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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葉清在師尊嚴厲苛責的目光下，慢慢低下頭，聲音發澀，“師尊，弟子錯了，今後弟子一定勤加修煉，再也不入輪回境了。”

府尊見葉清低頭認錯，臉色立刻緩和下來，“葉清，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論修為論才貌，這三府六司再沒有一個比你更出色的。念你這次是初犯，為師就不罰你了。回去之後，你須得記住你說過的話，要潛心修行，等你當上天帝，到時是去輪回境還是直接将庭月接回來，不還是你說了算？”

葉清：“徒兒明白。”

府尊見葉清如此乖巧地應下，心中滿意，颔首道：“回去吧！”

葉清躬身一拜，“弟子告退。”

葉清沉着臉回到玉瓊居後，立刻發現府尊将通往輪回境的路封了。

同門之中，只有岳天是知道真相的。

廣明府中弟子三千，岳天是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由葉清和庭月一起帶着長大的，他對他們之間的事最清楚也最關心，在葉清進入輪回境之時便是他一直守着通道，若不是有他幫着打掩護，只怕葉清早就被府尊召了回來。

他一直關注着輪回境的動靜，發現府尊鎖了通道後立刻前來通知葉清。

“現在可怎麽辦？”岳天着急得頭上冒火，“庭月師姐一個人在輪回境裏能熬多久？”

葉清見他滿心滿眼為他和庭月擔憂的樣子，壓在心頭的陰雲稍稍散了些。他想，他和庭月也并非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他開口道：“無妨，我下輪回境時給庭月吃了些補靈的東西，接下來這一世，她應該會好過一些。當務之急，是瞞過府尊，找另一條通過過去。”

另一條通道？岳天一愣，随即雙眼一亮，恍然大悟道：“我懂了！咱們廣明府這條路過不去，可以去找廣德府和廣寧府的路子啊！”他拍着手道：“師兄你跟廣寧府的華兮仙子不是交好嗎？華兮仙子是廣寧府未來的府尊夫人，要是你去同她說，她肯定願意為你打開他們那邊通往輪回境的路的！”

聽岳天說起華兮仙子，葉清本已緩和的臉色再次沉了下去。他擺手道：“此事你不必挂心，只須盯着輪回境那邊的動靜，餘下的，我自有分寸。”

三府各有一條進入輪回境的通道，每一條通道各有人掌管。岳天的職責恰好便是看守通道，也是因此，他才能知道輪回境內發生了什麽，也能第一時間知道輪回境通道被封鎖的消息。他對葉清信任無比，聞言二話不說就去了通道口。

可謂是無巧不成書，岳天剛走，葉清就收到了華兮仙子上門拜訪的帖子。

送帖子的童子偷偷觑着葉清的臉色，見他面上不虞，小聲建議：“不然，小的替您回了華兮仙子，就說您不在？”

葉清扔下那張光彩流溢的帖子，起身道：“遲早要見，難道我還需刻意避着她？”

葉清見到華兮仙子時，對方正站在流翠亭中，低頭看着亭下流水，她一身雪色華服，眉心墜着一滴淚珠狀的水晶，周身萦繞袅袅仙霧，容顏絕美，儀态萬千。

但也不知是否因為心思變了，曾經那個絕美不俗的華兮仙子，落在如今的葉清眼裏，卻只剩了矯揉造作。

他按下心頭不耐，步入流翠亭。

見到葉清，華兮仙子抿唇淺淺一笑，“我料到你今日就該回來了。庭月在輪回境中可還安好？”

葉清在輪回境中陪着庭月度過了一世，一直到庭月壽終正寝，他都沒有讓她哭過一次。這一點，能夠窺視輪回境的華兮心底清楚得很，卻還是問了這麽一句。

葉清聽她提起庭月，面色愈發冷淡，只道：“她很好。你來，是有何要事？”

葉清冷清慣了，華兮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她試探道：“我聽說，你入輪回境的事，被府尊發現了？”

葉清擡眼看她，“我也是剛剛得知此事，沒想到你消息這麽靈通。”

華兮臉上一僵，她強笑道：“葉清，你也知道，再過不久，我就要和廣寧府尊成婚了，廣寧府尊同令師時常互通消息，若不是廣寧府尊同我說了此事，我怎麽會……”

“不必再說了。”葉清打斷她的話，“不管你是來看我笑話，還是惺惺作态地來來關心庭月，我都不在意，只是從今往後，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跟庭月。”

沒料到葉清說話如此絕情，華兮臉上難看得連個笑容都擠不出來。“葉清，你誤會了。”

