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惡女妺喜(16)
惡女妺喜(16)
眼前畫面忽然起了變化。
不遠處,有個持劍的背影,正站在寬敞的院子裏練武,而頂上月色溫柔,灑落滿地柔光。
那個男人生得英武不凡,周身氣質也非同一般,但那張臉很陌生,是從來沒有見過的人。
戚宗南迅速把手松開,咻地一下,他又回到了大殿內,面前的人也重新變成了履癸。
……奇怪。
剛剛那個人怎麽看都像是個普通人,為什麽那排斥他的力量卻是從對方附近散發出來的?
他們也不認識啊。
耳旁是奇跡焦急的追問:“主人,你有事嗎?”
“沒事。”
他皺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俯趴在矮塌旁的履癸,又看了看自己身體上那些普通人看不見的白色熒光,忽然間,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待會兒我再試一次,你幫我拉住那些東西。”
他指的就是剛才瞬間變成蛛絲一樣的熒光。
那玩意兒實在是可惡至極,不僅僅阻攔他回到自己的身體,還攔住不讓他看清楚那些畫面到底是什麽。
話音落下,旁邊一道暗影閃過,少年奇跡從彎刀中鑽出,看着他,很認真地點點頭,“放心吧主人,我會保護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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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宗南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搖搖頭。
然後,便再次出了手。
刺啦——
像是舊電視機收不到信號時發出的聲音一樣,在他剛伸手碰上那熒光的瞬間,便開始響個不停。
戚宗南眼疾手快地往最中間一拽,彎刀出鞘,刀刃迅速卷住了那根“蛛絲”,接着一眨眼,他就看到了剛才一閃而過的畫面。
只是這回在院子外頭練劍的男人身旁,多了個熟悉的身影,脊背挺得很直,正站在一旁,沉默地觀看。
是終古,選擇叛逃的那位前太史令大人。
看見終古出來,那個男人停下了練劍的動作,轉過頭,嘴唇動了動,聲音卻有些飄忽不清。
戚宗南眼神一凝,想要靠得更近一些,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麽,但再努力,也只能聽見零零碎碎的語句。
“……擇日攻打……天命所歸……”
“……将亡……”
他眉頭微皺,零碎的話語在心中拼湊一番,也差不多明白了這兩個人是在說些什麽。
看來,在這裏的時間不多了。
胸口忽然傳來一陣悶痛,那些白色熒光漸漸收緊,戚宗南不再停留,松開手,喊了聲:“奇跡。”
咻地一下,眼前畫面迅速消失,最後看見的,就是那些白色熒光慢悠悠從終古背後透出,就好像是在對他釋放嘲諷光波似的。
——這老頭子,還留了一手。
一陣大力撞得戚宗南跌跌撞撞往後倒去,讓他有些站不穩,趕緊伸手往旁邊一摁,正巧就碰到了坐在矮塌旁好像是睡着了的履癸身上。
瞬間光芒大盛,漩渦在他身後出現,一下子就把他拉了進去。
耳旁聽見奇跡慌慌張張喊了一聲:“主人!”
戚宗南沒說話。
他回應不了,因為這會兒,他忽然間開始急速下墜了。
……
隐隐約約有鈴铛聲傳來,履癸被驚醒,有些茫然地左右四顧一番,什麽都沒有看見。
他舒了口氣,不由得又去抓住塌上的人那只手。
仍舊是冰冰涼涼,沒有一點生氣。
他垂下頭去,半晌後,自嘲地笑了笑:“你不在寡人身邊陪着,頓時就覺得做什麽都沒意思了。”
“寡人過幾天,可能要去有仍一趟了,不老實的人越來越多,吵得寡人真是頭痛……”
“如果你要是能快些醒過來,說不定還能帶你回你家去瞧瞧呢。”
他揉了把臉,仰起頭,沉默了很久,才又抿嘴輕聲念了一句:“真無趣。”
“你要是再不醒過來,寡人可就真的顧不上你了。”
“聽見了嗎?”
履癸松開手,靠在矮塌邊緣,發了好久的呆。
旁邊的燭火忽然一顫,燭芯發出“啪”地一聲,炸開了一個小火花,履癸看着看着,忽然就有些恍惚。
他擡起手,好像是想要去觸碰到那橙黃色的火焰,下一秒,有一只冰涼的手忽然伸過來,緊緊捉住了他的手腕。
履癸一愣,迅速轉頭看過去。
旁邊,他那位昏迷許久的小王後這會兒正努力撐起身子,一只手抓着他,臉上悄悄露出了一個笑容。
“大王……”
聲音沙啞,說話的時候嗓子又幹又澀,戚宗南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才緩緩道:“我回來了。”
話音落下,怔住的履癸猛地起身撲進他懷裏,緊緊抱着他,一雙胳膊用力到勒得他骨頭都隐隐作痛。
沒人說話。
但戚宗南感覺到自己肩頭好像有些濡濕。
他抿嘴,很冷靜地想了想,笑着拍拍履癸的後背:“大王,您就算是餓了,也別把口水抹在我肩膀上啊。”
履癸一頓,沒松手,倒是有咯咯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就像是在磨牙似的。
“……”
又是一場兵荒馬亂。
喊來了醫官仔仔細細做了個檢查之後,确認了人只是有些虛弱,但沒有什麽大礙之後,履癸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已經要入冬了,天氣越來越冷。
他縮在矮塌裏,緊緊環着戚宗南,抱着人才肯躺下睡覺,但身子仍舊是有些發冷。
深夜的寝宮裏,空氣仍舊是冰冷一片,窗外有微風在敲打着窗戶,屋裏很是安靜。
但戚宗南聽出了身旁的人沒有睡着,所以等了好一會兒之後,索性就直接開口,問他:“大王最近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過了一會兒,履癸才回他:“太多了,都數不清。”
“是嗎?”
