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章

姜青若坐在房內等待, 一顆心卻莫名得突突直跳。

不對,一定是發生了什麽意料之外的事。

就在她打算掀開蓋頭,起身去前院一探究竟時,房外突然響起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姜青若猶豫一瞬, 又坐回了床沿上。

沒多久, 房門應聲推開, 裴晉安大步走了過來。

身着大紅新娘吉服的女子安靜地坐在那裏, 凝脂般的玉手搭在身前, 纖細的手指微微屈起, 因為有些不安, 下意識揪着自己的衣袖......

裴晉安冷臉上前, 面無表情地揭開了她的蓋頭。

驀然看到對方出現在眼前, 這情形與她昨晚的夢境幾乎重合。

姜青若愣神過後, 驚得差點跳起來。

“怎麽是你?裴......周允禮呢?”她聲音有些不穩地問。

紅唇妩媚,嬌豔欲滴, 這新娘子的妝容真是礙眼無比。

裴晉安目不轉睛盯着她, 沉臉遞過來一只帕子,道:“先擦一擦你的臉。”

都什麽時候了,他不回答問題, 還要她擦臉?

姜青若沒好氣地推開他礙事的帕子, 急匆匆站起身來, “發生什麽事了?周允禮呢?”

裴晉安沉默片刻,雙手抱臂, 語調輕飄飄道:“你們成不了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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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青若一下子愣住。

好端端的,為什麽成不了親?

還有, 她與裴晉安什麽仇什麽怨,竟然能勞駕他在她大婚之日來幸災樂禍?

姜青若狠狠瞪了他一眼, 提起裙擺便往前院走去。

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想快步去前院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而裴晉安大步跟在她身後,幾次欲言又止,最後終于下定決心,伸出長臂攔住了她的去路。

“周允禮......必須得娶謝芙。”他一改方才輕松的态度,面色變得異常嚴肅。

姜青若頓住腳步,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為什麽?”

“謝芙有孕,是他的孩子。”

姜青若瞪圓了眼睛,用那種看瘋子的異樣眼神看着他,恨不得用力呸他一臉,“你胡說!”

裴晉安垂眸看了她半晌。

譏諷地輕笑一聲,語氣冷冷吐出兩個字:“真的。”

姜青若突地想到了那只荷包,還有周允禮含糊的話,他最近種種異常的舉動,稍微仔細想一想,都可以由蛛絲馬跡推斷出來。

所以,方才的喧鬧聲是謝芙來了,而周允禮匆忙離開是為了去安撫她,姜青若萬萬沒想到,周允禮竟然瞞着她,做出這種事......

裴晉安冷笑,“你這麽急不可耐地嫁人,竟挑出這樣的人做夫君,眼光實在不怎麽樣。”

姜青若沒時間理會他的嘲諷。

她沒說話,眼眶卻逐漸發紅。

裴晉安看着她要落淚的模樣,一時有些慌亂:“你......你哭什麽,婚前認清他的真面目,這不是好事嗎?”

姜青若回過神來,咬唇盯着他,怒氣逐漸攀升,“所以你是來為你的表妹撐腰,要搶走我的未婚夫?”

裴晉安不自在得輕咳一聲,“也不全是......”

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姜青若随手抄起身旁的長棍,指着他狠聲道:“你給我讓開!”

裴晉安不肯讓開,那長棍雖然有碗口粗細,于他卻沒什麽威懾力,他輕松一握,便可以從她手中取走。

“你不會還要同周允禮成親吧?他是個什麽貨色,還值得你這樣嗎?”

姜青若氣得瞪大杏眼,真想此時手中拿着的是陸良玉那把長劍,一劍揮退面前這礙眼的男人!

不過,現在裴晉安不是重點,姜青若尋了個空隙,從他身旁靈活地越過,氣勢洶洶地提着長棍,幾步奔到了前院。

而此時周允禮正小心地攙扶着謝芙從房內出來,對方臉上還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

香荷看到小姐穿着新娘吉服,手提長棍走了過來,嘴角一撇,兩行淚便落了下來。

她小跑到姜青若身旁,道:“小姐,周大人他......”

