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骊姬之亂(2)
骊姬之亂(2)
咚,咚,咚。
楊為寧倚着木欄杆,對着眼前空蕩蕩的一片盯着看,半晌過後,還是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本以為他是必死無疑,哪裏知道這一睜眼,周圍忽然間就全變了樣。
雖然坐在這一片四處透風的屋子裏,窗外透進來的陽光都好像沒什麽溫度,但這裏還是比那個陰暗潮濕的牢房要好多了。
沒有老鼠,沒有蟑螂,沒有那幾乎要把人逼瘋的黑暗,以及難聞又刺鼻的血腥味。
他這是……
又活過來了嗎?
楊為寧不由得低下頭,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掌,那裏光潔一片,根本沒有一丁點被鞭子抽過的痕跡。
甚至,那雙手的皮膚細膩光滑,指骨根根分明,看上去就知道這雙手的主人是個富家子弟——
因為只有家裏有錢不用外出幹活的人,才會養出來這樣一雙從未經歷過風霜的手。
想到這一點之後,楊為寧忍不住指尖一顫,有些迫不及待地翻身爬起來,一把推開了窗戶。
外頭景色豁然開朗。
來來去去的下人們正在忙活着打掃衛生,從他窗前經過,看見他站在那怔怔瞧着窗外,便趕緊低頭行禮,沖着他喊了一聲:“小公子晨安。”
楊為寧沒吭聲。
劫後餘生的驚喜過後,他心裏頭又生出了幾分不确定感,因為在他以為自己要命喪當場的時候,耳旁曾經出現過一個男人的聲音,那個男人問他:“你想不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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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不用想。
活下去,誰不想活下去?
哪個人會想什麽都沒做,就那樣窩窩囊囊死掉?
當初,他來到這個世界完全是因為一場意外,但他不想再次意外的死去。
所以當他聽見那個男人跟他說:“你幫我做一件事,你想要的榮華富貴,我全都給你。”他根本不用思考,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屠刀落下,卻不痛不癢。
他被帶到了這裏。
松了一口氣,楊為寧确定自己現在是安全的之後,立刻就開始嘗試和曾經出現在自己耳旁的那個聲音溝通。
他不知道對方是誰,更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模樣,對那個神秘人的認知也只有那簡簡單單的兩句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但同時,他心裏又充斥着一種微妙的恐懼感。
他想,那個神秘人想讓他去幫忙做一件事情,以此為代價,救下了差點命喪那暴君手下的他,可是對方既然這樣神通廣大,連這種移魂之術都做得到,還能有什麽事情是對方做不成卻需要他一個普通人來做的呢?
所以那件事一定很艱難,說不定,他這就是剛出虎穴再入狼窩。
楊為寧忍不住有點緊張,悄悄握緊了拳頭。
而這時,那個只跟他說了兩句話的神秘聲音終于是出現了,先是輕笑一聲,才沉聲跟他說:“不要把事情想的那麽複雜,我這裏,只需要你幫我殺一個人。”
“殺人?”
楊為寧忍不住驚叫出聲,惹來對方不耐煩的啧了一聲,“怎麽,連個人都不敢殺,還敢要榮華富貴?”
一句話,瞬間讓楊為寧閉了嘴。
他閉上眼,露出了一個苦笑。
是啊,他想要榮華富貴,想要在這陌生的地方有一個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更想做一個攪弄風雲的大人物,可他穿越後的這幾年,他都做了些什麽?
被人家抓走做了奴隸,好不容易逃脫,日子還沒平靜多久,就又被人抓走了。
這次,抓他的還是那位歷史上鼎鼎有名的暴君。
也不知道對方是從何處得知了他手上有血玉珠,逼着他把東西給獻出來,要知道這玩意兒在他手上的事情,除了他自己,可就只有天知地知了,所以他始終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從哪裏走漏的風聲。
楊為寧伸手,摸了摸眼睛,深吸一口氣,還是忍不住驚喜萬分。
他曾經在那地宮之中,瞎了一只眼,而現在,他雙目完好……
“說吧,你想讓我殺誰?”
