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73章

院內廊檐下, 身着青竹長袍的男子側身而立。

清隽俊美的側顏一如從前,只是許久不見,修長挺拔的身形清瘦了不少。

是陸良埕回來了。

“良埕哥......”

姜青若驚喜地大呼小叫着他的名字,還沒等對方反應過來, 便不管不顧一頭紮進了他懷裏。

被她霸道的蠻力沖擊, 陸良埕直往後退踉跄了幾步才堪堪站穩。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為什麽沒讓人給我送信?”姜青若雙手環抱住他的腰, 杏眸中閃爍着熠熠燦光, 一個勁盯着他興奮地問。

再次相見的喜悅難以抑制, 陸良埕也忍不住輕輕勾起唇角, 下意識像兒時那樣, 伸出勻淨修長的大手虛虛拍了拍她的腦袋, 垂眸凝視着她的眼睛。

這麽久未見, 她的個頭似乎又長高了些。

姣白的臉龐褪去了瑩潤, 容貌更顯絕美無雙。

那雙明媚的杏眸依然純澈,但已不再像當初那般懵懂。

“我昨日才剛到慶州, 還沒來得及讓人告訴你, ”陸良埕溫聲道,“我已經知道,你當初費盡千辛萬苦逃出雲州, 到了慶州後又經營鋪子, 你的所作所為早已超出一般女子太多, 實在讓我刮目相看......”

當初他身陷囹圄,亦多虧她搭救。

去了煉縣之後, 他曾日夜深思過,當初的行宮死谏雖是他發自真心, 但他的聲音沒有達到振聾發聩的效果,也沒有改變大雍的任何現狀。

白婉柔言之有理, 留得性命在,還可為百姓做些實事。

所以,他在煉縣收容流民,疏通河道,平定匪寇,安撫民心,煉縣如今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他的夙願終于實現十之一二。

那雙深深凝視着姜青若的鳳眸,除了真誠的贊嘆,還有言之不盡的感激。

就在兩人說着話時,白婉柔從房內走了出來。

她水潤的眸子微微睜大,唇邊噙着溫柔的笑意。

那張素來溫柔沉靜的臉龐盡量強裝鎮定,仍然掩飾不住洋溢着的喜悅。

“青若,陸郎君回來了,你也很高興,是不是?”她輕快地走到兩人身旁,抿唇羞澀得輕笑道着,“不怕你笑話,昨天我看到陸郎君回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青若還紮在陸良埕懷裏,此時才突地發現自己的舉止不妥。

是她一時喜悅至極昏了頭,差點忘了,這裏不是雲州,她名義上已經是成親的婦人,陸良埕也不再是那個未定親的鄰家兄長。

白婉柔是陸良埕的未婚妻,是她正正經經的嫂子。

姜青若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得後退一步。

“一定是你們見了面便是只想着卿卿我我,忘了把這麽大的事告訴我,”她握拳調皮地朝陸良埕的胳膊虛虛錘了一下,又嗔怪地看向白婉柔,“白嫂子,我可不能輕易地原諒你們,今晚必得做一頓好吃的,好好補償我......”

被她一通調侃,白婉柔白皙的臉頰頓時羞紅到耳根,“哪像你說的那般?只是陸郎君一路風塵仆仆,需要休息,今日他又去了府衙,開始忙碌公務。我知道今天是你回門的日子,所以想着等你回來了,自然能親眼見到陸郎君......”

而聽到“回門”兩個字,陸良埕愣了愣神,随即擡眸笑道:“裴世子儀表非凡,氣宇軒昂,足智多謀,神勇非凡,與若若......”

他頓了頓,接着道:“與若若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此,我也盡可以放心了。”

晚間留在府中一道用飯。

白婉柔親自下廚,特意做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

姜青若一邊吃着紅豆糕,一邊聽陸良埕講他在煉縣的經歷。

“煉縣幹旱少雨,初到之時,我與百姓一道疏通舊時河道,誰知那河道表面幹涸,下面的淤泥卻足能淹沒一個成人,幸虧屬下眼疾手快将我拉了出來,否則你們現在可能看不到我了......”他輕笑着道。

他說得輕描淡寫,姜青若與白婉柔卻聽得驚心動魄,心疼不已。

以往他任雲州長史,雖日日忙于公務,卻只需要統籌調度,哪裏需要親自下陣挖河修渠?

