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骊姬之亂（1）

骊姬之亂（1）

“幫幫忙！”

“阿哥！我最最最最最好的阿哥！你就幫幫我嘛，好不好好不好~”

“你要是不幫我這個忙的話，那我就跟阿翁說你欺負我！”

聽見最後一句話，戚宗南指尖忽然一抖，拿着匕首的手頓住，差點沒把手指頭給紮了。

他腦海裏瞬間浮現出一些不愉快的記憶——

他這次的父親，骊戎國國君姬晁，平日裏最寵愛的就是他面前這個嘟着嘴撒嬌的小女兒少姬。

而這個小丫頭鬼靈精，最擅長的就是狐假虎威這一招，每次一有什麽事兒，就屁颠屁颠跑去找姬晁求助，裝哭技能簡直滿點，眼淚說下就下，每次都把姬晁給心疼的不行。

所以回回，倒黴的都是他。

體罰不多，但心靈傷害很大。

最過分的一次就是這小丫頭哭着鬧着說他這個哥哥太壞，非得讓姬晁給她換個姐姐來，不然就絕食。

也不知道那位大胡子腦子裏在想什麽，直接氣呼呼讓人把他抓走，當晚的宴會，讓他男扮女裝跟着少姬一起去過生辰。

……還笑眯眯跟大家介紹說，這是他的大女兒，以後請大家多照顧一些，有合适的年輕人也可以介紹介紹，以後當女婿也是可以的。

當時，除了姬晁和少姬這父女倆在那哈哈大笑以外，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光是他，連臺下的衆臣都跟着一起綠了臉！

這麽不着調的國君，這麽不着調的父親，還有這麽唯恐天下不亂的妹妹，能湊到一起，也是絕無僅有啊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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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造成那一切的原因，只是因為少姬那小丫頭吃糖吃到他都看不下去，二話不說把糖給搶了，然後兇她了一頓，吓唬她會壞牙而已。

氣死。

戚宗南挑眉朝着少姬看過去。

十幾年，仿佛就是匆匆一眨眼，那個縮在襁褓裏啃指頭的小丫頭慢慢長大了，五官越來越明豔大氣，看上去，和他的模樣倒是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似的。

倆人都随娘，都是标标準準的大美人。

但模樣相似，可不代表性格就相似了。

少姬是個格外活潑的小姑娘，整天滿腦子無厘頭思想，跳脫的不得了，除了同樣不着調的姬晁以外，還真沒幾個人能跟得上她的思維運轉。

而戚宗南……

他知道自己忘掉了很多東西，唯一記着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心裏也隐隐約約有點什麽方向，知道自己可能有一天是要去做些什麽的。

具體是什麽他一直沒想起來，不過這個也不是特別關緊的事，所以他挺淡定，性格自然不可能真的像個小孩，一下子就跟少姬岔開了。

他現在叫姬少安，而妹妹叫少姬，聽起來挺奇怪，因為這裏頭男人和女人的姓名還是颠倒着來的。

不過習慣以後，聽着也就順耳多了。

看着少姬坐在他對面不停撒嬌的樣子，戚宗南嘆了口氣，心裏有點無奈：“這回又要幹什麽？先說好，你要又是欺負別人讓我去給你撐場子這麽丢人，我是絕對不會……”

“哎呀哥哥！這次我保證！絕對不是！”

少姬撲過來緊緊抓住他衣袖，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跟個小葡萄似的水靈靈，撅着嘴，哼哼唧唧，表情好像有點難為情：“就是……你陪我去見一個人好不好。”

戚宗南看着她表情，怎麽看怎麽覺得詭異。

害羞？難為情？

他這向來無法無天的妹妹竟然會有這樣的小女兒神态？簡直不可思議！

怕不是世界末日要來了吧……

“見誰？”

“你去了就知道了！”

少姬咬咬嘴唇，輕輕拍了拍臉側過身，模樣嬌嗔，“這件事我就只跟你一個人說了，你可不要告訴阿翁……”

說着，好像是怕他繼續追問，趕緊從椅子上跳起來，拍拍手，沖外頭喊了一聲：“來人，把東西拿進來！”

屋門打開，下人們捧着東西就進來了。

等着戚宗南看清那些東西之後，忍不住眉頭一皺：“你幹嘛？”

少姬雙手攪在一起，扭扭捏捏地偷偷看他，“就一次，好不好，真的就一次！”

戚宗南拿起一件襯裙，看看那些胭脂首飾，陷入了沉默。

小姑娘撒起嬌的威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再加上後頭的那位父親“胡子攻擊”，最後，被纏得沒辦法的戚宗南只能無奈妥協。

他拿着少姬帶來的裙子，看着那妖裏妖氣的風格，有點頭皮發麻。

身後，小姑娘還在不停催促：“阿哥，你快點快點……”

戚宗南嘆了口氣，轉過頭：“你先老實交代，你要讓我去跟你一起見誰？還得穿這樣的衣裳，又打什麽歪算盤呢你？”

“不是啊，只是有個人跟我說我很獨特，他過段時間可能就要離開了，在這之前我想……”

少姬臉頰悄悄紅了起來，目光躲閃，不敢直視他，“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能一眼認出來我啊。”

聽她這颠三倒四的話語，戚宗南腦中一閃：“心上人？”

少姬聽完，臉更紅了，低着頭，很小聲地嗯了一聲，羞得臉頰似乎都要滴血。

戚宗南眼神變得有些危險。

片刻後，拿了衣裳一言不發地往後頭去了。

他倒是要瞧瞧看，到底是哪家的小子，竟然就這麽勾走了他妹妹的魂。

正兒八經來說，少姬雖然和他模樣十分相似，但他們二人最大的差別就在于身高。

站直了身子，少姬才堪堪到他胸口，要是就那麽随意一裝扮，知道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誰是誰。

