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慘遭替身第六天

慘遭替身第六天

自從在萬書樓調戲過盛淩霄，宿懷星發現，季青冥整個人變得不正常了。

雖然劍仙堕魔就很不正常……但他現在不正常的方向，遠遠超出了宿懷星能理解的範疇。

衣裳從黑黑白白“全山吃飯款”改成妖裏妖氣“恭喜發財款”，而且從不好好穿，領口恨不得開到腹股溝。卧室照明風格也改了，從幹淨的琉璃燈搞成昏黃帶紅還滴溜溜亂轉的奇妙頂燈。那顏色辣的呀，看一眼就讓人頭暈目眩，一睡不醒。

最可怕的是大晚上不睡覺，锲而不舍戳他肩膀。宿懷星迷迷糊糊醒來，身旁斜躺着一個衣衫不整的大男人，一手撐下巴，一手扒拉幾乎不存在的衣領。

歪嘴劍仙，邪魅一笑。

簡直吓死人。

這是想幹什麽？

污染他的眼睛讓他不堪受辱憤而自刎嗎？

又一次被人從睡夢中戳醒，宿懷星忍無可忍，憤怒大喊：“你想幹什麽？你到底想幹什麽？”

季青冥啓齒、舔唇、歪嘴：“你。”

宿懷星：？？？

季青冥抛出一個堪稱精神污染的媚眼：“懷星，我想……”

宿懷星：“……”

踏馬的盛淩霄對道君動色.心也就算了，宿懷星反省過，是他人設做的不好，清清冷冷禁欲大美人誰不想搞。

可是、可是你個劍仙怎麽能對死敵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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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座這麽霸道狂狷，死對頭難道不該虎軀一震當場為本座王霸之氣拜倒？

等等。

他現在是“元衡”的臉。

宿懷星一下子懂了，認真說：“你這樣，盛淩霄會生氣的。”

季青冥迷惑：“我們的事，和他有什麽關系？”

宿懷星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欣賞道君美色，這沒什麽，妄想據為己有就不對了……”

他說得認真，季青冥緊張忐忑強裝老練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事到如今，懷星還不明白他的心意？

他表現還不明顯麽？

季青冥道：“我不喜歡那個道君。”

宿懷星嗯嗯嗯表示理解，畢竟你從仙門出來的，不敢承認色.欲很正常。

季青冥道：“我喜歡你。”

宿懷星嗯嗯嗯……嗯？？

季青冥鄭重說道：“懷星，我在向你求愛。”

宿懷星沉默片刻，看看他騷氣的衣裳，再看看頭頂熱辣風夜燈，想了想，懂了，更鄭重地說：“你這樣，是不行的。求愛，一般是雄性花枝招展，向雌性展示羽毛、嗯，展示強壯的身體……”

“我不夠強壯？”

季青冥又扒了一下沒法看的衣領子。

“……這個不重要你把衣裳穿好，重要的是我不是雌性。”宿懷星說，“你如果對我有感覺，可以、嗯，可以等我向你求愛。”

季青冥心口怦然。

懷星，向他，求愛？

雖然這麽說懷星好像把他放在了雌性的位置……算了不計較這個，季青冥攏起衣襟，有點羞怯：“你真的、會麽？”

“不會，你太醜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還有其他問題嗎？沒有的話把燈熄了我很困。”

“有。”

“什麽？”

宿懷星耐心等他說話。

季青冥道：“你這種求愛是朱雀的規矩。在我的認知裏，求愛是，‘懷星不喜歡我也不會放棄，我會死纏爛打直到你接受我為止’。”

宿懷星再次感到窒息。

季青冥怎麽是這樣的？堕魔後遺症嗎？還是他本身就這麽憨？

季青冥輕聲道：“懷星，我喜歡你。”

宿懷星嚴肅道：“你這種喜歡是不健康的喜歡。在我的認知裏，喜歡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我會很開心，不在一起我自己也很開心’，你考慮一下要不要把你的‘喜歡’改成我這個。”

“我建議你別考慮了直接改。”

