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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站住！”

明明街道熙熙攘攘，這聲音偏偏像是響在腦子裏，震得庭月轉身欲遁的身體頓時僵了一瞬。

就那麽一眨眼的功夫，她髒兮兮的手就被人抓住了。她不是第一次被人當場抓住，卻是第一次使勁渾身解數都無法順利逃脫。

抓住她的那個人手勁頗大，險些要把她的手腕折斷。

庭月心裏焦急得如同被放在火堆上烤，心裏止不住地罵馃子那個家夥，竟到現在還不來救她出去。

此時街上人來人往，已有不少人停住腳步看熱鬧。饒是臉皮已黑如鍋底的庭月，此刻也不由得緊張起來，無他，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座城裏作案，現在被人當場抓住，讓這裏人認了個臉熟，以後再想下手就難了。

看來脫身之後得趕緊換個地方，這裏已經待不下去了。

就在庭月轉着眼珠子，心思百轉千回之際，抓住她的那個人說話了。

“錢可以給你，但那樣東西你必須還回來，那不是你能沾的。”

聞言庭月一愣，剛才太緊張沒注意，現在仔細一聽，才發現這人的聲音可真好聽吶！比她以前偷偷潛進有錢人家見到的那些少爺們的聲音還好聽。

庭月轱辘轉了下眼睛，慢慢轉身時已換了副嘴臉。

她擠出幾滴淚，撲通一聲跪在了對方面前，“這位大爺！這位貴人！求您發發心腸放過小人這一次吧！小人保證以後絕不再行竊否則天打雷劈，小人這次實在是走投無路才做下錯事，求您發發慈悲，不要将小人送到官府，小人日後一定給你供長生牌位報答您的大恩大德啊！”

庭月一邊哭號一邊偷偷擡頭打量了對方一眼，這一眼卻叫她愣了一下，險些連魂魄都丢了。抓住她的男子十分年輕，長相卻是從未見過的俊美矜貴，庭月不識字，連“俊美矜貴”這個詞都是從別人嘴裏偷來的，她覺得俊美這個詞難以形容對方長相的萬分之一，可惜長滿草的腦子裏的再也想不出別的玩意兒了，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偷了這麽一個長得跟菩薩似的人實在是罪過，可犯再大的罪過也好比被送進官府。

這人身上穿着青色繡着花紋的袍子，那料子是她見都沒有見過的，但她也知道若是弄髒了一星半點，以她這條賤命估摸着是死十次也賠不起的。

這貴公子應該是從未見過像她這樣卑賤髒污之人，在她擡起頭時着實愣了一下，緊緊攥着她的手也松了下，似乎這才意識到她的手有多麽髒。

庭月眼睛頓時一亮，整個身體靈蛇般那麽一扭，立刻就從他手裏逃脫，順便竄出了好幾步。

街上行人太多，她游魚般蹿進人海，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而被他扔在原地的男子握緊了方才攥住她的那只手，也不見他在人海中如何搜羅，就很快地确定了方向，邁開步子追去。

奇怪的是，擁擠的人群在他跟前很快就分出一條只容他一人通過的小道來，他一身青衣，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市集之中，卻像是乘風踏雲，俊極雅極。

可惜沒人欣賞到這一幕。

庭月手裏抓着剛剛從那個“菩薩”身上偷來的錢袋子，靈活地撥開人群往城郊跑。

也不知怎麽的，她鬼使神差般回了一下頭，下一刻卻差點被吓尿，只見那個菩薩正冷着一張臉朝着她逼近，而他們只有十幾步的距離。

真真是見鬼！

庭月開始慌了。這人一看就有錢有勢，她偷了東西又騙了他，要是被抓住，指定得被送去見官！

她不能再被送進官府！

庭月頂着路人的的咒罵撞開了不少人，一路專往僻靜的地方鑽，好在她每次作案都會先探清路，該往哪裏跑心裏有數。

可她沒想到那個男人竟然窮追不舍越追越近！庭月經手的錢不少了，手裏的錢袋子她稍微一掂量就知道裏頭至多五兩銀子，可沒想到穿得那麽好的一個男人竟然為了五兩銀子窮追不舍，看來這回她看走眼了，這人其實壓根沒那麽闊。

庭月心頭暗恨，她幾個跳躍越過一輛從面前橫穿而過的獨輪推車，身體一晃放了個假招，看似往左邊去了，實則已經拐進了右邊的巷子裏。

靠着這一招她不知道甩脫了多少人，但對後頭那男人她卻沒有多少信心，拐進巷子後她一刻也不敢放松，腳下不停一直跑，打算一路跑出城去。

未料剛剛拐進巷子沒多久，斜裏忽然伸出一只手往她嘴巴一捂，就将她往一旁拖了過去。

庭月瞪着眼睛，她雙手掰着對方的手，張開嘴就要咬下去，同時右腳提起，對着對方腳趾狠狠一踩！

這一番動作一氣呵成，她早就做過無數遍了，不過她後面的人似乎對此更加熟悉，幹脆利落地一一躲開，對着她的耳朵快速道：“是我！”

庭月聽出聲音，心頭稍稍一松，接着就被對方拉着跳進了巷子裏一道窄門內。

背靠着那道被關上的小木門，庭月劫後餘生般拍了拍胸口，瞪着對方道：“好你個馃子！吓我好玩是吧？”

馃子跟她一樣是個賊，他們從小在一個破廟裏相互扶持着長大，從六歲起兩人就前後接應着一起行竊，被抓過也被毒打過，最終還是磕磕絆絆地把自己養大了。

馃子雖然是個男的，卻只比庭月高小半個頭。他拎起又破又髒的上裳的一角，給自己扇了扇，苦着臉道：“別提了，那個男人賊厲害，他追你的時候我一路擋着都沒法擋下他，後來見你想要跑進這條巷子來，我才想起這條巷子裏有一間沒人住的破屋，這才趕忙把你拉進來！我跟你說，剛剛要是晚了那麽一步，那男人就沖進來看見你了！幸好他不知道你還有個同夥，不知道咱們會躲進這裏。咱們只要堵着門不開，他肯定想不到咱門就在這門後面……噓！”

馃子忽然将食指豎在唇邊，示意她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