但戚宗南有個絕招，也是他還在長個子的時候，姬晁找了個師傅教他的。

——縮骨功。

人的身體是個神奇的存在，不過這種功法只有在人還沒來得及抽條那會兒開始學才行，骨頭都還沒定型，動起來自然是簡單許多。

差不多也就是半刻鐘的時間，戚宗南就推門出來了，外頭少姬已經等得有些着急，看見他，當時雙眼一亮，跑過來仔仔細細拉着他看了一圈。

倆人現在的身高，幾乎是沒什麽差別，倘若是這個樣子走出去，只怕別人猛地一瞧，還真會被迷了眼。

“阿哥，你好厲害！”

戚宗南目不斜視，白了她一眼，“走吧。”

“等等等等！”

少姬拉住他，嘿嘿一笑：“我給你上個妝。”

戚宗南二話不說，就要往外頭去，少姬在後頭死活拽着不讓人走，被拖出去了好長一段路，倆人都是氣喘籲籲，最後互相瞪着，只能各自妥協一步。

胭脂沒派上用場，就是給他頭上換了個女子發髻，插了首飾上去之後又在他左邊顴骨處點了一個小小的痣，這樣一收拾，看上去更像那麽一回事了。

有時候，光看臉的話，确實不好認人。

除了從神态分辨，另外一個辦法就是看他們臉上有沒有痣了，有痣的是少姬，沒有痣的就是他。

等到出了門以後，戚宗南才終于搞明白少姬的心思。

無非是一個小小的考驗，還藏着那麽一點想見家長的心思，她自然不可能去找姬晁的，所以想來想去，就冒出來這樣一個主意。

而戚宗南一聽她說半年前就認識了以後，手指頭捏得咯咯響，更加堅定了去會會那小子的心思。

見面的地方，就約在一家茶樓。

他們提前了半個時辰過來，這會兒，少姬的那位心上人還沒到，少姬就躲在屏風後頭，跟他嘀嘀咕咕了半天，把話都給交代清楚了，這才稍微安下心來，乖乖藏起來等人到。

等人的時間真是格外煎熬，具體就體現在少姬時不時探頭出來問一句：“阿哥，你看到他人了嗎？”

戚宗南頭也不回：“我哪裏知道他長什麽樣子。”

“……也是。”

少姬耷拉着腦袋，又躲了回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躲在屏風後頭的少姬都開始打瞌睡了，戚宗南也有點不耐煩，起身想開門去看看外頭情況。

哪知道他剛一開門出去，正巧就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這個茶樓一共兩層，他們所在的雅間旁邊就是樓梯，那個人是剛從下頭上來，而戚宗南正好開門出去，這一左一右拐着，就這麽撞到了一起。

撲面而來一股清雅的香味，從對方打扮來看年紀也不大，他很鎮定地退開一步，稍微仰着頭，和那個青年對視上。

自從個子猛地竄到跟姬晁差不多高之後，他已經很久沒這樣需要擡頭才能看清一個人樣子了。

這一眼過去，便看見一張白白淨淨的臉，上頭是秀氣的五官，搭配的恰到好處，瞬間讓他腦海中浮現出兩個形容詞——

溫文爾雅，公子如玉。

對方明顯也是一怔，盯着他，然後忽然間反應過來自己這樣不太禮貌，趕緊又移開視線，客客氣氣跟他拱手，賠禮道歉：“這位小娘子真是抱歉，都怪在下未看清，實在是對你不起，還請你不要因此壞了心情才是。”

月白色的儒衫随着他的動作往下，寬大的衣袖柔柔垂落，他這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看起來，實在是令人賞心悅目。

戚宗南目光一閃，笑了笑，聲音放的很輕：“無礙。”

說完，側身讓開路，并沒有計較的意思。

那小公子微微抿嘴，飛快擡眼又看了一眼，很羞澀地沖他笑笑。

寬大的袖袍落下，遮住了他交握在一起，顯得格外拘謹和緊張的雙手。

本以為這也就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戚宗南也沒在意，哪成想那位小公子在旁邊繞了一圈，又重新拐了回來，停在他們雅間門口，有些訝異地擡頭看上頭的字樣。

“明月閣？”

“你是少臻姑娘？”

戚宗南第一反應是這什麽鬼名字。

第二反應是——

哦，少姬用的假名字。

他沉默片刻，用困惑的眼神看過去。

而對面那位翩翩公子目光一閃，好像忽然間想到了什麽，便沖着他微笑道：“在下往日總聽小弟提起少臻姑娘的名字，今日一見，果然是非同凡響。”

“不知在下能否進屋……”

說完，又趕緊補了一句，袖子下頭的雙手緊緊捏在一起，“還請少臻姑娘安心，小弟在樓下等那桂花圓子呢，說是姑娘喜歡，一定要帶來給姑娘嘗嘗，所以這就讓在下先上來，卻沒想到姑娘早就……”

戚宗南目光順着樓梯往下，果然瞧見門口站着個人，但對方逆着光，也瞧不清模樣，便轉頭手一伸：“請。”

青年的模樣總是看起來有些局促不安，也不知道心裏頭是在想什麽，好像不太敢跟他對視一樣，看似坦然，話說的也有條有理，但目光總是要略過他，或者幹脆就盡量不去看他。

真是奇奇怪怪的一個人。

戚宗南微微一笑，也不管他，直接朝屋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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