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四十一:情蠱在你身上有沒有反應

第41章 章四十一:情蠱在你身上有沒有反應

“邢、邢遮盡……!”

血水沾上濕長的睫毛,宋庭譽失聲叫道,邢遮盡緊緊抿着唇,喉結滾動一圈,将悶在口中的血咽下。

“沒事……”他伸手,覆上宋庭譽的眼睛,在他視線消失的偏刻,偏頭抹去了嘴角的血。

那突如其來的箭矢紮進了右邊的肩胛骨,背後的銅錢聲愈發強烈。

覆在眼睛上的手重新收回,邢遮盡的臉色已經冷下,一把攬住宋庭譽的腰,将他護在了身後。

他來了。

邢遮盡眼底泛紅,卷着狠意,抓着宋庭譽的手發顫。

“別怕。”他啞着聲音。

宋庭譽卻望着他潺潺流出鮮血後背失神。

馬蹄聲斷,取而代之的,是足靴碾過厚雪,遠處鳥鳴凄厲,已愈演愈息,空氣中都漂泊了腥味,順着風雪融進鼻腔。

那足靴一步一步,一點一點地靠近。

邢遮盡半弓着身,眼神如狼般陰鸷,盯着逐漸顯現出輪廓的人,顫抖又顫抖。

“唔……抓到你們了~”

驀地,一道輕挑戲谑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像一條狐貍露出了蓬松靈巧的尾巴。

刀柄流連在男人的指尖,過了一個弧度,碰撞出清脆的響聲,輪廓完全顯露,男人高挑挺拔,帶着面紗的樣貌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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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八年,再一次的相見。

男人彎彎眉眼,瞳孔亦如從前般深邃,即便帶了笑意,卻并不達眼底,“小王爺……別來,無恙?”

他拖長尾音,慢慢說道。

這語句裏帶着的遲疑,好像在确定以這句話作為招呼開端的可行性,他輕挑的眼皮撩了撩,随後并不等二人回答,兀自靠近。

邢遮盡驟然起身,趔趄了一步,将身後的宋庭譽徹徹底底擋住。

“許久未見。”他沉啞着聲音,“閣下的待客之道,還是同從前一樣。”

冬雪陣陣,吹過崖頭二人搖晃的身體,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須臾後放聲大笑。

“待客之道?”他笑得累了,才慢慢反問一句。

邢遮盡自始至終,用那雙鋒利的眼睛盯着他的動作,仿佛要将對方每個顫動的毛孔都收入眼底。

“你見過哪個殺手,把自己的獵物當做客人?”男人順了順氣,把玩着刀柄上的銅錢。

他的身後,數不清的刺客陸陸續續地攀岩上來。

邢遮盡抿住了唇,那雙陰鸷的眼眸晃動一下,餘光觀察起每一個人的形貌。

對面的男人将這個小動作完美地收入眼中,瞳孔裏卻只是閃過一絲戲谑,他眼皮撩起,歪了歪頭,便從邢遮盡阻攔的縫隙中觀察到了瑟縮的宋庭譽。

“呀,今天的小貓,可沒有藏好呢……”

邢遮盡的餘光在他出聲的一瞬間收回,倏而後退一步,抓着宋庭譽的手更加緊實。

“如今天色已下,冬獵既定的時辰過去,不出一炷香,朝廷的人便會趕來支援。”邢遮盡沉聲威脅:“屆時,你們逃不掉的。”