姜青若微微撅起了嘴,霎時覺得手裏的紅豆糕都不再那麽香甜了。

白婉柔眨了眨水潤的雙眸,體貼道:“修河挖渠,郎君為煉縣百姓做得是實事,一旦河道通水灌溉農田,可以暫解幹旱的燃眉之急,百姓心中自然會記挂着郎君的好。”

說完,她垂下眼眸,輕聲勸道:“公務雖然重要,但郎君還是要保重身體,萬不可再将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陸良埕從煉縣回來,除了攜帶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其餘的都是百姓送的青天錦旗之類的感謝之物。

想到這兒,姜青若心頭那點後怕擔心也變成了理解與驕傲。

不過,想到他以往還在信中提過寥寥幾句平匪的事,她不由好奇地問道:“煉縣的土匪多嗎?你是怎麽平定土匪的?”

“煉縣近年來連年歉收,百姓又不堪田稅重負,許多人幹脆棄了田地投身匪寇,靠打劫過路行人為主。煉縣的匪寇不僅人多勢重,而且消息靈通,”陸良埕微微眯起鳳眸,回憶道,“後來我發現,煉縣府衙中有人與土匪勾結,一旦我要出兵剿匪,土匪們便收到消息躲了起來。”

抓出府衙裏的卧底并不難,他只是讓人傳了幾次假消息,那些土匪們分不出消息的真假,在最後一次他吩咐縣衙的兵剿匪時,幾個土匪的頭目被順勢一網打盡,自此煉縣的土匪徹底土崩瓦解,再也成不了什麽氣候。

平定土匪聽起來易如反掌,但身在其中,肯定有諸多兇險之處。

姜青若凝神認真聽着,卻莫名想到了裴晉安。

如果他要出兵去雲州平叛,那一定比這兇險多了!

只是這幾日,他連半點消息也沒傳來。

不知道他的行蹤,真是無端讓人記挂。

只不過,待她說完自己的憂慮,陸良埕卻溫和地笑了笑,道:“這事你不必擔心,我略知一二。”

裴晉安要去雲州平叛,首要之事定是要解決黑雲寨。

但黑雲寨的情形與煉縣的土匪全然不同,慶州府衙對黑雲寨的情形簡直一無所知,所以他必定會派人去黑雲寨潛伏。

一旦潛伏的人傳來消息,便是他出手之時。

而解決了黑雲寨這個心腹大患,下一步進攻雲州,便不會再有後顧之憂。

這事陸良埕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他昨日剛到府衙,魯太守便捋着胡須,沉聲交待道:“陸長史,不日之後,這府衙的監房恐怕要人滿為患!你且提前準備一番,等府兵那邊送了人過來,府衙好判定刑罰罪責......”

“裴大人英勇神武,一定會順利行事的,青若,你不要太擔心挂念他,”白婉柔輕拍了拍姜青若的手,勸她寬心。

姜青若險些一口粥飯噎在嗓子眼裏,“......我才沒有挂念他。”

白婉柔輕輕笑起來。

“雖然你們剛成親,但他忙于平叛之事,實在是不得已。若若,你要多體諒他。”