神秘聲音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發出嗤的一聲笑,聽起來嘲諷意味十分濃厚,楊為寧聽了,還以為對方是在嘲笑自己,便忍不住漲紅了臉,卻沒敢說話。
下一秒,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他仿佛是來到了一片寒冰洞窟之中,冷得上下牙齒都在不停打顫,再一眨眼,就看見面前忽然多出來了一排泥塑。
那些泥塑一共十個,整整齊齊擺在一起,就是那模樣歪七扭八,看上去跟鬧着玩兒似的,格外滑稽。
“看見了嗎?”
一陣陰風幽幽吹過,楊為寧打了個哆嗦:“看……看見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
十個泥塑都很樸實,看不出它原來到底是個什麽模樣,但楊為寧這麽一往前,就看出了它們之間,其實還是有些細微的差別的。
其中,兩個微微發着亮,但那亮光很微弱,不靠近去看根本不會注意到,而其他八個則是徹徹底底的黯淡無光。
楊為寧皺眉:“這是什麽意思?”
而那聲音輕飄飄地哼了一聲,“你再仔細看看。”
還有什麽不一樣嗎?
楊為寧有點不明白,但是覺得那神秘人讓自己看,就肯定是有其中深意,索性就直接把身子往前探過去,幾乎要和那泥塑臉貼臉了。
但中間還是有個幾厘米的距離,因為到了近處之後,那泥塑周圍忽然間就出現了一種推力,根本不讓人接近。
就是說只可遠觀而不能觸碰的意思。
他圍着泥塑轉了幾圈,看得眉頭越發緊皺,實在是瞧不出這些千奇百怪的玩意兒到底是有什麽不一樣的。
轉到第五圈,他忽然眼皮一跳。
“是……這個?”
他試探着指了指第二個泥塑腳下的細微裂痕。
那痕跡比幽光更加隐蔽,他看得頭暈眼花,才算是找出來了一些些的不同,希望這不是捏的時候就有的東西吧,不然,他這得找到什麽時候去?
話說完了,神秘的聲音沒給他回應,等了一會兒,楊為寧就開始有點心慌。
他現在站在這片黑咕隆咚的地方,冷的要死,伸手摸了摸臉頰,他覺得不需要照鏡子,自己這會兒定然是面色青白,看起來就跟快死了似的。
受的這是哪門子鳥罪!
長久的沉默讓他覺得都快窒息了,等了好久好久,那神秘的聲音才重新響起。
只不過這次,聽起來沙啞不少,還多了些疲憊和怨怼。
“捐去三綱五常,絕去七情六欲,這幾個泥塑,全都是他要經受的劫難。”
“我要你去把那些泥塑化身全都毀掉,殺了他們!阻止他們歸位!”
楊為寧想問一句“他”是誰,“他們”又是誰,但那個聲音聽起來實在是過于可怕,他咽了口唾沫,動動嘴唇,卻什麽也沒問出來。
最後想想,只說了一句:“那他們在哪?”
耳旁那個聲音越發冷冽:“我留了标記,你自己去找。”
說完,楊為寧忽然感覺手背上一陣刺痛,痛得他忍不住悶哼一聲,冷汗涔涔,再擡手一看,上頭浮現出了一個彎刀形狀的印記。
只是這印記,怎麽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楊為寧忍着痛皺眉,還想再問,忽然一陣推力直直沖着他面門而來,他腳下一個趔趄,人便往後跌去。
咻——
寒風無聲無息離開了,他重重摔在地上,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空蕩蕩的小屋中。
外頭有人敲門,砰砰砰幾下,木門都跟着搖晃起來,發出難聽的噪音。
“公子,下奴已經清點完畢,這次走水,一共沒了一百三十六卷書簡,其餘的都已經在外頭收拾好了。”
“您不要太過傷心,這書簡雖然珍貴,但不是不能再……”
外頭那下人嘴裏頭在啰啰嗦嗦什麽,楊為寧是完全沒有聽,他正蜷縮在地上,側着身子,用力按住抽痛的額角,手抖得厲害。
片刻後,疼痛下去,他才松了一口氣,整個人虛脫似的軟倒在地上,雙眼空茫,但卻又不自覺笑出聲來。
原來他現在是公子夷吾。
雖然在這陌生的地方沉沉浮浮許多年,但當初還在上學的時候,他選的可是歷史系,怎麽會不知道夷吾這個名字?