姜青若擺擺手,示意她不必說了。

這情形一目了然,裴晉安說得都是真話,她信了。

周允禮移目過來,正對上姜青若的眼神。

不敢瞧那眼神中有什麽情緒,他慌忙移開了視線,而謝芙則高傲地擡起頭來,擺出一種勝利者的态度,對姜青若道:“姜姑娘,不好意思,周主事對我一往情深,你們今日的大婚得取消了,再過幾日,就是我們成親的日子了。”

姜青若靜靜地看着對面兩人,捏着長棍的五指握緊又松開,良久,長棍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周允禮暗暗松了口氣,讓人攙着謝芙去旁邊歇着。

謝芙是官家小姐,雖說性格跋扈,但對他以後平步青雲卻是再好不過的助力,但他亦舍不得顏色傾城的嬌妻。

想到這兒,周允禮深吸一口氣,幾步走到姜青若身旁,對她小聲發誓道:“青若,我對不起你......雖然婚事得取消,但我心中依然有你。你且等些時日,等我與謝芙成親後,會想辦法将你接進府中,你做平妻,我對你會一樣好的......”

姜青若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眉眼端正,膚色白皙,大紅新郎吉服更趁得他俊朗挺拔。

在她初來青砂鎮時,是他伸出手來,幫她渡過了難關,她感激他,也曾以為他是個值得托付的好郎君。

姜青若的眼眶慢慢泛紅。

她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

當初景家興盛,外祖父要納妾,外祖母那樣性子柔弱的女人,卻死活不肯點頭同意,最後堅決與外祖和離,狠心返回了娘家。

而母親做為景家嫡女,嫁給父親後,亦怎麽也不同意黃氏進門,直到母親心情郁結早逝,黃氏才被父親接進府中。

她骨子裏與祖母和母親一樣,不願與任何女人分享丈夫。

別說做平妻,就算他此刻跪下發誓以後會休了謝芙娶她進門,她的心頭也不會有半分波瀾。

祖母和母親都犯了錯,她也是,她們最大的錯便是不該輕易相信依靠男人。

世上除了金銀這種至誠之物,哪有什麽值得終身指望的東西呢?

看她始終抿唇垂眸默不作聲,周允禮壓低聲音急道:“青若,你要相信我......”

陣風吹過,大紅裙裾與吉服袍擺短暫地翻飛相擁片刻,又遽然分開。

姜青若的思緒悄然回籠,移目看向對面的男人。

啪地一聲重響,周允禮白皙的臉頰顯出五個清晰的指印。

“從今往後,你我恩斷義絕,各不相欠。”

姜青若握緊發麻微顫的手,轉身走開,沒再理會謝芙“你怎麽打人”的叫嚷聲。

人一轉身,淚珠便抑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旁邊遞來一只帕子,姜青若下意識接過來,擦去越來越洶湧的淚水。

跨出門檻,才發現宅外竟有一隊身着铠甲手持長矛的衛兵,三步一人,将整個宅院圍得如鐵桶般嚴實。

是怕周允禮拒不認賬,所以竟派兵來圍了周家?

多此一舉。

看謝芙方才趾高氣揚的态度便知道,周允禮早在第一時間就對她許下了諾言,娶了謝芙對他的官場仕途大有裨益,所以他根本不會拒絕。

在這一刻,姜青若突地看清了他的品性,刀絞般的心痛悄然減輕,整個人變得越發清醒起來。

“我以為......姓周的至少會堅持一下......”耳旁一個聲音道。

姜青若愣了愣,迅速轉過頭去。

陰魂不散的裴世子,方才一直跟在她身旁。

裴晉安擰着眉頭,似乎是在解釋:“謝芙是我的親表妹,我必須得幫她。你有氣的話,可以沖我發火......”

臭不要臉的一對表兄妹,一個浪蕩風流,一個搶人丈夫,他們為何不就地成親,少出來禍害別人?

姜青若一言未發,将帕子狠狠砸到了他臉上。

陸良玉與白婉柔聞訊趕來,卻被衛兵攔在了外面。

此刻看到姜青若紅着眼眶從周家走出,已經差不多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白婉柔小跑着幾步迎過來,什麽也沒問,因為氣極犯了咳疾,她煞白着一張臉,還盡量冷靜地扶着姜青若的胳膊,将她攙進了陸宅。

陸良玉問清香荷到底是怎麽回事後,立刻返身回府。

片刻後,她提着長劍出來要找周允禮與謝芙算賬,卻被裴晉安那個黑臉虎目的二愣子親衛攔了下來。

陸良玉大罵他們不知廉恥。

朝遠聽不過去,又罵不過她,笨嘴笨舌地解釋,她又不聽,只好劈手奪過她的劍,粗聲道:“你怎麽這麽蠻不講理,能不能冷靜一下?”