白婉柔以為她口是心非,不好意思承認。

頓了片刻,姜青若無意再争辯,只好表情複雜道:“......我會的。”

~~~

落日西下,暮色初降。

遠遠望去,黑雲山蜿蜒起伏,連綿跌宕,像一頭靜默潛伏的巨獸,無聲匍匐在地。

而處在天然險峻山勢中的黑雲寨,已經燃起燈火。

寨外二丈高的點将臺上,身着盔甲的匪兵手持長矛,屹立不動,一動不動地盯着山寨的入口處。

沒多久,一個面黑如鐵,身高八尺,左眼蒙着布巾的中年男子,在一行人的簇擁下,邁着有力的步子登上石階,舉步向山寨走來。

黑雲寨的大當家名為馮熊,二當家刀疤臉是他的親堂弟,名為馮龍。

兩人畢恭畢敬走在一旁,低聲道:“大人,山寨已經按您的吩咐嚴加布防,絕對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當初從行宮收獲的珍寶玉石已經清點在冊,還有寨子裏兄弟們挖掘前朝皇陵得來的東西,也都全部換成了金銀。目前有黃金五萬兩,白銀十萬兩。”

“先把這些東西運到安州去,用做兵資,”夜色暗沉,窦重山眯起右眼掃視一周,又緩緩收回視線,沉聲對膀大腰圓、虎背熊腰的馮大當家道,“黑雲寨易守難攻,是個好地方,但不可掉以輕心。當初你們去行宮,可有傷到裴晉安?”

馮熊連忙擺了擺蒲扇大的手掌,兩道粗眉擰成了川字:“大晚上的烏漆嘛黑,什麽都看不清楚,哪裏知道姓裴的會憑空出現?不過,好歹沒傷了他的性命。當初三當家的還差點劫持了他的女人,幸虧他腦子機靈,放了那女人一馬。要不然,寨子也不會到現在還安然無事......”

窦重山冷哼一聲,道:“黑雲寨有兩萬人,兵強馬壯,他不過才招募了三萬府兵。聽說那些府兵連長矛都不能人手一把,簡直可笑,有何可懼?”

聽到這話,馮熊下意識看了眼窦重山瞎掉的左眼。

那不正是被裴晉安射瞎的嗎?

但此時顯然不是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的時候。

馮熊摸着下巴上粗硬的胡子茬,突兀地放聲大笑起來:“大人所說極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有什麽可怕的?!就算他敢派人來黑雲寨,我寨子裏的兄弟也能取他項上人頭!”

說着,他下意識瞄了眼默不作聲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兄弟。

這兩人是帶着黑雲寨劉三劉四的信物來投奔的。

劉三劉四讓兩人帶話來,說是他們要潛在慶州盯着府兵的一舉一動,暫時不便回寨子,而這兩個人名為劉大劉二,據說是劉三劉四的遠親表兄。

他們身手不錯,頭腦又機靈,是信得過的兄弟,所以被馮熊帶在了身邊以供驅使。

察覺到馮大當家的視線,陸良玉下意識摸了摸自己易容後的臉,又暗暗碰了碰同樣易容的朝遠。

朝遠擰起粗眉糾結片刻。

拍了拍腰間的長刀,言不由衷地沉聲附和:“大當家的放心,要是裴晉安敢踏進黑雲寨一步,我定然讓他插翅難逃!”

馮熊滿意地點了點頭,窦重山卻沒應聲。

他頓住腳步,舉目望向不遠處。

月色清朗,山腳處一片晦暗。

只有偶爾撲棱着翅膀飛向遠處的夜枭,留下陣陣怪叫聲盤旋消失。

沒有風。

山寨下半人高的綿密野草,幾乎紋絲不動。

“天雄軍不敵我的府兵,連月來節節敗退,狼狽不堪,猶如鼠竄。現在天雄軍退居雲州城外三百裏處,據探子來報,他們已經整理辎重行裝,打算撤回東都洛州,”窦重山狐疑地盯着晦暗的夜色,突地擡手指着自己覆在左目上的黑巾,冷笑道,“我這只眼睛,就是拜裴晉安所賜!現在我騰出手來,第一個要收拾的自然就是慶州!就算他背後有雍北鐵騎,但我只要拿下慶州,區區幾萬鐵騎,根本不足為慮!”

自從聽說裴晉安擔任府兵總督以來,這些日子馮熊簡直夜不能寐。

不論是私仇舊怨,還是朝廷下旨剿匪,慶州早晚都會向黑雲寨出兵。

黑雲寨別無選擇,只好暗中向窦重山示好。

只要黑雲寨被襲,窦大人麾下十萬府兵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其實這些還不足以讓他憂慮,他擔心的是,聽說裴晉安其人狡詐多謀,若是對方萬一使用什麽詭計,窦大人沒有及時出兵相助,那事情也許就不會這般容易......