此言既出,男人淡下的笑意又生起,也不知是話、還是對方維護身後人的動作逗悅了他,聞言不但沒有收回目光,反而得寸進尺地靠近,伸出一只手想要把宋庭譽扯出來。

邢遮盡在下一刻猛然出拳,砸向了男人的側臉。

拳出生風,出其不備,本應命中的拳卻在電光火石間被避開,風雪中,一聲輕笑從鼻腔中悶悶響出,邢遮盡發覺不對,猛然回頭,宋庭譽的喉間卻溢出一聲悶哼。

男人一把掐住了宋庭譽的脖子,一個擡手,将瑟在後方的人提到了面前。

“放開他!”邢遮盡驟然怒吼出聲。

男人眼底閃過嘲弄,又一掌向着胸前襲來,他挑了挑眉,将掐住脖子的人擋到身前,那道掌風便立時偏離了方向,揮舞向了身側的空氣。

“小心點,別傷了你的小貓……”男人語氣責怪,幽怨地看了邢遮盡一眼。

後者喘着氣,胸膛劇烈起伏,眼底的陰鸷幾乎要溢出眼眶,又隐隐有後怕藏匿。

宋庭譽被扼住脖頸,雙腳脫離地面,張着唇極力汲取空氣,蒼白的面孔在缺氧的情況下,竟泛起了幾分漲紅。

好難受……呼吸不過來了……

他雙手無力地扣着脖頸,眼底的光亮即将消失。

邢遮盡心如刀割,再次向前,如同一道轟然而出的迅雷,撲向惡劣挂笑的男人,後者在這一瞬間,唇角勾起一抹可疑的弧度,扼住脖頸的手悄然發力,宋庭譽便順着力道滾落。

“阿譽!”

邢遮盡來不及收力,将男人撲倒在地,攢好的拳卻停在了半空,在宋庭譽背景甩出的一瞬間,向着他奔去。

男人的方向精準,出力恰到好處,把一切都卡得剛剛好。

宋庭譽悶着嗓音,在泥濘中翻滾,積雪和碎石染濕弄髒了他白金的衣袍,驟然得到釋放的意識還沒有收回,一股巨大的失重感便席卷而來。

“阿譽!”

耳邊又傳來一聲呼喊,帶着濃重的驚恐和駭意,手腕便在下一刻被人抓住,失重感随即而止。

宋庭譽迷離的眼睛聚過一絲焦距,在波光潋滟當中,看見了邢遮盡顫抖的唇和沾滿恐懼的桃花眼。

“哥?”他又喚了一聲,像一只懸挂在崖頭,被巨大驚吓駭出怔然的鹿,而他的整個身體都懸在了半空中,手腕則在千鈞一發之際,被邢遮盡死死叩住。

“是我,是我……”邢遮盡顫着聲音,往日冷靜鎮定的裕王殿下,此刻只餘失控和恐懼,“別怕,哥拉你上來了,馬上就上來了……”

他說着,手上使勁,這句話卻不知哪裏刺激到了宋庭譽,後者這在剎那雙瞳驟縮,低頭望向這萬丈深淵,止住的淚水頃刻湧出眼眶。

“懸、崖……”他惶恐地搖着頭,雙手亂晃,極力想要把邢遮盡的手掙脫,“不……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他都想起來了。

他本在冬獵,追到了一只雪狐……如果能夠把它獵入囊中,今年的頭籌必然非他莫屬了 ……可是……

可是雪狐竄到了崖邊,他也掉了下去——不,他沒有掉下去,他擡起頭的時候,看見了邢遮盡,邢遮盡……

是邢遮盡把他推了下去。

“是你推的我、你來推我了……”宋庭譽失控地重複着這句話,肩胛骨處的血順着臂膀流到了腕上,邢遮盡的手已是鮮血淋漓,卻還是固執地不願意将它松開。

“……阿譽,我是來救你的,我不會推你,永遠都不會……”邢遮盡顫抖着聲音,猛然積攢力氣,就要将宋庭譽拉拽上來,蓄出的力道卻倏而消失,與此同時,他的背上碾過痛意,肩胛骨處的箭矢被粗暴拔出,拉拽出長長的血霧。

他猛地戰栗一瞬,喉間湧上的血來不及抑制,便嘔在了宋庭譽的臉上。

“呃……”

“小王爺可真是用情至深啊。”上方,男人屈膝踩上邢遮盡的後背,手裏把玩着帶血的箭矢,血珠流到他的指尖,讓他有些厭惡地掃了開來:“不過,您說的話自己又信得幾分呢?”