“到底是誰蠻不講理?成親的日子,你們帶兵過來壞人親事,做得是要臉的事嗎?”陸良玉罵完他,又指着周宅,氣呼呼高聲道,“還有裏面的人!什麽官家小姐,什麽府衙主事,枉我一口口周大哥喊你,無媒茍合,臭不要臉!”

周允禮在院子裏聽見,只覺得面皮發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而謝芙可沒這麽好脾氣,坐等別人罵到臉上來。

“你少張口胡亂罵人!我與周郎是情投意合,兩情相悅......”她高聲分辯了幾句,但到底底氣不足,于是轉而對裴晉安說,“表哥,她們這樣欺負我,你可不能坐視不管......”

前些日子,永昌帝在惜霞寺被困時受了驚,如今窦重山與天雄軍僵持不下,叛亂難平,永昌帝越發心驚不安,欲遷去東都洛州。

裴晉安去了一趟大興,正是去商議此事。

昨日他才剛返回慶州,只不過,剛回到這裏,便聽說了了姜青若要成親的事。

還未等他有所動作,謝芙又找上門來,說了自己做下的這等醜事。

表妹淚眼朦胧地求他做主撐腰,他則是冷聲斥責了她一番,但當說謝芙說她心悅的男人是周允禮時,他愣了愣神,張口便答應了。

這樣的男人,謝芙願意要,就随她去吧,他懶得去管,不過姜青若......

