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書室尋過往

書室尋過往

“大人！大人您終于回來了！”來人一進門便哭天喊地地倒在地上，“小人等您等得好苦啊！”

陸天風嫌棄地皺眉：“別裝死，讓你找的東西找得如何了？”

“嘿嘿，那自然是已經找齊了！”羅淨谄媚道，“都已經收拾好放在藏書室了，不過大人，您要十年前的歷史書冊……有何用啊？”

陸天風瞥他一眼：“不該問的別問。”

“是是是。”羅淨趕緊賠笑，“此次內亂多虧尹大人相助，那鬼面嬌花這次怕是栽大了，蠱主大人果真厲害，竟能将此等高手收之麾下！不過……小人擔心，尹大人修為如此高強，若是某日反叛，那豈不是……額啊！”

強勁的靈流從手心噴湧而出，猛地擊打在羅淨腹部，他臉上的笑還沒收起，身子便狠狠撞在牆壁上，霎時間吐出一口鮮血。

整個寝宮被不詳的黑霧籠罩，羅淨艱難地動了動折斷的右手，面露驚恐，卻發現陸天風臉色陰沉，看他的目光如同望着一只蝼蟻。

“大人饒命啊！不知小人何故惹得大人不快！”

在羅淨已有的記憶中，陸天風鮮少露出這種表情，也鮮少真正對他動手。

“誰準你擅自揣測他的。”陸天風沉着臉，直直往門外走去，“還有，他不是我的下屬。”

其實巫蠱山原先是沒有藏書室的。

想想也是，人處在一個連生死都無法保證的地方，哪來的時間看書，又有誰會去看這書。

直到上一任老蠱主練魔功，因着需要外界的禁書，便主張修建了這麽個地方。雖說是藏書室，但規格也不大，自從老蠱主被殺，陸天風上任，這地方便被封存，今日才重新啓用。

藏書室很黑，那幾盞雞肋的壁燈早已在不知哪一次打鬥中碎成了渣，陸天風指尖一撮，燃起一絲光，關了洞門，在那一堆歷史書冊中仔仔細細篩查起來。

他還是不打算放棄尋找丢失的記憶。

那日他在淩冰堂聽人談起了十年前的疫病，算起來，那段時日他應當被關在巫蠱山，但奇怪的是，他的記憶好像缺失了一塊，對那段時間沒有絲毫印象。

陸天風靠着牆，專注地尋着他要找的內容，暗而靜的藏書室中，只聽得到書頁的翻動聲音與漏鐘的水滴聲。

他在這暗無天日的藏書室中待了十多日，只于吃飯睡覺時出去一趟，總算在發黃陳舊的書頁中窺見了當年的一隅。

那場疫病畢竟是修真界的大事，傳聞當年因這疫病而死的人不計其數，各大宗門的歷史冊中多多少少都有提到，盡管微小的地方有些許出入，但也大差不差。

故事的大概和木枯桑講的一樣。

十年前，人界卷起一場浩大瘟疫，損失慘重死傷無數，群衆民不聊生。無人能尋到瘟疫的解藥，即便是世代行醫的百草堂，最多也不過找出所有病患的一個共同點。

他們都曾食用過一味藥草。

那味藥草罕見異常，卻格外出名，可入藥，也可入毒，名為龍血草，生于無妄崖之巅，由霁冥獸一族世代守護，極難采摘。

換句話說，有人采摘到了龍血草，神不知鬼不覺地制造出了此次瘟疫。

此消息一經傳播，便在人界引起了軒然大波，衆人怒火難熄，發誓要揪出此人，還死去的同胞一個公道。

而恰恰在這個關口，幕後黑手出現了。

霜寒宗首席弟子華帥與其知己解晚秋攜手上無妄崖采摘龍血草，被吳青撞破，慌亂之中，華帥又暴露了自己魔族的靈力，再加上衆人确實需要一個人來承擔自己的怒火，于是他的罪名便被定了。

史書記載，那日所有人都殺紅了眼，不知是誰沒控制好靈流，燃了一場大火。

解晚秋死于火海，華帥僥幸逃走，至此消失于江湖，霜寒宗宗主華九雲因包庇徒弟被淩遲而死，宗主之位由華九雲師弟裴洵繼任，吳青原來便是裴洵的弟子，現下更是成了揚名天下的首席弟子。

裴洵上任的次日，他便與吳青一同公布了研究出的疫病解法，贏得了所有宗門的承認，被譽為當之無愧的仙門之首。

瘟疫相關的事情敘述至此差不多就結束了，陸天風為防止遺漏細節，還專門多看了幾個版本。

……然後發現人還是不能太過于仔細嚴謹。

有些版本說華帥與解晚秋是知己，有些版本說是一對道侶，更有甚者，竟然說他半夜曾路過華帥的弟子居，看到裏面紅影綽綽，聽到兩個男人……

陸天風一甩手将那不可直視的版本遠遠扔到了一邊。

陸天風大為不解！大為震驚！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讓羅淨收集的是正史與野史，什麽時候讓他找香豔的版本了！

還有這些寫書的是閑的嗎！華帥和解晚秋上不上床和他們傳不傳播疫病有什麽關系嗎！為什麽非要把這麽一小件事寫得那麽詳細！還帶不同地點不同姿勢的？！

因着受的沖擊太大，陸天風回到寝宮時還有些魂不守舍。

偏偏那寫書的人寫得還頗具畫面感，配上一旁的栩栩如生的繪圖，害得他正事不記得，光記着解晚秋被壓在身下，香汗淋漓，哭着喊……

“砰！”

書桌被狠狠一錘，發出劇烈的動靜，陸天風臉色黑一陣白一陣，不知使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沒削羅淨一頓。

“又是誰惹我們陸大蠱主生氣了？”清清淡淡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來人一推門，旁若無人地在陸天風跟前坐下，“老遠便聽到這兒的動靜了。”

尹千煦漫不經心：“聽你的小跟班說，你去藏書室待了好久，去之前還教訓了他一頓？”

陸天風臉色還是不太好看：“他懷疑你，還說你是我的下屬。”

尹千煦沉默地望着他，而後突然嗤笑道：“我有時候真覺得你像個小孩子。”

陸天風不解。

“一樣的無聊，一樣的幼稚。”

陸天風：“……”

“在藏書室翻了半天的書，想起點什麽沒？”

陸天風沮喪：“沒有。”

尹千煦啧了一聲：“這麽久過去還什麽都想不起來，依我看，要麽你根本沒失憶，要麽你腦子徹底壞了，找人看看吧。”

陸天風嘆氣：“我要是能找到……”

“我倒是有個好人選。”尹千煦皮笑肉不笑，“百草堂宗主雲向晚，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醫，只可惜上回與你結了梁子，估摸着不願醫你。”

“誰要找他啊！”陸天風擰眉。

“找不找随你。”尹千煦懶聲道，“不過他得了絕症，說不準哪天就兩眼一閉歸西了，到那時，你翻遍四界也找不出幾個與他醫術相當的人了。”

陸天風聞言面露難色，他正欲開口，神色卻突然一變，尚未出口的話也變成了悶哼。

尹千煦猛地變臉：“怎麽了？”

陸天風皺着眉緩緩低頭，望向自己的右手腕。

那裏有一塊地方微微凸起，裏頭有只蠱蟲正不斷扭動，把皮膚蹭得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