“我都說了你強壯與否不重要！你把衣裳穿好！別露了別露了又不好看！盛淩霄！盛淩霄快來！季青冥非禮道君啦！！”

他扯開嗓子一叫，真叫過來不得了的東西。

長劍铮鳴。

宿懷星在青雲山待了三十多年，從音色便可聽出，這是外門弟子制式的劍。

劍光劈裂黑暗，藏于夜色中的妖魔鬼怪暴露無遺，惶然尖叫。

如今他五感趨于肉.體凡胎，看不大清一瞬間發生了什麽。

劍嘯、流光、狂風。

一切塵埃落定，季青冥将他護在了身後，盛淩霄也擋在他身前。

這兩個人受傷不輕，闖入月照城的劍修比他們更糟，衣袖掩口不停地咳嗽。

本該是極其危險和沉重的一幕，但、季青冥搞的夜燈跌落在地，暧昧的光火照在每一個人臉上，還滴溜溜轉，顯得這場死戰十分滑稽。

雖說不應該……但宿懷星有點想笑。

然後，看清那個瘦削的年輕人是誰，宿懷星笑不出來了。

燈火照亮夜色中的每一個人，氣氛詭異而沉默。

那個病弱的年輕人，燕以澤，止住了撕心裂肺的咳嗽。他看向宿懷星，色澤淺淡的眼瞳依然蒙着灰霧，淡去所有外露的情緒。他低聲喚：“師尊。”

宿懷星淡淡應：“嗯。”

盛淩霄甚是驚奇，不明白他師徒二人為何這樣冷淡。且不說道君有多疼寵這個小弟子，燕以澤對師尊那麽狂熱的占有欲，看到師尊跪坐在床榻上、身邊陪着一個幾乎半裸的男人，竟會無動于衷？

莫非燕以澤以為道君是假的？

不可能啊，殘留一魄與完整的神魂不同，前者與後者性格相同但行為颠三倒四，熟悉本人的一眼就能分辨清楚。

盛淩霄奇怪，有心試探，握住了道君的手。

燕以澤依然平靜、平淡，言語無法形容的恭謹溫順：“師尊，弟子接您回家。”

盛淩霄伸手想摸腰，季青冥一巴掌給他打下去。

宿懷星一言不發。

燕以澤道：“如果您、放不下……”目光掃過師尊身邊的男人，悶聲說，“他們可以跟去……兩個，也可以。”

盛淩霄聽到這話震驚不能自已。

“兩個也可以”？天哪，這還是那個“誰碰師尊一下滅你滿門”的瘋狗燕以澤嗎？？

宿懷星沒注意這個，他在意的是“回去”。

他确實有必要回一趟青雲山，調查神魂為何進入這具肉身，讓偏差的計劃回歸正軌。

沉思半晌，宿懷星道：“我跟你回青雲山。”

燕以澤笑一笑，灰沉的眸子有了些光彩。

宿懷星想支開他：“你去準備車架，別用靈器。”

他一走，季青冥立刻提出異議：“懷星怎麽能去那種地方……”

宿懷星拉住他小聲說道：“誰說不能去，本座不但要去，還要将仙門優秀弟子全收歸麾下，為魔教驅使……”

盛淩霄聽他這樣說，眉心微微蹙起。

那個模糊的念頭清晰了些，但他還是不明白，又或許不敢深想。

季青冥道：“我怕他對你的神魂……”

宿懷星滿不在乎說：“放心不會有事……你們兩個就不要去了，邪道妖人拜訪仙門第一宗算怎麽回事……”

季青冥道：“萬一燕以澤欺負你呢。你不是說，上次他把你關在後山，誰都不準理。”

