後,一般三年起步,你确定要在這裏長幹?”
包裹全身的低氣壓猛地散開,在聽到他的回答後,人明顯高興不少。
這就更奇怪了。
“江岐,你……”
“小少爺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雲辭之前聽說過變臉,一張張面具,擡個手,眨眼功夫就換了,今天算是真正見識到。
他該不會,真是來應聘保镖的吧?
這個念頭僅從眼前閃過,就被雲辭立刻揮開。
“話說回來。”焉岐瞥向他手裏的邀請函,心情好,垂眸笑問:“Mon Cheri,是什麽意思啊?”
雲辭豁然睜大雙眼。
“剛才在宋家聽到的,聽着,不像是英文。”焉岐一臉好奇。
雲辭趕緊撇開頭,聲音再次落到耳畔,又是一聲低沉喑啞的“Mon Cheri”。
“別說了!”雲辭突然大聲制止,“這是法語,Leona叫唐先生……親愛的。”
他拿來問他,合适麽?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焉岐鬧了個大紅臉,“抱歉。”
他又不知這句話的含義,雲辭就算想沖他發火也沒處撒,進屋前撂下一句“下次別再說了”,捏着邀請函匆匆上樓。
焉岐目送人上去,直到那道身影消失拐角,勾唇喃喃:
“Bonne nuit,Che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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