就算她因此記恨誤會他,這事他也管定了。

看到表妹又淌眼抹淚地求他做主,裴晉安已沒了耐性。

他揮手讓衛兵護送謝芙與周允禮回慶州官邸暫住,留在青砂鎮,他二人少不了會被鎮上的人戳脊梁骨。

吩咐完這些,裴晉安站在陸家緊閉的宅門前,舉拳重重敲響了門扉。

~~~

宅門打開,在看到來人是裴世子後,白婉柔猶豫片刻,輕聲道:“世子如果是替謝姑娘來道歉的,我可以代青若告訴世子不必了。現在她的心情不好,不會想見任何人的。”

這是婉言拒絕他進門。

裴晉安沉默一會兒,沉聲道:“我不是替誰來道歉的,這種事謝芙有錯,周允禮也難辭其咎。但姜姑娘如果氣結于心,難保不會生病,我不替謝芙道歉,但卻該替她收拾爛攤子,總不能讓姜姑娘丢了未婚夫,再積攢火氣生出大病來。”

姜青若自回了陸宅後,便将自己關進了屋子,任誰去敲門,她都說“我沒事,只想安靜一會兒”。

可誰都看得出來,她怎麽會沒事呢?只是她一個人默默呆在房內,不想讓人瞧見她黯然傷神的樣子,獨自療傷罷了。

想到這兒,白婉柔遲疑一瞬,輕輕點了點頭。

天色已暗,偌大的後院一片沉寂,姜青若的卧房內沒有亮燈。

裴晉安叩了叩門。

半晌後,無人回應。

用力推門,門栓鎖住,門板紋絲不動。

他耳力敏銳,皺眉側耳傾聽片刻,房內似乎連一聲輕微的響動都沒有。

不知想到了什麽,裴晉安臉色微微一變。

當下也顧不上什麽男女之別,他推開窗戶,長腿跨過窗沿,動作利索地翻窗進房。

月色清朗,光線順着打開的窗隙彌漫而來。

裴晉安迅速環顧一周,沒發現姜青若的任何蹤跡。

他兩步走到桌前,掏出火折子點亮了燈,舉起油燈朝房梁處看去,待看清無人挂在上頭後,才微微松了口氣。

燈芯逐漸全燃,室內光線大亮。

裴晉安放下油燈,借着悠亮的光線,視線再次在房內逡巡。

片刻後,落在屏風後的卧榻上。

榻上鋪着錦被,上面似乎也空無一人。

方才白姑娘說過姜青若在房裏,難不成她悲傷不已,離家出走......

想到這兒,裴晉安的劍眉驟然壓下。

他大步繞過屏風,将油燈放在卧榻旁的小幾上,想在這邊再仔細找一找。

不過,聽到腳步聲,嚴嚴實實窩在錦被裏的姜青若動了動,掀開被子露出一雙濕漉漉的杏眸,轉首向這邊看過來。

裴晉安恰好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姜青若差點失聲尖叫起來。

她裹着被子坐起來,氣得緊繃着臉兒,一連聲地質問:“你來做什麽?我鎖了門,你怎麽進來的?你要幹什麽,幸災樂禍?你有沒有良心,我被你表妹欺負得還不夠慘嗎?”

聽到她一腔憤怒地接連責問,裴晉安反而輕舒了口氣。

他長腿一勾,拖過來張椅子,在她面前穩穩坐下。

姜青若下意識裹緊被子,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麽?別以為你帶着兵來就可以胡作非為,你當陸宅的人是好惹的嗎?你......你不會要殺人滅口,好成全你表妹的名聲吧?我告訴你,如果我死了,她更會被人唾罵,一輩子也別想擡起頭來......”

“你多慮了,”裴晉安打斷她的話,“恥笑唾罵,就算當衆被人指着鼻子罵,謝芙也不會在乎旁人的眼光,她就是這種我行我素的性格。”

聽他這語氣,似乎還挺為他表妹刁蠻的性情驕傲?

果真是一家人,厚顏無恥到了極點。

“......你什麽意思?真要殺人滅口?”

說話間,姜青若悄然從枕下抽出把匕首,拔刀出鞘,用刀尖指着裴晉安,一副十足的提防姿态。

裴晉安看出她手中的匕首尋常,突然道:“為什麽用這個?我送你的那把呢?”

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價值千金,比朝遠才當的刀貴重多了。

“扔了。”姜青若盯着他,冷冷道,“別轉移話題,說你到底要幹什麽?”

裴晉安雙手抱臂靠在椅背上,惋惜地嘆了口氣,“不做什麽,就是來看看你......”

他能有這麽好心?姜青若才不會相信。

“我沒哭鬧上吊,活得好好的,惜命得很,可能讓你們失望了......現在看過了,你可以走了。”她面無表情道。

剛才他确實擔心她會想不開懸梁自盡。

裴晉安沒動彈,重又提起剛才的話題,“我說謝芙不在意這些,并不是誇她,而是想告訴你,這事不是你的錯,如果你悲傷難過,反而是在懲罰自己,犯錯的人可以毫不在意,你應當比他們活得更好,這才是最有力的回擊。”

“聽你的意思,要我抛下對他們的恨意,既往不咎,重新站起來好好生活,”姜青若瞪着他,輕蔑一笑,“這麽說,你是來當說客的,怕我報複你表妹?”

裴晉安無語地揉着眉心,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我在你心裏的形象就這般不堪嗎?不管怎麽說,以往我還曾救過你......”

“挾恩圖報,想以此來抵消你表妹搶我未婚夫的事?”姜青若打斷他的話,嘲諷地勾了勾唇角,“你想多了,我本就沒打算去找她算賬,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才沒心思跟她搶男人。”

