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紅糖

紅糖

周江水只是看着她，似乎在回憶着什麽，馮糖就知道，這人對她肯定沒什麽大印象。

不過……不會吧，好歹軍訓了兩周天天見面聊天的，怎麽也該熟了啊，不至于想不起來她是誰吧？

沒空多想，馮糖突然想起張柯婕可能已經在樹下等待她，這天氣炎熱至極可不能讓人家等太久了。

她跑到冰箱前挑了瓶經常喝的檸檬水牌子，走去付錢：“這個多少？”

周江水看了眼，淡淡道：“三塊。”

馮糖歡喜地把零錢付給他，而後笑着問：“你們這裏應該有個大榕樹吧，我剛剛一直在找那地方，但是沒找到，你能幫我指指路嗎？”

居民區房子太多，巷子也多，彎彎繞繞的，加之天氣實在算不得好，太陽照得人腦子都暈乎乎，視線也不好。

周江水定定看了馮糖幾秒，終于放下手裏的書走了出去。

“前面穿過去就到了。”他走到門口，指着不遠處一棟灰色磚瓦房對着她道。

馮糖站在他身邊，看着少年幹淨的白色T恤，鼻息裏都是他好聞的味道。

少年的氣息幹淨如沒有一絲雲彩的藍天，他今天大概是沒有出門的，身上沒有汗味，反而有股清冽的淡淡幽香，聞着聞着，身體的燥熱都降下幾分。

他的聲音幹淨清爽，帶着些許低柔，撓的馮糖心尖兒都是癢乎乎的。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馮糖歡喜地招招手走出了小超市，外邊日頭高照，一輪烈日懸挂在頭頂曬得人皮膚痛，可此時的馮糖卻覺得陽光真美好，讓她意外遇到了周江水。

十月初旬的天，秋老虎最猛烈的時候，馮糖趕到大榕樹下已經是五分鐘之後的事了，空氣粘膩沒有一絲風，即使坐在榕樹下的椅子上，也足以把張柯婕熱得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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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呀柯婕，我剛剛抄小道沒注意看路，走錯了，手表也沒帶，你等多久了？”

張柯婕擡手遮擋住頭頂的烈日，微笑着搖搖頭：“沒關系，才過了十分鐘而已，也沒有等很久。”

這麽一說馮糖心裏更愧疚了：“害你等了這麽久實在抱歉！”

她捏住手裏喝了一半的檸檬水，突然想起什麽，一巴掌拍到腦門。“哎呀瞧我這狗腦袋，剛剛應該給你也買瓶飲料的！”

張柯婕還是那副溫溫柔柔的笑，白淨的臉龐有着稚嫩的少女氣息，她長得與馮糖是不一樣的類型，如果說馮糖是夏季火熱的雛菊，那麽張柯婕就是秋日的小黃花，雖柔弱了一些，小家碧玉的樣子也十分讨人喜。

尤其是她愛笑，笑起來那雙眼睛微迷起來，怪可愛的！

“不用啦，我們趕緊去買書吧。”

“哎呀不行不行，你看你都熱成什麽樣了，前面就有個小超市，我去給你買瓶飲料先！”反正都耽誤了這麽多分鐘，但耽誤一會兒也不礙事，就算回去晚了爸媽也會留飯吃的。

馮糖拔腿就跑，張柯婕倏地拽住她的胳膊，兩眼閃閃亮：“你去哪裏買？”

“就對面那個小超市，怎麽了？”馮糖疑惑。

不知是不是馮糖看錯了，她覺得張柯婕臉上浮起了一絲叫做“羞澀”的笑……

“沒什麽，我陪你一起過去吧。”

說完她直接挽着馮糖把人帶着往前走，速度之快，馮糖差點跟不上。

今天兩個女生穿的都是連衣裙，馮糖是活潑的淡黃色裙子，張柯婕穿的是一身優雅的白色淑女風中長袖連衣裙，穿着裙子走路快不了，但這會兒張柯婕步子竟邁得格外大，惹得馮糖頻頻多看了她兩眼。

