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惡女妺喜(20)

惡女妺喜(20)

沒想到這最後的一切,終究還是繞回到了原點。

原本戚宗南因為那一指,路上便開始在想還能用什麽法子彌補這個過失,卻沒想到最後履癸還是被抓了。

他在城中等消息等了好幾天,等來了一個不日便要把人流放往南巢的消息。

千回百繞,還是沒繞出去,讓他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心裏有一些怪怪的。

而這怪就怪在那天他追上來之後,隔着人群,竟然還是看懂了履癸的口型。

……算了。

再等等吧。

啓程那天,戚宗南買了匹馬,用長袍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他就跟在囚車後頭,不緊不慢地跟着,就好像是出來郊游似的。

因為跟的不算特別貼近,并且他什麽出格的事兒也沒做,所以前頭的人管不着他。

只能當做沒瞧見、不知道了。

而車內,履癸緩緩睜開眼,看見的就是一片豔陽天,還有那個在灼灼日光下騎在馬上的人。

風還在吹,溫熱的陽光和冰冷的寒風交融,他盯着後頭那個看不清臉的人看了好久好久,忽然間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開心啊,他想。

即便現如今,一個在囚車內,一個在囚車外,但這種感覺還真的是別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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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再次走上那個岔路口。

一個往東南,一個向西北。

上次他們選擇了去西北的那條小路,最後卻被追兵追上,而這次,還是要回到往東南去的這條路。

兵士趕着囚車,咯咯噔噔上了東南向的小路,履癸瞧見岔道口一出現,忽然間,沖着後頭擺了擺手。

“寡人不能陪你回家看看了。”

“你走吧。”

他說話仍舊是無聲,但他盯着那雙眼睛,他知道,對方看懂了。

接着他又擺了擺手,眉頭微微皺起,好像是因為對方沒有立刻聽話而感到不悅。

他稍微挺直了身子,往前頭去了去,整個人都貼在欄杆邊緣上,這次,才算是出了聲音——

“為什麽還不走?”

“都是你連累寡人落到如此境地,真是看見你就厭煩,能否請你不要再跟着了?”

“寡人從未這樣厭惡一個人。”

“快滾吧!”

如此惡語相向,連前頭那些個裝作沒看見的兵士們都忍不住回頭來瞥了他一眼,再互相對視一眼,臉上表情古怪至極。

而後頭騎在馬上的人,也終于是停了下來。

他坐在馬上,只露出一雙眼睛,遠遠地看着囚車繼續緩慢前行。

看着履癸抿嘴,仰着頭把身子側過去,不再朝着他的方向看過來,然後就這麽慢慢地往前,越來越遠。

不知道過了多久。

路上已經完全恢複了寂靜,只有地上殘留的車輪印和馬蹄印能告訴別人,這裏曾經有什麽經過。

……

再聽到履癸消息的時候,距離他被抓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戚宗南坐在一家小酒館裏,聽着旁邊桌上的客人大着舌頭嗚嗚啦啦說了一大堆,說到開心處,幾個人一邊猛拍桌子一邊哈哈大笑。

他們話題的主人公,就是履癸。

他好像病了。

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

一壺酒喝完,結了賬,戚宗南抓了彎刀便出了門,人往那陰暗的小巷子裏拐,沒一會兒,可就瞧不見人影了,路上有稀稀拉拉的路人經過,也沒人發現這邊的異樣。

而在另一邊,和小酒館完全相反的方向,忽然就多出來了一個人影。

人影無聲無息出現,又悄悄在衆人背後繞過,鑽進了一個光線昏暗的小屋子裏。

屋裏燭光黯淡,一如躺在床上的那人一般,看起來,就像是在末路上掙紮,不甘心卻不得不認命一樣。

床上的人忽然激烈咳嗽了幾聲,好像是有所察覺,便用力睜開雙眼,一擡頭,就看到了床邊站着一個人。

視線清晰起來,他抽動唇角,忍不住露出一個笑,說:“你來啦?”

說一句,就要咳半天,聽那個動靜,怕是身體已經壞透了。

他伸出手,試圖想要去抓住對方,但等他看見對方也伸出手過來拉他時,他又忽然間被燙到了似的,猛地一下要把手縮回來。

因為……

這才多久啊,他們之間的差別竟然已經這麽大了嗎?

那樣年輕的皮膚,光滑白皙,手指仍舊是修長好看的模樣,可他現在,手背上滿是幹枯的紋路,簡直就像是老樹皮,難看的要命。

履癸閉上眼,無聲嘆了口氣。

他擋不住歲月的摧殘,都已經這麽老了,手那樣難看,那他現在的臉,恐怕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吧。

但他稍微閉了會兒眼,又趕緊睜開,咬着牙,努力把眼睛睜大,想把那個身影刻印得更加牢固一些。

“我現在是不是又老又醜,所以你……”

“都不願意跟我說話了?”

