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妖女妲己(1)
妖女妲己(1)
滴答。
滴答……
起先只是零星幾點,随着時間的推移,就聽見淅淅瀝瀝聲音響起,外頭下雨了。
娲皇廟的門口,有一只手正努力往外伸。
那只手蒼白無力,緊緊抓着門檻,用力到手背都爆起青筋,看上去猙獰可怕。
而那手的主人就趴在地上,身子不停顫抖着,顯然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一點點往前挪動,眼看着已經爬到了邊緣,指尖馬上就要探出外頭去。
快了,快了。
只要再那麽一點……
轟隆!
夜空中,忽然一道驚雷劈下,驚起一陣風聲呼嘯,聽起來如同萬鬼哭嚎一般。
與此同時,娲皇廟門口,也在瞬間亮起刺眼的白光。
那光仿佛帶着熾熱的溫度,燙得那人猛地将手縮回去,又不由得悶哼一聲,整個人蜷縮起來,在地上滾了一圈,露出了一張年輕俊秀的臉。
只是那張臉上滿是痛苦,臉頰上也帶着病态的紅暈,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白光消失,一切都恢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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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外頭的雨漸漸大了起來,狂風将雨水吹到門邊,零星幾點滴在年輕人的臉上,冰冷,卻讓他的顫抖稍微減輕了些。
半晌後,年輕人睜開雙眼,他定定瞧着廟內的神像,咬着牙,握緊的拳頭咯咯作響,那一雙黑漆漆的眸子裏滿是壓抑的憤怒,以及不甘心。
“竟然對寡人動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你以為寡人會向你低頭嗎?”
他用力抓緊門檻,幾乎要将那一塊木門檻給掰下來,硬生生從喉嚨深處擠出來一句話,恨得雙眼通紅:“總有一天,寡人要将你這石像砸成千萬塊,你休想再……”
話沒說完,又是一聲驚雷劈下,他忽然猛烈抽搐一下,無力的雙腿仿佛被巨石碾壓一般,一點一點地被碾碎骨頭,然後漸漸化成一條蛇尾。
他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痛到整個人都用力蜷縮起來,試圖想要阻止雙腿的變化,但如何都阻止不了。
他只能用力睜着眼睛,看自己的兩條腿一點一點被擠壓,然後慢慢變成一條黑色的蛇尾,動一下,便是鑽心的疼痛傳來。
高大的神像靜靜立在那裏,圍成了一個半圓,表情透着慈悲和憐憫,但在這雨夜中,卻顯得詭谲萬分。
那種憐憫的神情,就好像是在嘲笑他身為凡人,卻試圖挑釁神佛權威,最後只能自嘗苦果,落到如今這個下場一般。
痛到極致,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只能窩在角落裏,睜着迷蒙的雙眼,和那一排神像對視。
——尤其是正中央那個神像。
女娲……
這是女娲的憤怒和報複。
報複他的肆意妄為,報複他的目中無人。
但他自始至終,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
因為他從來不信天命,他不喜歡有人能夠淩駕于他之上,即便高高在上的女娲,也不行。
——她什麽都沒做,憑什麽高高在上?
蛇尾已成,接着,就是他的上半身。
雨聲噼裏啪啦砸在地上,整個過程也不過是一刻鐘的時間,原本蜷縮在角落的年輕人,已經完全變成了一條蛇,通體漆黑,嘶嘶吐着蛇信,模樣十分吓人。
他被困在這裏,已經整整七天了。
七天前,他在娲皇廟的牆上題下了一首詩,回程的路上,不慎飲下一杯摻了蛇血的酒,瞬間便被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包圍。
再睜開眼,他便躺在這娲皇廟內,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肉/身被摧毀,然後變成一條黑色巨蟒。
不,也許不應該說這是他的肉身,因為這個身體分明很年輕,和他的年紀根本不符合。
但無論如何,他被困在這裏飽受折磨,和女娲是絕對脫不了幹系的。
在這七天裏,沒有一個人出現,也沒人和他說話,但他莫名其妙就是知道了自己現如今的處境——
蛇性本淫,他當初就是用這個來羞辱女娲,而現在,女娲大約是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所以将他化作蛇身,又将他困在這裏。
這是一條正處于發/情期的蛇。
而他寄居在這條蛇的體內,倘若不與人交/配,可能就要在這痛苦之中被硬生生耗死在這裏,格外凄慘。
若是要問他為何會知道?
自己身體究竟有什麽樣的變化,他自己還能不清楚嗎?
他不願意屈從,雖然他不想死。
但因為他是人!不是那種沒腦子的畜生!他不甘心就這樣被/操控,那樣,便是将他的尊嚴踩在地上狠狠踐踏。
特別,是在這娲皇廟之內。
即便痛苦到恨不得自我了斷,可他一是不願就這麽死掉,二是絕對不會讓女娲得逞,所以,只有忍。
女娲從頭到尾都未曾現身,只有這滿屋子的神像盯着他看,他也出不去,外頭自然更是不會有人進來……
該死!!
黑色巨蟒張嘴,對着微笑的神像發出一聲嘶吼,盤在柱子上,用力勒緊自己的身體,試圖用疼痛來緩解體內的燥熱。
半晌後,巨蟒耗盡了所有力氣,頹然落地,滿眼迷蒙。
這種痛苦,整整持續了一個時辰之久,一個時辰過後,他又重新變回了人身。
而那神像,仍舊是微笑着垂眸,靜靜盯着他。
就像看一只蝼蟻一般。
不屑一顧。
……
雨越下越大,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打算。
門外地勢稍微低一些的地方,已經有了不少積水,夜空中,電閃雷鳴,仿佛是要将這天地都給劈開似的,隆隆巨響不絕于耳。
山路上,有個戴着鬥笠的少年腳步匆匆。
雨大到四周遍地泥濘,這路根本沒法走下去,他一邊躲雨一邊往前跑,忽然間腳步一頓,看見了不遠處,娲皇廟的大門靜靜敞開着。
風聲呼啦一陣,吹得少年滿臉雨水,他擡手擋了一下,最終還是快步往廟內跑去。
人一進門,暗處縮着身子的子受就被驚醒了。
他費力地睜開雙眼去看,正巧又是一道驚雷劈下,廟內瞬間亮了起來。
他看見了一把刀。
确切的說,是一把圓月彎刀,靜靜挂在來人腰間,在那片刻光亮裏,即便是刀未曾出鞘,也讓他感受到了一股濃重的煞氣,看得他下意識擡手遮住雙眼。
就這麽一動,來人便發現了他的存在,摘下鬥笠,微微皺眉,朝着他這邊看過來。
那是一張很豔麗的臉,可眼神卻如同寒冰一般,硬生生把容貌的豔給壓下去了三分。
但這個時候竟然會有人進來……
子受用力咬牙,整個人進入了警戒狀态,但那個人看見他之後便朝着他走過來,站在他身旁,居高臨下地瞧着他。
片刻後,蹲下來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
“你生病了?”
對方冰冷的手貼在他前額,瞬間,身體內的燥熱就好像得到了緩解,讓他忍不住舒爽地想要往上貼,把身上的痛苦解決掉。
但那個念頭只出現了一瞬間。
反應過來自己腦中在想什麽之後,子受用力往後縮了縮,使勁咬牙低吼一句:“滾開!”
對方頓了頓,面無表情地起身離開,坐到了離他最遠的角落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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