“當年,不就是你親自把自己的小貓扔在了崖底……讓我想想,他當初肋骨斷了幾根?手和腳還有哪處能動?——啊,有的時候,我都覺得您小小年紀,心就已經這麽狠了。”

“住嘴……!”邢遮盡沉啞着聲音,望着如堕深淵的宋庭譽,忍受住痛意,再次擡手要拉他上岸,腰間卻生出一股涼意,銅錢聲随之而來。

他猛然一顫。

男人拔出短刀,将他後腰處的衣物劃開,染着風雪的刀尖慢慢蹭過他腰上的傷疤。

“這麽多年過去了,還留着呢?”他的眼底晦暗,刀尖蹭着疤,又平移。

在那裏,疤身周圍細細密密地蔓延出黑色的花紋,只不過不太重,也沒有那麽明顯。

邢遮盡很快冷靜下來,不加理會,一點點将宋庭譽往上拉。

崖壁上的血跡生出暗紅的花,挂在峭壁邊的人被慢慢拉上,邢遮盡的指尖已經翻進泥底,血跡和雪泥交融,面對宋庭譽時,聲音的陰鸷便全部轉化為溫和。

“乖,馬上就上來了。”

拿刀抵住他的男人聽到他的話,眼底的嘲意更加明顯,流露出一點瘋意——

他果然很讨厭被忽視的感覺。

下一刻,刀尖順着腰間的舊疤劃裂,破開新鮮的血液,邢遮盡的拉拽的動作一滞,額前立時有冷汗滾落。

“這種時候,還想着你的小将軍呢?”男人抵着刀尖,用血珠細細描摹着他傷疤出長出的花紋:“那皇帝讓你娶的時候,你還真的娶了——你不知道他會害死你?”

刀尖猛地紮下,邢遮盡悶哼一聲,眼前疼得發花。

他說的話意味不明,讓人聽不清朗,腳下的人卻絲毫沒有表露出驚詫,好似好久前便知曉了這件事般。

宋庭譽已經被拉上小半,再堅持一會,整個人就能夠完全脫離了危險。

再堅持一會兒……

“說,話。”男人很不滿意他現在的反應,刀尖又劃一道,“不是給你下了情蠱,難道沒有反應麽?……唔,這圖騰可騙不了人……”

他深邃的眼底浮現出一抹惑意,很快消失。

邢遮盡依舊咬着牙,拉着宋庭譽不松手。

“我讓你,說,話。”男人終于不耐煩了,又一刀劃上,腳下的人口吐腥紅,牙齒都是濃稠的血液,“再不說話,刀落的就不是你身上了。”

邢遮盡瞳孔一顫,看見刀尖移到了側邊,最後落在他與宋庭譽相握的手上。

“咯咳……”他張了張嘴,把血吐幹淨:“有、有……”

有反應。

每次他情動時,蠱毒都會快速侵入肺腑,最後抵達心髒,發出如萬蟻啃噬般的疼痛。

男人聽到了滿意的答複,愉悅地挑了挑眉……他就知道,自己當年中的情蠱,在得到改良以後,必然會更加地強悍——

邢遮盡每次對宋庭譽心動,卻要忍耐時,都會想些什麽?……又或許,在這八年裏,他已經把隐忍刻進骨子裏,為了防止自己突然暴斃在心愛人的面前,所培育的忍受力,應該已經達到了一種爐火純青的地步吧。

他這樣想着,似乎有些懊惱——這位陰晴不定的殺手又不高興了。

他不高興,就總喜歡做一些出格的事……比如,出爾反爾。

“好吧~因為你乖乖聽了話,所以我決定獎勵你——那就換一個人來替你受罰吧。”

男人說罷,眼中一鸷,刀尖猛然刺下,直沖宋庭譽的手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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