他沒有用以往的稱呼,而是說“我”。

然而對方還是沒說話,只是半蹲着在他身旁,盯着他,默然不語。片刻後,還是抓住了他方才縮回去的手,然後慢慢的,在掌心握緊。

而另一只手,在袖中抖了抖,忽然回手一拍,咻地一下就打滅了燭火,讓整個屋子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履癸感覺到自己身子被托着,扶起來了點,然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響過,他又重新躺了下去,頭枕着對方的腿,目光正對牆壁。

熟悉的氣味鑽入鼻腔,這種格外令人安心的氣息讓他忍不住微笑。

然後,面前忽然砰地一下,爆開了一團火星。

他看見對方手裏頭拿着一個小棍棍似的東西,但那卻會冒火,沒什麽太大的響聲,噼裏啪啦炸開漂亮的星火,就好像是破碎的星星一樣。

漂亮極了。

朦胧的一團光線中,履癸抓緊了握着他的手,緊緊盯着這樣燦爛的小焰火,身上那種冷到骨縫的感覺好像慢慢就消失不見了。

意識混沌中,他似乎聽到了耳旁有人在問:“好看嗎?”

“……”

他動動手指,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好看。”

一根,兩根。

那樣漂亮,漂亮到是他生平第一次見到的焰火,一下子就燃了好多。

是只為他而燃。

履癸垂下眼,這一只焰火已經燃到了尾部。

他趕在下一支被印燃之前,忽然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我能……”

“再親你一下嗎?”

噼啪。

焰火全部熄滅,空氣迅速轉冷。

他聽見了自己的心髒在撲通撲通跳着,仿佛又回到了初次見面時,他被那樣銳利的眼神一下子就戳中了心髒時的感覺。

坐在那的人俯下/身,在他眉心印了一個吻。

履癸抿嘴,艱難地擡手,抱住對方的頭,然後用力把身子轉過去再往上擡,用一種難受又別扭的姿勢,同樣吻了吻對方的額頭。

做完,他舒了口氣,重新躺回去。

“好累啊,我歇歇……”

“那是什麽,我還想看。”

一只手輕輕撫摸過他臉頰,把淩亂的頭發給攏在後頭,帶着小心翼翼的力度,好像是害怕太用力傷到了他似的。

“……好。”

噼啪,噼啪。

星火點點。

履癸半睜着眼,靜靜看着眼前不斷燃燒的煙火,雙眼一眨不眨。

他現在瘦的太多,多到抱起來都硌人,原本結實的身材早就幹癟下去了,一雙眼睛仍舊是烏黑,卻沒了從前那麽亮的光,整個人顯得格外安靜。

他唇角一直挂着一抹極其微弱的笑容,好像看到了什麽讓他很高興的東西,所以心情很好,開心的忍不住笑。

隐約間,似乎是有飄忽的歌聲幽幽傳來,飄得很遠很遠,聲音叫人聽不清楚。

那是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在唱: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

但那到底是不是有人在唱,這就沒人能去證實了。

屋裏,最後一支焰火悄然熄滅。

從天黑到天明,再無其他聲響。

……

“妹妹,妹妹?”

“小娘子哎……”

吵吵鬧鬧的聲音讓人煩得受不了,戚宗南眉頭一皺,眼還沒睜開就感覺到有人伸手過來拉他。

下意識就一抓,頓時聽見有人慘叫。

“啊!!!!!”

“小娘子!手下留情啊!”

戚宗南睜眼,當時就眉頭一皺,看着面前這個扯着嗓子吆喝的小青年,還有些沒明白現在這個狀況。

不過下一秒,他腦內忽然一陣劇痛,紛亂複雜的消息鑽進他大腦之中,當時便讓他整個人一顫,用力按住額頭,疼到冷汗瞬間冒出。

小青年還在那哭爹喊娘,結果半天一滴眼淚都沒掉下來,正在那着急努力擠眼淚呢,忽然就看見他這個樣子,被吓了一跳,哭嚎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

“你你你,你這是……”

“準備賴上我嗎?”

小青年想了想,猛地一拍手,簡直喜出望外:“這感情好啊!小娘子!你快,快說讓我負責,少爺我這就……”

話沒說完,就看見人咕咚一下,就倒了。

而且那臉色,白得簡直就像個鬼,把他所有的話全都給吓回了肚子裏去。

小青年趕緊擡頭,盯着面前那個大門,結結巴巴,“我,你,我不是……”

“來人啊!!!!救命啦!!!!”

任由外界兵荒馬亂,反正戚宗南現在是聽不見。

因為他剛知道了一些消息,現在心情很不好。

上次,打亂了世界進程的是攜帶系統的穿越者和串到怪談傳說的老妖怪。

本來他覺得這種事情已經很麻煩了,但這次,他沒想到,來了個更厲害的……

上古大神,女娲。

這回莫非是串頻到神話故事了?

就算暫且先不說這些,光說他剛看見的,那家夥把女娲娘娘給得罪這麽狠,這問題可真的是棘手了。

戚宗南揉了揉太陽穴,無意往下瞥了眼,忽然又頓住,表情古怪地拉起自己身上衣裳。

如果沒看錯的話,這個好像是……

裙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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