那不就是日後的——
晉惠公嗎?
閉了閉眼,他又忽然間想到了什麽,猛地翻身起來,一下子拉開屋門,把外頭的人給吓得立刻沒了聲音。
他雙手緊緊扣住木門邊緣,一字一頓:“我兄長在何處?”
此刻,重耳還不知道向來與他關系不錯的弟弟在這時候,已經徹頭徹尾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這會兒正坐在骊戎國都內的一個小茶樓裏,身旁是他的大哥申生,對面則是他心悅的姑娘。
只不過……
短短幾日未見,他怎麽覺得對方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呢?
明明還是那張臉,梳着的還是他看慣了的那個發髻,可他總是覺得少臻好像變了個人似的,看上去有些陌生,陌生到他都沒敢輕易開口說什麽。
重耳又認真看了看對方的臉,看見了那上頭的一顆小小的痣,心裏那種糾結古怪的情緒還是沒下去。
今天這是怎麽了?
他下意識瞥了一眼旁邊的申生,發現對方面色竟然也有些不大自然,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見大哥的耳根似乎有些微微發紅。
他大哥這是在害羞嗎?
這不對吧!對面坐的可是他心悅許久的姑娘啊!他大哥是做什麽要這樣害羞?
重耳心中忽然警鈴大作,趕緊把特意去買的桂花圓子放到桌上,咳嗽幾聲之後笑着開口,語氣中多了些明顯的親昵,沉聲道:“少臻,還是熱的呢,你快嘗嘗看。”
說着,橫了旁邊申生一眼,忍不住悄悄咬牙。
明明今天是他單獨和少臻見面,可是他這位剛從魏國過來的大哥好像不知道累似的,非要跟他一起過來,說是定要瞧瞧未來的弟媳是個什麽模樣。
瞧見了?
開始對着未來的弟媳害羞了?
姬重耳捏捏手指頭,想把他這大哥一腳從屋裏踢出去。
雖是如此,但他還是沒有漏掉對面坐着的少臻在他将桂花圓子推過去時,眼底閃過的一絲莫名情緒。
好像,是不太喜歡?
咦?
原本就沒有打消的疑慮這會兒翻騰的更厲害了,重耳見對方沒動,忽然間想到了什麽。
“大哥,可否……”
重耳微微側身,和申生耳語幾句,找了個借口讓對方暫時出去一趟。
申生倒是沒有懷疑,因為心裏頭忽然間冒出來的那點奇怪心思,讓他也有些迫不及待想離開,覺得十分羞愧,做什麽表情都不對。
所以聽重耳問他能不能幫忙去把忘在馬車上的東西給帶上來的時候,他想也不想,直接就起身說了聲抱歉,匆匆就推門出去了。
出了門,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低下頭,摸着自己微微發燙的臉頰無聲嘆息,又有些怔然。
才第一次見面,就那樣簡簡單單的一眼……
他的心好像被撞壞了。
他抿嘴,警告自己不要亂想之後,轉身匆匆離開。
而屋裏,重耳眨眨眼,忽然伸出手,“人/皮面具?”
碼個字活像上了節歷史課似的,抱着資料打瞌睡……
搞的我想開隔壁騷裏騷氣的和尚合集了
畢竟,我也不是什麽正經人。
感謝:
讀者“叫江雲絮不準叫江樓樓!”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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