談話總是朝着不可預料的方向去,她現在對自己充滿了的敵意。

裴晉安嘆了口氣,道:“你有什麽氣,盡管朝我撒吧,打我罵我,甚至用你那把匕首捅我一刀都可以......只要你心裏能好受點。”

姜青若愣了愣,慢慢放下匕首。

他是為了他表妹,情願來來讨打讨罵的——只為能平複她的怒氣,好教她不要有報複謝芙與周允禮的念頭。

“對你表妹這麽好,當初你為什麽不娶她?現在為她出頭挨罵,是看她移情別戀,心中後悔了吧?”姜青若語調冷冷道。

裴晉安頭疼地輕嘶一聲,“你在想什麽?這是兩碼事。我什麽時候打算娶她了,自始至終就沒有過......”

姜青若懶得去計較他到底是什麽想法。

“裴世子以為言語安慰我幾句,就能平息我的怒火嗎?”姜青若擡起下巴,面無表情盯着他道,“你要為你表妹說情,苦肉計對我沒用。我是生意人,說點實際的吧。”

肯跟他講條件,看來心緒已恢複如初。

裴晉安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頭,道:“你說吧,想要什麽?只要我能做的,一定為你辦到。”

“雲錦鋪子的挂牌期限将至,府衙要求重辦,我沒有慶州戶籍,沒法辦理長期營業用的挂牌,”姜青若放緩了語氣,眉梢微擡,半信半疑地試探,“你能不能幫我?”

方才窩在被中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她現在已經冷靜下來。

不能成親還不是首件要緊的事,重要得是她鋪子裏的挂牌該怎麽辦。

現在裴晉安為了他表妹的幸福自動送上門來給她機會,她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不過,裴晉安聽完她的話,臉色卻有些發沉,“你是因為慶州戶籍,所以才這麽急着與周允禮成親?”

姜青若下意識點了點頭,覺得不妥,又飛快補充道:“......自然不光是這個原因,我是真打算成親的......”

怪不得她去抽什麽勞什子的姻緣簽!

裴晉安雙手握拳,別過臉暗罵了一句什麽。

姜青若愣了片刻,擰起秀眉看着他,不可思議道:“......你在罵我?”

“......沒有,罵我自己。”裴晉安沉着臉道,“這事為什麽不找我?”

姜青若轉了轉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心虛地看着帳子頂,“為什麽找你?我跟你又不熟......”

裴晉安想起來了。

他去苑州之前,被她潑了一身水,回來之後,又在寺廟受了她的白眼,還被她罵風流成性。

就因為這個,她決意與他保持距離,遇到難處也不肯找他。

一波三折,命途多舛。

“早知如此,我就不會向魯太守推薦周允禮了,”裴晉安拉着臉道,“我以為你非他不可......”

竟是他為周允禮舉薦?

姜青若滿腹疑問地看着他,不由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他與周允禮,不過是點頭之交,應該沒那麽相熟吧?

“若知他品性如此,我自然不會推薦他,”裴晉安看了她一眼,含糊道,“沒什麽,一時興起,随手舉薦罷了......”

姜青若也沒去追究這其中的真相。

反正她與周允禮的親事取消,他的前程過往,都與她無關了。

“挂牌的事,你到底能不能辦?”

若是他不能辦的話,她還得趕緊另想法子,這事迫在眉睫,關系到她的生意,陸宅女眷們吃喝用度......

“能辦,”裴晉安斬釘截鐵道,“不過,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你憑什麽要提條件?你能做便做,不能的話......”

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一碟糕點遞到了姜青若面前。

裴晉安看着她蓬亂的頭發和通紅的眼眶,悶聲道:“先吃些東西,吃完後我就離開,挂牌的事會盡快幫你辦妥。”

今日出嫁,晨起時便梳妝打扮,去了周宅又遇到鬧婚的糟心事,到現在她幾乎滴水未進。

紅豆糕近在眼前,姜青若聞到誘人的食物香味,肚子咕嚕了一聲。

聽到聲音,裴晉安似乎輕輕笑了一下。

姜青若羞惱地瞪着他,懷疑道:“你為什麽要我吃東西?是不是在裏面下了毒?”

先口頭應下挂牌的事轉移她的注意力,再趁機在糕點裏下毒害她,也不是不可能。

“這是你房裏本來就有的東西,我怎麽來得及下毒?”裴晉安啞然失笑,與對方對視僵持片刻後,他長指拈起塊紅豆糕,放在嘴裏大嚼幾口吃掉,對她道,“你腦子裏整天在胡思亂想些什麽?能不能暫時摒除對我的偏見,先填飽肚子,再說其他的?”

他看上去安然無事,姜青若放心地接過碟子,一連大口吃了三塊紅豆糕,空蕩蕩的腸胃才總算恢複生機。

糕點吃完,對面又遞來一盞溫水,姜青若接來咕咚咕咚喝完,言歸正傳:“挂牌的事你多久能辦好?”

