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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庭月就這麽一路被葉清抱了回去。

雨一直沒有停,斷線珠子般不斷垂落,落到青石地面上,便開出一朵朵晶瑩剔透、一閃而逝的水花。

當夜,庭月躺在床上,聽着外面雨打芭蕉的聲音,想着今天下午葉清抱着她一路走回來的情景,心裏甜的像化開了一枚蜂蜜糖。

可惜白日裏走了太多地方,她實在是累了,沒過多久,睡意便如浪潮般撲打而來,将她僅存的意識統統撲滅。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她變成了一株小草,寂靜地開在荒蕪的土地上。一年又一年,不知過了多久,那片除了她以外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忽然來了一個少年郎。

那少年郎長得可真好看啊!高潔如雲,耀眼如日,溫柔如月……庭月将所有美好的詞都堆到她身上,卻還覺得遠遠不夠。因為她發現這個少年郎生得跟葉清一模一樣,就是看上去小了幾歲,恩,是個年少版的葉清!

庭月有些歡喜,沒想到做夢還能夢到葉清啊!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日有所……所什麽來着,她給忘了,反正就是白天總是想,夜裏做夢就會夢到的意思。

見到葉清,庭月高興地朝着他擺了擺葉子。然後,她就見到葉清朝着自己走了過來。

看上去小了好幾歲的少年葉清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她碧綠的葉子。

庭月羞澀地抖了抖,因為她覺得那個地方是她的腰,葉子尖尖的那個地方才是她的手。

不過這是在夢裏,葉清怎麽摸也沒關系。

随後,她感覺根部一松,原來是葉清在挖她周圍的土。

他挖得很小心,動作很輕柔,沒過多久,就将庭月從地上挖了出來。

然後,庭月就這樣被葉清采走了……

直到夢醒時,庭月仍舊有些戀戀不舍,十分想再夢一會兒。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發現再也無法入夢,才有些可惜地起床。

昨天雨下了整整一夜,今天倒是陽光明媚,天氣晴好。

庭月自己起床收拾妥當,就立刻往外走。誰知剛走到大廳,就得知葉清一清早又出門了。

庭月眼裏的興奮頓時淡了,她一邊幫忙擺飯一邊問廚娘,“葉清他有說去哪裏嗎?”

廚娘笑道:“公子他去買丫環了。”

“丫環?”庭月微微睜大眼睛。

廚娘笑出聲來,“姑娘你啊真是好福氣,公子早上走時說了,紅絲走了以後你身邊無人服侍,他得親自去挑個老實體貼的丫頭照顧你。”其實葉清走時只說了給庭月買個丫頭,可沒說這麽多。

庭月可不知道話從廚娘嘴裏出來又多了兩句,想到葉清親自去給她挑丫環,她既高興又有點發愁,她又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用丫環服侍,既然葉清已經去了,不然……等葉清回來,就讓那個丫環跟她一起學做飯?

庭月一邊想東想西,一邊吃完了飯,幫着廚娘收拾了碗筷下去。

葉清家很大,庭月幫着提着東西到廚房時,剛好看到廚房附近就有一個小門,雖然說是小門,但比起一般人家的大門還大上許多。

見到這道小門,庭月心裏立刻有了主意:葉清還沒回來,她在宅子裏呆着也無趣,不如出去走走,也許還可以碰見馃子呢!

見庭月盯着那道小門看,廚娘和另一個收拾東西的仆婦都和善地笑了。廚娘張氏道:“姑娘想出去走走?”

庭月點頭。

張氏道:“我家那口子早年當過一戶人家的書童,識字還會算賬,如今已被公子提拔做了管事,姑娘要是想出去,可以到他那兒先提點銀子。出去也能買點中意的東西。”

庭月連忙擺手道:“不用了,我就在附近走走,不買東西。”她現在吃葉清的,穿葉清的,住葉清的,哪還好意思拿葉清的錢去買東西。

出了小門,就是一條幽靜的巷子,庭月才踏出小門往巷子裏走了幾步,一只不知道從哪裏伸出來的手就猛地把她嘴巴給捂住了。

“噓!”多日不見的馃子一邊捂住她的嘴巴一邊豎着食指在自己嘴邊比了比。

庭月點頭,馃子松了口氣。

馃子:“先別說話,跟我來。”

庭月翻了翻白眼,跟在馃子身後饒了不少地方,最後兩人走進城西一間荒廢了不知道多久的破屋裏。

見庭月跟着進來,馃子連忙回身把門關上。

這破屋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住過了,院子裏長滿了荒草,窗戶紙也破破爛爛的。

不過庭月見馃子蹦蹦跳跳的,總算是安下心了。

“你這幾天去哪兒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馃子道:“我還能去哪兒?就随便找了間廢屋呆着呗。前兩天我傷好以後就一直在風月樓周圍轉悠,沒想到居然看見你跟那位公子在一塊。我還看見你們一起進錦繡閣買衣服!”說着,馃子抓起身上的破衣擺扇了扇,看着庭月的眼神有些怪異。

庭月面上一紅,見馃子這副樣子,她立刻知道昨天她被葉清抱回去那一幕也被馃子看着了。不過她面皮本來就厚,在馃子這樣的熟人面前就更無所顧忌了。她哼了聲,上前一步推了推馃子,“你行啊你,敢情你昨天是故意躲着我是吧!怪不得我找遍了地方都找不到你。”

馃子一張黑黝黝的臉上半點愧疚都瞧不見,他拍着手道:“我那還不是為了你嗎?你是被風月樓賣給那位公子做妾侍是吧!你瞧瞧人家什麽樣子我是什麽樣子,我這一身破破爛爛邋裏邋遢的,要是和你相認,那位公子還不得嫌棄死?”