但只要窦重山收服慶州,早日自立為帝,那黑雲寨就再也不必擔心什麽。

現在聽到窦大人這些話,馮大當家終于放下心來,

馮熊挺直粗壯的腰杆,道:“大人威風凜凜,英勇神武,無人能及,安州府兵骁勇善戰,個個以一敵百,橫掃慶州,指日可待!東都的皇帝算個屁,到時您就是說一不二的王!”

這話深得他心,窦重山負手低沉地笑了起來。

他重重拍了拍馮熊的肩膀,意味深長道:“黑雲寨功不可沒,若我有一天成為天下共主,自然不會虧待馮大當家的。”

得到窦重山的親口承諾,馮熊頓時喜不自勝。

他笑着看向窦重山身旁的副将楊啓,寒暄道:“聽聞楊将軍勇猛,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們一同跟随明主,以後便是親兄弟!楊将軍今日初到黑雲寨,一定要痛飲一番!”

當初惜霞寺那一戰窦重山中箭,若不是侍衛楊啓及時護送,恐怕會有性命之憂,之後攻下雲州時,楊啓無人能敵,屢立奇功,窦重山已将他視為心腹,直接越級提拔為副将。

不過,聽到馮大當家這番刻意拉攏示好的話,楊啓面無表情地轉首看向一旁,只淡淡唔了一聲。

話音方落,一行人已到了寨中的黑雲殿。

待窦重山在上首落座後,美酒佳釀流水般呈上,馮熊舉起海碗,道:“大人兵務繁忙,還親自到寨子中來,兄弟們不勝榮幸,大人且飲了這一碗薄酒。寨中女人太少,會唱歌跳舞的寥寥無幾,待會兒只能找個會唱曲兒的女人給大人彈琵琶助助興!”

說到寨中缺女人,馮熊不禁眯起眼睛嘆了口氣。

他這寨子不缺銀子不缺酒肉,就缺姿色好的女人,雖然寨中也劫來過一些,卻都個個不堪揉搓,沒多久便小命嗚呼,只得席子一裹,草草埋了。

馮大當家素有這種癖好,但窦重山只貪戀帝王權勢,并不喜酒色。

他此番親自前來,一是給馮熊許下好處,讓他吃下定心丸,二是為了親自帶回匪寨進獻的兵資,像這種飲酒長唱曲兒助興的事,他完全不感興趣。

況且今日天色已晚,黑雲寨周圍寂靜得堪稱詭異,出于多年帶兵征戰的直覺與多疑的性情,他總覺得有些心慌不安。

“不必助興了,我還有要事,今日不能久留。”窦重山仰首飲盡一碗酒,緩聲道。

馮熊熱切地挽留了幾回,但窦重山說一不二,絕不肯再留。

他起身上車,率先帶着一衆精銳護衛返回雲州,楊啓則帶着一隊士兵,親自押送裝滿金銀的車隊。

押車得是安州府兵,趕車得還是黑雲寨的人。

朝遠自告奮勇向馮大當家的攬下差事,親自趕着為首的騾車向前走。

月色清朗,下山的路可以看得清楚。

但堪堪行了一段路,那騾子突然犯了性倔的毛病,怎麽都不肯走快。

朝遠裝模作樣抽了三鞭子,騾子哼唧唧叫了幾聲,板車依然在原地打轉。

長長的車隊被前車堵住,只能暫時留在原地排隊等待。

楊啓夾緊馬腹趕到前頭,看到黑雲寨那趕騾車的兄弟鞭子甩得山響,嘴裏還不停粗聲喊道:“這騾子忒不聽話,怎麽半步都不肯動彈?要是一早知道你這麽偷懶,大當家的指定不會讓你送金子!”

他罵罵咧咧,卻分明沒有使力。

那騾子甩了甩蹄子,竟然噴着鼻息就地卧倒,俨然一副不肯再起來的架勢。

楊啓默不作聲地盯着這分明是在暗中搗亂的“劉大”,突地翻身下馬。

這裏山路平坦,兩側卻密林遍布,雖說從黑雲寨到雲、安幾州都是窦氏府兵,但楊啓卻不敢大意。

那黑雲寨的大當家看上去是一心一意歸屬窦重山,但他在寨子裏飲酒離席時,親眼看到那被馮熊器重的劉二鬼鬼祟祟朝空中放走了一只鷹隼,而現在這“劉大”又上演了這可疑的一幕......

不過,就在楊啓大步走近時,朝遠突然起身踩在車轅上,拔出腰間長刀,沉聲道:“奉我們大當家的之命,今日你們休想踏出這裏一步!”

楊啓悚然一驚,拔出寬刀,“為何?”

“黑雲寨早已與裴總督講和,只要取下你們的項上人頭奉上,裴總督不禁既往不咎,還會為我們大當家請命封候!以後我們黑雲寨的兄弟就是朝廷正兒八經的部将士兵,哪裏用得着跟你們一幫叛亂的賊子混!”

話音落下,一群夜枭呼啦啦從林間怪叫着飛起。

楊啓迅速移目看向遠處,身着輕铠的士兵手持長刀無聲快速靠近,他們黑壓壓一片,數量多到數不清,顯然早已埋伏多時!