這種事對她來說難于登天,但對裴世子來說,想必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姜青若要他給定一個明确的期限,以免對方拍拍屁股回了侑州,把她的要事抛諸腦後。

裴晉安閑閑地靠在椅背上,沒先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伸出長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示意她臉上唇畔沾了糕渣。

姜青若照着他比劃的地方,用衣袖胡亂擦了一把。

也不知她的方位感為何竟如此之差,嬌豔的唇上還明晃晃挂着一粒芝麻大小的糕渣,裴晉安看不過去,忽地起身過來,想要伸手幫她抹去。

姜青若警惕地往後一挪,纖薄的背靠在牆邊,仰首狐疑地瞪着他:“你要做什麽?”

自她揭開蓋頭,他就覺得那嬌豔的紅唇礙眼,現在只不過想替她擦去唇上的新娘口脂,當然,還有唇上的糕點......

看她依然如此生分,裴晉安的長臂僵了僵,從懷裏掏出只帕子遞給她,“洗洗你的臉,擦幹淨。”

姜青若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方才悶在被子裏哭了大半個時辰,頭發亂糟糟的,香荷給她塗的脂粉肯定也花了。

她不高興地抿了抿唇,光腳從榻上下來,套上輕便的軟鞋,走到妝臺旁,就着盥洗架上銅盆裏的清水洗了幾把臉。

她下榻的時候,纖巧瑩白的雙足在眼前閃過,裴晉安自覺地別過臉,負手而立背對着她。

肚子填飽,臉上的淚痕洗淨擦幹,又将蓬亂的烏發梳順,心頭那些萦繞的委屈煩惱竟真消失了大半。

雖然裴世子不合時宜的提議讓人不悅,但此刻姜青若的心情輕松,也不會同他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好了,”不知裴世子轉首看着屏風上的刺繡在想什麽,姜青若對着他堅實的後背道,“裴世子,挂牌的事......”

“最多三日,我會辦妥。”

裴晉安轉過頭來,垂眸看着她。

她的臉頰姣白若雪,如瀑的烏發随意傾瀉在肩頭,眼尾還有哭泣後留下的紅暈,更添幾分無法言說的柔美。

雖是洗去了脂粉,但那嬌豔的唇色分毫不減,他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的櫻唇本就豔若丹霞。

洗去那礙眼的新娘妝容,恢複她本來的顏色,才讓人覺得無比順眼。

不過,那雙以往清澈分明神采奕奕的杏眸,此刻只有打算與他講條件的冷靜警惕。

聽到他肯定的話音落下,那雙眸子裏的懷疑才消減幾分。

“口說無憑,立據為證。”姜青若仰首看着他,不放心道。

“你要懷疑我到什麽時候?”裴晉安突地悶笑起來,“我說到做到,從不失言。”

任何一個男人說的話,她現在都不會輕易相信。

姜青若堅持讓他立下字據。

裴晉安只好移步到書桌前,在對方開始磨墨鋪紙時,他随口問道:“為什麽不去昱州投奔雙親了?”

姜青若鋪好宣紙,輕描淡寫地回答他:“父親繼母寫信與我斷絕關系,我還投奔他們做什麽?”

裴晉安微微一愣。

他能想到姜家在昱州興許遇到了難題,她一時沒法前去,所以才只得滞留在這裏,為了自己的鋪子又私自與周允禮定下婚約,沒想到父母竟與她斷絕了關系。

不過,仔細想來,姜家父母為了攀附權勢還曾想送她入宮,現在與自己的女兒斷絕關系,也并不是什麽意外的事。

所以,婚約的事她可以自己做主,算不得什麽私定了,而自己之前還拿那樣的話譏諷她......

想到這兒,裴晉安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你想去昱州嗎?我可以派人護送你前去......”

到了昱州,當面質問她的父母為何置她與姜璇不顧,若是當真斷絕關系,就告訴親朋寫下文書,保證不再與嫡女再有任何往來,就算她以後身份貴重,也絕不能來打擾她半分......

不過,裴晉安心中所想的話還沒說出,姜青若便擰着眉頭瞪向了他。

果然,他居心叵測,打聽清楚了她的家事還想把她送到昱州去,這樣一來不用給她辦什麽挂牌,二來也不會留在這裏給他的表妹添堵。

姜青若冷笑幾聲,把毛筆塞給他,要他快點立下字據,別再胡亂扯東扯西。

看她催促,裴晉安提筆一揮而就。

字據寫好,姜青若吹幹墨跡,妥帖收了起來。

有了這份保證,她總算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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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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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