庭月連忙為葉清争辯,“他是個大好人,才不會像你說的那樣。”

馃子看她一眼,“這才嫁給人家幾天啊,心就全偏過去了?”

庭月見他說話陰陽怪氣的,忍不住瞪他一眼,“葉公子救了我的命,還給我改了戶籍,我幫他說話怎麽了?”

馃子緊張道:“什麽救了你的命?說清楚。”

庭月于是把她被風月樓送上無崖山,然後被葉清救回來一事從頭到尾地說了。聽得馃子下巴都險些從臉上掉下來了。

昨天他也躲在風月樓附近看熱鬧,卻沒想到庭月竟然差點死在無崖山上,這回他再沒話可說了。

庭月見馃子終于服氣,才哼了哼,道:“還有,我可不是葉公子的妾侍,人家說了會娶我的。”

馃子見庭月那得意的樣子,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拆臺,“那些大戶人家可都講究門當戶對,你無父無母,還當過乞丐,他真會娶你嗎?”

提起這個,庭月也少了幾分信心,不過想到葉清對自己的好,她立刻又挺起了胸膛,“人家葉公子可不是那種人,他人長得好,又有才,心地還好。他說不會介意我的過去,還答應幫你改戶籍。”

聽到改戶籍這幾個字,馃子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他有些艱難道:“你說的是真的?”

庭月重重點頭,“那當然。”她明白戶籍對于馃子的重要性。“你要是不信的話,現在就可以跟我去葉家看看,葉清要是知道我找到你了一定會高興的。”

馃子太清楚那些有錢人是副什麽德行了,他覺得葉公子願意為庭月改戶籍一定是因為庭月貌美。換成他可不一定了。改戶籍要花一大筆錢買通人,他馃子不過是個小賊,人家憑什麽這麽做。可是看着庭月作保證的樣子,馃子又猶豫了,半晌後,他點頭道:“那我跟着你去!”不就是去一趟嗎?有啥可怕的,大不了就被人打出來,反正他肉賤,打不怕!

庭月見馃子就要開門出去,連忙道:“诶,先別急,那個錦囊呢,那是葉清的東西,要還給他。”

馃子愣了一下才想起錦囊這回事,他頓時住了腳,有些尴尬道:“錦囊被我賣了。”

“賣了?”庭月追問:“賣給誰了?”

馃子道:“就鄉下李寡婦她嫂子的妹妹的表姨。”

庭月有點發懵,“你直接說是誰。”

馃子尴尬地抓了抓頭發,“我也不知道。”

庭月:……

馃子見庭月一雙眼睛陰森森地盯着自己,連忙道:“你別急,雖然那錦囊賣了,但裏面的東西沒賣!”說着,馃子就跑到廢物的某個旮旯角落裏掏出了一只破了口的陶罐,裏面五顆黑色珠子滾來滾去。

庭月松了口氣,她把那五顆珠子抓了起來放進袖袋裏,然後對馃子道:“沒事,錦囊就是來裝東西的,這些珠子還在就好。”

馃子道:“也不知道這珠子是什麽東西,賣都沒有人要。”

庭月白了他一眼,“這些珠子肯定都是好東西,不要的人肯定是不識貨!不過也幸好他們不識貨!”

馃子見她一副葉公子的東西就肯定是好東西的樣子,嘴角抽了抽。

拿好珠子,庭月讓馃子把臉洗幹淨了,随後兩人就一起回到了葉宅。

依然是從那道小門進去。給他們開門的是廚娘張氏,見到馃子,張氏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來,她道:“公子回來了,正在花園的涼亭裏。姑娘現在就可以過去。”

聽了這話,庭月臉上微微一紅,跟張氏道過謝就帶着馃子過去了。

馃子還是第一次走進這樣氣派的人家裏,眼都看直了,他規規矩矩地跟在庭月後面走,連小徑邊的花草都不敢随便碰。

庭月見馃子那樣子,剛要提醒他放松點,忽然就想起了剛剛進葉宅的自己,心道,算了,等他習慣就好了。

住了這麽些天,她對葉宅的布局早就熟得不得了,很快就帶着馃子來到了花園,然而一眼望到那座涼亭,她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葉清就坐在那座涼亭裏的軟塌上,他依舊那麽好看,無論做什麽都那麽賞心悅目。可是現在,他的懷裏,卻坐着一個容顏美豔的女人,那女人雙手攀着他的肩膀,笑聲妩媚。

庭月覺得這一幕刺眼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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