啧，是個問題。

宿懷星想，多幾個搶人的多幾份牽制，罷了，還是一起走吧。

另一邊，燕以澤拖着沉重的軀殼遠離仙居中心，再也維持不住平靜的假象。

師尊……

師尊回來了。

身軀抖得站不住，長劍插.入青石板，寥作支撐。撐不住，索性席地而坐。

師尊，還是，厭煩他……

他從西原歸來以後，師尊對他态度就變了。原本燕以澤不知其中因由，直到散七那日，收拾遺物，他發現幾樣不該出現在瑤華峰的物件。

由那幾樣物件，很快便查出，師尊去過沉香樓。

原來，師尊動情那時，什麽都明白。他卻編織可笑的謊話，誘騙師長，行不軌之事。

生命最後那段時光，師尊對他該有多失望？

額頭抵住劍柄，他痛苦地閉上雙眼，艱難喘息。

如今師尊回來了……

願意同他回青雲山……

燕以澤睜開眼，渙散的眸光逐漸凝定。眼瞳依然蒙着灰，遮不住愈深愈沉的狠戾決絕。

準備好的車廂有些窄。

至多容納三人，還會有不少肢體接觸。

季青冥嫌這家夥不會做事，打算另換一架。宿懷星有點犯困，懶得麻煩，抱着孩子就上了車。

燕以澤當仁不讓搶了剩餘的位置。

陸黎迷迷糊糊被抱過來，望見燕以澤，驚得一個激靈：“掌門師祖！”

宿懷星道：“不是師祖。叫師兄。”

陸黎茫然：“掌門師兄。”

宿懷星想的是不能差輩分；燕以澤聽這聲“師兄”，很難不往自己最抗拒的方向理解。他擠出微笑，摸摸頭：“乖。”

宿懷星犯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抱着師侄睡了。

他睡得淺，睡夢中下意識撫摸孩童柔順的發。陸黎也乖，全然放松的姿态，全心全意依戀身邊的人。

實在是一副很溫馨、很美好的畫面。

燕以澤靜靜看着。心肺好似灌入冰水，嗆得他無法呼吸。

“咳咳、咳……”

咳嗽壓得很輕，但車廂太小，再輕柔的聲音都會在耳邊炸開。

宿懷星睫羽顫了顫，睡眼惺忪問：“怎麽了？”

燕以澤慌忙藏起衣袖沾的血：“沒事。”

宿懷星用力揉揉太陽穴，醒醒神，望他一眼，視線掃過蒼白的臉色，再回想剛才壓抑不住的咳嗽聲，隐隐有些憂慮。

燕以澤看清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冰涼的胸腔快速跳動起來。

師尊、擔心他……

他想起從前，每次他身體不舒服，師尊都會牽起他的手臂、導引調息。

如今師尊真元不足，無法為他調息。想到這裏，燕以澤急忙想說“我沒事”，卻聽師尊擔憂地問：“會傳染嗎？”

燕以澤呆了一下。

宿懷星摸摸小孩的發，十分憂心：“陸黎體弱，容易染病。你傷風的話，能不能去別的地方？”

燕以澤努力咽下喉中腥甜，輕聲道：“弟子，并非傷風……”

宿懷星更緊張：“是痨病？”

他的傷勢那麽明顯，不需要真元查探，甚至不需要仔細觀看，随便瞧瞧就該知道……

所以，他們重逢以來，師尊都沒有認真看過他一眼。

燕以澤想說話，宿懷星道：“算了，你還是歇着吧。”好像怕這裏病氣重，急急忙忙抱起陸黎離開。

燕以澤獨自倚靠窗沿，心頭忽然很空。他從未有如此空落的時刻。師尊走後，他雖然痛苦，情緒卻總是很滿。自厭、羞慚、悔恨，哪怕痛至極處、思念成狂，也都是他們之間情意的延續。

他望着窗外，看到師尊神色溫柔，喚醒那個眉目清稚的小孩子。

他想從師尊面上找到任何有關于他的情緒，失望、惱怒、厭惡、不齒……都好。

但是沒有。

師尊不在乎他了。

他牽挂另一個，年幼的、合乎他所有期待的，小徒弟。

已是初秋，清晨微風有寒意。

陸黎有點冷，他是不敢麻煩人的性格，冷了也不會說。無需言語，小師叔摸摸他的額頭，給他披上一件厚實的外袍。

衣裳很暖和，陸黎彎起眼笑：“多謝小師叔。”

燕以澤靜靜看着。

心髒榨幹全身的力氣，執拗地跳動。

奇怪的屬性增加了

以澤：溫柔隐忍正攻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