馮熊暗中投靠裴晉安,接受了朝廷的招安!

楊啓當機立斷翻身上馬,一揮手,高聲吼道:“撤,不要戀戰!先回雲州!”

話音方落,一支羽箭堪堪擦過他的臉頰。

楊啓心頭一凜,再回過神時,身下的高頭大馬已中了流矢,吃痛揚蹄飛奔間,一下子将他從馬背上掀翻下去。

落地的瞬間,楊啓倉皇半跪在地,以刀柄拄地消去沖勢。

再擡首時,一把泛着寒意的森冷長刀直直指向他的面頰。

散漫的輕笑響起,帶着些微詫。

“楊兄弟,真得是你?真想不到,再次相見,竟是這種情形,”裴晉安反手挽了個利落的刀花,将長刀收在身側,“快起來吧!”

借着周邊火把的亮光,楊啓認出了眼前的人。

當初道旁亭閣避雨,對方與他一道共享烤肉,把酒言歡,臨行之時,還贈與他路資。

那字條上的話,他清晰記得。

既然應下,必定言出必行。

只是大大出乎意料得是,對方就是裴晉安。

楊啓保持着半跪的姿勢僵住,一時錯愕不已:“裴兄弟,是你......”

“是我,我也沒想到,當初救下窦重山的,竟然是楊兄弟。”

裴晉安微微躬身,伸手扶他起來。

楊啓轉眸環顧四周。

就在這短短片刻,除去被有意放走的窦氏府兵,押送車隊的士兵與黑雲寨的土匪們已經盡數被卸去刀兵,只能束手待縛。

遲疑片刻,楊啓擦去臉上的髒泥,朗聲笑了笑,扶着對方的手臂起身,“裴兄弟,幸會!”

與此同時,黑雲寨上方的暗空中,燃起一朵悠長清亮的煙火。

這是陸良玉放出的信號。

無聲潛伏于黑雲寨四周的慶州府兵,紛紛扔掉身上的僞裝,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

為首的千戶拔出長刀,還沒等巡守的土匪反應過來,便劈手将對方敲暈。

寨門大開。

清朗月色下,肅然有序的府兵魚貫而入,等巡守的土匪反應過來時,府兵已經沖進主寨的大殿。

殿外的空地上燃起熊熊火把,将此處照得亮如白晝。

擂鼓聲咚咚起,響徹雲霄的喊殺聲将睡夢中的土匪吓破了膽,他們慌忙披衣提鞋,匆忙提着寬背長刀應戰。

除了支去護送金銀的土匪,馮熊所住的主寨只有兩千人,沒過多久,訓練有素的慶州府兵便将對方逼到了後寨。

不過,黑雲山蜿蜒崎岖,除了主寨,另有十八小寨相連。

慶州府兵氣勢十足,早已将對方打得措手不及,那些土匪們驚懼之下來不及應戰,只得慌亂無措地提着刀狂奔逃向其他小寨尋求支援。

這些一擊即潰的土匪們不是重點,擒賊先擒王,主寨裏的馮熊與二當家才是府兵的目标。

馮熊飲過酒,便醉醺醺得一頭紮進廂房,摟着彈曲兒的姑娘尋歡作樂。

馮龍雖也好色,卻警醒許多。

他聽到外邊的厮殺聲,立即吩咐主寨的土匪去迎戰。

大當家的還在醉生夢死,他一腳踹進房門,硬生生将馮熊提起來丢給了身旁的人,在府兵沖進後寨之前,一夥土匪左右保護着馮熊,打開主寨的地下暗道跑了出去。

馮龍落在後面,在他想要潛入暗道逃跑之時,陸良玉無聲拔刀出鞘,尋機用刀尖抵住了他的脖頸。

刀刃冰涼蝕骨,馮龍不禁打了寒噤。

他舉起雙手緩緩轉頭,看到眼前出現個女子。

這女子身材高挑,膚白長眉,對着他挑眉冷聲道:“二當家的,訛走我們的一百兩銀子,什麽時候還?”

剿平黑雲寨并非一蹴而就,十八寨的土匪集結起來,與慶州府兵展開了激戰。

期間黑雲寨派人向窦重山求救。

但半道被劫走金銀後讨回雲州的府兵篤定地說,他們親耳聽到,馮熊早已暗中勾結裴晉安,這些求援之計都是兩人的計謀,若不是那晚窦大人率先回了雲州,只怕早就被裴晉安活捉!

副将楊啓受了傷,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條命回雲州,完全印證了府兵的說法。

窦重山細想當晚的情形,不禁一陣後怕湧上心頭。

他疑窦叢生,顧慮重重,最後将求救信扔在一旁,決意按兵不動。

三日後,逃走的馮熊捉拿回來,十八小寨的匪賊被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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