戚宗南輕笑一聲:“怪不得我睡着的時候,一直聽見有人在旁邊啰啰嗦嗦說一大堆話,真是叫人不得安寧。”
剛說完,他就感覺履癸的身子好像僵了僵,稍微動了動頭,聽那個聲音像是擡頭在看他,然後有些尴尬地說了句:“你聽見了?”
戚宗南抿嘴,“沒有,騙你的。”
“……”
靜默片刻,兩個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了一會兒,履癸咳嗽幾聲,忽然又問:“你想跟寡人去有仍嗎?”
“去哪裏做什麽?”
“寡人要去見一些人,正巧……”
他頓了頓,聲音放的低了些:“你若是想家,寡人也可以允你回家看上一看。”
戚宗南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忽然唇角一勾:“好啊。”
……
原本定好啓程的時間,便是在五天之後。
這空閑的五天裏,戚宗南就在宮裏頭慢悠悠地養着,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然後趁着履癸不在的時候拎着他的那圓月彎刀練武。
吃的太好,又天天沒事做就躺着,他感覺他的肌肉都開始有軟化的趨勢了。
再不趕緊動動,下回萬一跟人打架,那說不定就是反過來,該他被人追着打了。
斟鄩和有仍之間少說也得幾百裏,坐馬車過去,加快速度也是一兩天的時間。
戚宗南全程保持着高冷姿态,連履癸湊到近前,他态度都顯得有些敷衍。
履癸覺得不對勁,就過來試探他,結果話沒說上幾句,就被他面無表情地給推開了。
然後等到下車去了驿館,他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了好幾個時辰,才總算是徹底恢複了正常。
其實也沒別的原因,就是這個路程太颠簸。
他,有點,暈車。
:)
這個原因是不會跟別人說的,死都不會說。
高手,從來不會暈車。
所以他也不會。
嗯,不會。
沒有外人的時候,他的刀靈奇跡就會跑出來忙前忙後,端茶倒水伺候着,活脫脫把他伺候的像個大爺。
戚宗南是難得有良心,對着那張嬰兒肥一直就沒下去過的小臉看了半天,最後還是嘆口氣,讓他趕緊重新回彎刀裏頭待着去,不然總有種雇傭童工的錯覺。
而履癸在他緩過來勁兒以後,也把事情辦完了,就直接來屋裏找他。
一進門,就皺着眉,一臉不高興地坐在床邊:“你怎麽了?”
戚宗南抿嘴,目光沉沉:“沒事。”
“寡人瞧着你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履癸表情越發不悅,低下頭,悄悄逼近:“有什麽事情,不能告訴寡人?”
戚宗南很自然地把他手拉過來,在手背上輕輕親了一下:“喏,沒事,只是在想你什麽時候過來。”
然後笑出聲:“大王,今晚要去見多少人?有沒有危險?”
“……”
被這麽一打岔,履癸也不再繼續追問下去了。
他掀了衣袍順勢往床上一躺,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又轉過身,把臉埋在戚宗南肩頭,脊背微微拱起,嘆了口氣。
“今晚寡人去會會那些人,你就在這裏待着,等寡人回來。”
戚宗南眉頭一皺:“大王不願讓我同去?”
“你不要去。”
“……危險。”
說到這事,履癸态度十分強硬,反正就是不願意讓他跟着過去。
今晚要去見誰,戚宗南倒是清楚,無非就是那些越來越不老實的諸侯們,所以今晚這場會面,定然還是有危險在的。
不過履癸竟然不願意讓他跟着,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戚宗南想了想,最後還是順着對方的意思答應下來,但等到人一走,他立馬就叫來了跟着一同過來的趙梁,直截了當的說,他要過去。
“這……”
趙梁有些遲疑,低着頭,好像是在想怎麽勸。
但戚宗南态度十分堅決,擺擺手,“我不放心大王獨自前去,你安排一下吧,晚一會兒送我過去。”
最後,趙梁沒辦法,也只能同意下來,可那眼神卻十分不對勁。
戚宗南瞥了他一眼,忽然冷笑:“倘若你想要去通風報信,就看看你有沒有那個命再說吧。”
彎刀咻地一下,直直戳進了趙梁身旁的木桌上,把他吓得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吞了吞口水,趙梁心道,早就聽說這位酷愛持刀的王後不好惹,現在一瞧,那眼神也确實是有些太吓人了。
他絲毫不懷疑自己對方會不會真的敢對他動手,最後只能低頭,說了聲:“臣明白了。”
于是,等到夜深之後,外頭停着的一輛馬車便直接把人給接走了。
在履癸離開半個時辰後,說好不去的戚宗南,也到了諸侯會面現場。
踏進門之前,他站在門口,忽然想到了下午履癸問他的一句話。
“倘若有天寡人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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