起初她還疑惑了一會兒，轉眼就抛之腦後。

大概柯婕是真曬渴了吧，唉，都怪她磨磨蹭蹭的。

兩人手挽手一起到了周江水家的小超市，那白衣少年一如方才她走的模樣，規規矩矩坐在收銀臺後看書，脊背挺得筆直，雙眼聚精會神盯着書本，看都沒看兩人一眼。

進去後馮糖大方地讓張柯婕随意挑瓶自己喜歡的飲料，暗自慶幸今天多帶了十塊錢出來。

“嗯……”張柯婕笑得羞赧，一會兒擡頭往收銀臺方向看幾眼，一會兒又移到冰箱裏挑選飲料，最後拿了瓶奶茶。

“原來你喜歡喝這種甜甜的奶茶啊。”馮糖笑。

張柯婕笑了笑，眉眼彎彎，很是小清新模樣：“嗯，女生應該都喜歡這種甜甜的飲料吧。”

“不啊，我就不喜歡，我喜歡喝酸酸甜甜的那種飲料，比如這個。”馮糖晃了晃手裏喝了一半的檸檬水：“這個稍微酸了點，但是我挺愛喝的，這種天氣喝起來賊爽！”

話音剛落，張柯婕捂嘴笑她，馮糖也笑，輕輕敲了敲收銀臺桌子：“老板，結下賬！”

周江水把頭從書裏擡起，淡淡一聲：“四塊。”

馮糖從兜裏掏出四塊錢遞給他，說了句：“謝謝你啦周同學！”

周江水沒看她，直接把錢收了，馮糖卻直視他笑得甜，她的長相偏精致活潑風，五官生得落落大方，笑起來的時候眼尾有顆小痣随着動作起伏，整個人多了幾分俏皮的意味。

馮糖歡喜挽着張柯婕出了超市，臨到門口，張柯婕回頭望了一眼，就聽到超市裏邊的小屋子裏有道中年女聲在喊：“江水，進來吃飯了！”

周江水放下書回了句：“來了。”

……

張柯婕對馮糖這次請她吃棒冰的事兒格外開心，捧着那瓶奶茶傻了了許久。

馮糖那時候覺得張柯婕這小女生可真好哄，一瓶四塊錢的飲料就哄好了，對她的印象瞬間升華了好幾個度，真是個可愛的同學！

買完書已經是午間十一點半了，坐車到市中心其實就十五分鐘左右，回來剛好十一點四十五，兩人在路口揮手道別各回各家，鬼迷心竅間，肚子餓得咕咕叫的馮糖腳步一個轉彎，跟随大腦中的記憶走到了那間小超市。

她想買支雪糕解解饞，真是解饞而已，可不是想看那人！

說來也是巧了，進去後周江水人剛好從裏屋子走出來，見到她愣了愣，還是馮糖先有反應，唇角揚着歡喜的笑朝他揮手。

“嗨！周江水！”

周江水這回倒是看她了，而後擡腳走到收銀臺前，把落在上面的書拿走，進了屋，沒再出來。

馮糖無趣地撇撇嘴，買了支雪糕，收款人是周江水的媽媽。

“謝謝阿姨！”

“哎喲這麽客氣呢，你是江水同學？”剛才看見她跟自家兒子打招呼，說明應該是認識的人。

“是呀阿姨，我是周江水的同學！”不僅如此，他們兩個初中就是同學了呢！

“挺好挺好。”

周江水媽媽長得溫柔，身材中等，不算胖也不太瘦，馮糖瞧着她那和煦如春風的笑，不禁想：“看來他這性格是随了父親吧……”

*

窗外陽光大作，金色的細密光線從窗簾縫隙裏投射進入小房間，灑在大床上相擁的二人。

車流喇叭聲隔了十二層的距離仍傳遞上來，鹿城已經蘇醒過來了。

男人一手搭在女人腰間，一手放在女人發頂，一顆小腦袋埋了半顆在被窩下，一顆大腦袋放在外邊。

不知道睡了多久，神志不清的馮糖睜開朦胧的雙眼，睡眼惺忪的臉上有着大大的迷茫。空氣中彌散着一股濃濃的男性氣息。

她動了動酸軟無力的身體，下部分跟被拖拉機碾過似的沉重。

“嘶——”