“我沒有誤會。”葉清直截了當道：“你敢不敢向天道發誓，說你方才說的沒有半句虛言？”

華兮根本不敢發誓。

只因葉清進入輪回境時做得極其隐蔽，整個三府六司，除了岳天，也就只有一直關注着葉清和輪回境的華兮知道了。若不是華兮向廣明府尊告密，葉清本不會這麽快就被發現。

葉清：“之前沒跟你挑明，是我還抱着幾分期望，盼你能看到往日的情分上，為我保守這個秘密。看來是我錯了，這麽多年了，你一直都沒有變。”

“我……”華兮注視着葉清面上透出的失望，心口忽然疼得像是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她索性不管不顧地将這些年藏在心裏的話統統說了出來，“你以為我願意欺騙你麽？我是怕你走上邪路啊葉清！”她雙目含淚，神色凄婉到了極點，白皙如霜雪的眉間也痛苦地擰在了一起。

“咱們從小一起在這廣明府長大，你扪心自問，我可有半點對不住你？五百年前，廣明府三千弟子争奪少尊主之位，你本已拔得頭籌，卻為了一個草妖放棄了少尊主的位置。這也就罷了。三百年前，庭月執意跑出廣明府，最後被雷公電母當做闖入天庭的妖孽劈回原形，你為了救她不惜耗損了大半修為，因為這個你險些在仙魔之戰中追着天帝一起隕落。要不是後來天帝隕落的金光恰好落了一道在你頭上，你以為你現在還是廣明府的嫡傳弟子嗎？”

華兮抹了抹眼淚，一開口就覺得心口一陣又一陣的酸澀，她擡起頭，望着葉清的目光中愛恨交織，“所有人都告訴你庭月就只是個卑賤的草妖，她不值得你傾心對待，可是你從前都不聽！咱們從小長大的情誼還比不過你和她相處的短短幾百年！我為了幫你保住嫡傳弟子的位置四處奔波抵不過她在面前撒嬌賣好！我為了幫你隐瞞你和庭月的交往殚精竭慮卻比不上她在你面前的一個笑臉！這些我都認了，可是現在，就只為了那個草妖幾次歷劫，你就對我說出這麽絕情的話！在你心裏，是不是只有庭月什麽都好什麽都對，而我就只是那地上的泥腳下的塵，就活該任你輕視踐踏麽？”

在葉清的面前，華兮一直維持着優雅端莊的儀态，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哭泣控訴的模樣。若是時間再倒退千年，回到他們剛剛在天庭降生的時候，或許他還會心生憐惜，可是現在，他看着她的目光只剩下一片漠然。

華兮以為她的這番話能打動葉清，可是當她對上他的目光，卻渾身一顫，再也說不出話來。

葉清神色漠然，盯着她一句一句将她剛才說的話統統反駁了回去。“三百年前，庭月跑出廣明府時，你明明知道她是我的人，雷公問起時卻選擇裝聾作啞。你為了幫我保住嫡傳弟子之位四處奔波，我心裏感激，但這不是你在背地裏慫恿他人欺辱庭月的資本。你說你為了幫我隐瞞和庭月的事殚精竭慮，然而每次師尊問起你都閃爍其詞，看似在為我和庭月遮掩，實則不過是換了種方法在師尊面前告狀。”

華兮在葉清的逼視下忍不住退了幾步，張口就要解釋，“不，不是這樣的，葉清你聽我說……”

葉清不作理會，繼續道：“你沒有義務對我和庭月好，但我最厭惡的就是明明你做的一切都只是為自己謀利，偏偏要安上一個為我着想的名頭。”

華兮拳頭攥緊，難堪得說不出話來。

葉清見此也覺得沒甚意思，他跟華兮一開始時确實情誼深厚，可那點情分在這五百年來早就磨光了。見華兮再無話可說，他轉身便要離開。

卻被華兮伸手拉住。

“站住！”華兮聲嘶力竭地喊出聲來：“廣明府通往輪回境的路已經被你們府尊封了，只有我，只有我有能力打開廣寧府的通道讓你進去！”

葉清回頭，看清她眼底的瘋狂和執着，眉心蹙起，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手揮開。

仙力化作一束白光将華兮纏在葉清臂上的手推開，華兮被震得後退了幾步，狼狽地倒在了地上，雪白廣袖如風中殘蝶摔落在地。

她仰頭望他，目光凄楚。

葉清見狀皺了皺眉，不欲在此多呆，以免被她攀扯出是非，畢竟華兮如今還頂着廣寧府尊未婚妻的身份。

“我和庭月的事你不要再管，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了。”話畢，他毫不猶豫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