腦子略有些混沌，碎片一般的記憶開始慢慢侵襲她的大腦……

在半明半昧的光線下，馮糖腦海裏瞬間湧進昨晚發生過的一系列事情。

她把醉鬼周江水拖回了家，被他抱上了床，後來把他踢下床一個心軟就被他吃幹抹淨了……

腰間有些沉重的東西壓着，馮糖支起半個腦袋從被窩裏探出，發現這男人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

周江水睡覺總愛抱着東西，沒人陪就抱被子，有馮糖陪，那麽馮糖就是那張給他抱的被子

房間很小也很安靜，馮糖看見那一束光線裏漂浮的灰塵，輕輕悠閑地搖曳在空氣中。

她輕輕轉過身子面對着周江水，那男人睡得熟，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周江水睡覺時瞧着就是個乖寶寶，或許是昨晚折騰了太久，他纖長濃密的長睫下有着濃重的青黑，嘴唇也幹涸地起了層皮。

在不甚清晰明亮的光線中，周江水棱角分明的下颌線多了幾分溫潤，頭發亂糟糟的有點孩子氣，高挺的鼻梁噴出溫熱氣息打在她臉龐，那是都屬于他的氣味。

輕輕緩緩，綿延不絕……

即使早就告誡自己要放下周江水，但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又如何說放心就放心呢。

尤其是這男人絲沒有要放棄她的意思。

馮糖覺得意志本就不夠堅決的自己很快就會重新拜倒在周江水的西裝褲下。

沒有女人不愛美麗的事物馮糖這個看臉的女人尤為甚。

外貌出衆的周江水不論從哪個方向品析，總是完美地無可挑剔 ，五年的時間他身上褪去了許多稚嫩青春，留下的沉穩大氣以及舉手投足間說不出來如何高貴的優雅氣息，都更加讓馮糖移不開眼。

尤其是二人之間發生過那麽多親密事情，對于馮糖來說，堅定地斬斷這段感情，她心中有太多不舍。

除了作天作地表示自己受了傷，要折磨周江水以外，她甚至想不出拒絕他的理由。

還是那句話，犯賤，又犯賤又蠢。

自以為什麽都能夠抛下忘記，卻被現實和周江水狠狠上了一課。

但要說這五年來她在感情上什麽也沒學會，那也是不對的。

馮糖盯着周江水疲倦的臉注視了許久，那雙好看的眼眸突然睜開，夾雜着紅血絲的眼白吓得她一個哆嗦，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

沒推動，反而被他抱得更緊了。

不知他是否睡醒，也不知道他現在意識有沒有清晰，馮糖只聽見男人沙啞的嗓音一聲一聲喚着她名字。

“糖糖……糖糖……”

他的聲音不止沙啞，還帶着初晨是我清醒後的疲倦和縱.欲.過後的餍足。

糖你妹啊！

馮糖蹙進眉頭把人狠狠推開，周江水帶着一絲茫然望向她，雙手還保持着方才擁抱她的姿勢。

馮糖沒力氣罵他也沒空跟他說話，拿過床頭櫃放着的手機看了眼時間，蹭的一下從床上彈起身子。

“我靠！”

十點五十五！有沒有搞錯！

“完了完了，上班遲到了！”再解開鎖一瞧，“五個未接電話？！”

三個副班的電話，兩個園長的電話！

“不是，這手機怎麽回事啊！沒有靜音啊！”馮糖拼命在屏幕上敲打，急得滿臉通紅，渾身燥熱不堪，直接把被子踢掉了。

周江水突然緩慢地爬到她身側，環住她的腰身：“鬧鐘我幫你按掉了。”

馮糖：“？？？”

“你有病啊！”

馮糖瘋了一般用力拍打在他赤.條.條的胸膛上，一片紅。

“誰讓你幫我按掉的！你怎麽不叫醒我啊！”

周江水阖了半秒幹澀的眼睛，握住她的手深呼吸，語氣坦坦蕩蕩：“昨晚太累我想讓你多睡會兒，幫你請假了。”

“什麽？！”馮糖忽視前半句，直接愣住：“你跟誰請的假？”

“園長。”

翻開通訊錄，果然，最後一個電話就是園長打來的！

“你怎麽請假的，你跟她說了什麽？”

“我說你昨晚睡太晚了休息時間不足，就請個假……”

“沒說其他的？”比如什麽昨晚操勞過度之類引人瞎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