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骊姬之亂（5）

骊姬之亂（5）

腳步聲逼近，氣氛好像在瞬間變得無比緊張。

戚宗南轉頭看了一眼臉色煞白的少姬，也不用再思考了，伸手抓住她手腕，讓她鎮定下來，“再往前幾裏地，便有個驿館，我出去，你叫車夫馬上走。”

“大哥，你怎麽……”

“不用管我。”

他松開手，語氣淡淡：“你不在，他們就不是對手。”

說得可真是輕巧，少姬并不相信，但她知道這話沒錯，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真要遇上什麽事兒，那絕對就是要拖大哥後腿的。

外頭的人已經走到了近前，她怔怔瞧着擋在門口的背影，雙拳緊握，不敢出聲。

簾子掀開了一條縫，戚宗南搶在對方伸手前從車上下去了，稍稍一側身子，遮住那山匪的視線：“怎麽？”

山匪冷哼一聲，“也不怎麽，就是借你這車子一用。”

說着，就要伸手把他往一邊推。

但這一伸手，連車簾都沒碰到，就被一把攥住手腕，瞬間就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山匪啊一聲慘叫，離得遠的那幾個下意識就拔刀出鞘。

“老丈，走！”

車夫早就被吓壞了，兩條腿直哆嗦，這會兒也根本不去想這人留下來會如何，只是滿心想着趕快逃命。

山匪想阻攔，但眼前寒光一閃，削鐵如泥的寶刀就貼着他的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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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亂發在風中飄揚而下，馬車噠噠噠就往前沖。

這一下，可就把山匪們給惹惱了。

他們六個人，個個生得虎背熊腰，拳頭掄得虎虎生風。

眼看着剛才那一個疏忽，直接放跑了馬車，山匪頭子惱得臉色都漲紅，手一揮，吼了一句：“殺！”

頓時，驚叫四起。

另一頭，滿身狼狽地幾個人就趁着這會兒，惱羞成怒的山匪去為難對面的人了，趕緊往一塊兒湊湊，背靠着背，試圖把手上的麻繩給解開。

她們這一個個急得要命，冷飕飕的天，倒是硬生生急出了滿身汗，手腕子也是疼得厲害，又想哭，又不敢大聲怕引人注目。

幸好這麽折騰也不是白費功夫，那麻繩兒被拽來拽去，使勁兒多拽幾下，可就是有些松動了。

一頭叮叮當當打得正熱火朝天，一頭姑娘們急的滿頭大汗。

最後，終于是脫出來了一個，最左邊的那個小丫頭就趕緊壓低聲音：“主子，您快些跑吧，我瞧着那些人沒空注意咱們這邊，您快些順着旁邊那小道兒下去。雖說路是不好走，但您忍忍，回了家，什麽都好說。”

但掙脫麻繩的姑娘悶不吭聲，斜眼往旁邊一看，又悄悄挪了位置，轉過去開始幫另外兩個小丫頭解繩子。

這麽一來，倆人可是急壞了，晃來晃去，連聲催促着叫她趕快走。

姑娘急了，伸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其中一個懵了神，另一個也頓住，滿口的話都給全部吞進了肚子裏。

“閉嘴，要走一起走，你倆不扶着我，我哪裏走得了那小路。”

話雖如此，可這仍舊是叫那倆小丫頭感動的一塌糊塗，咬緊下唇，淚眼朦胧，心裏頭念叨着求神保佑主子一定要平安，她們命都願意給。

就這邊說話間，那頭，戚宗南一刀橫劈過去，刀刃劃破領頭人的胸膛，順勢反手一刀，又劈中了另一個絡腮胡大漢的胳膊。

這麽幹脆利落的動作，要不是因為留了幾分情，這會兒兩刀下去，人早就躺地上不行了。

但即便是如此，他這出手狠辣，就算是留了情，也一樣是廢了倆人。

六個人，打一個都打的這麽狼狽，也是得好好掂量掂量他們到底有沒有本事對付得了了。

領頭人忍着痛，忽然吼一聲：“撤！”

也不管那兩個斷了胳膊廢了腿的兄弟，轉頭就跑。

山匪之間，講什麽義氣？

戚宗南瞧着他逃跑的樣子，忍不住啧了一聲，沒去管另外倆試圖把傷了的兄弟抗走的山匪，彎刀在手中轉了個圈，被他咻的一下丢了出去。

撲哧一聲，正中紅心。

他看也不看，直徑走過去，抽出刀，用那山匪頭子的衣裳把刀擦幹淨。

轉過頭的時候，四個跌跌撞撞的身影正朝着反方向逃跑，模樣可真是別提有多狼狽了。

瞧着他們那狼狽的樣子，戚宗南也懶得再去追，轉頭看見路旁邊躲着的幾個小丫頭，雙眼通紅，看他的眼神簡直就像是看到了殺人如麻的劊子手似的，可是吓得不輕。

不過，也不幹他什麽事兒。

萍水相逢而已，互相不知道誰是誰，在意那麽多有什麽意思？

戚宗南收了刀就打算走人，卻沒料到剛一擡腿，就被底下躲着的那個姑娘給叫住了。

“英雄且慢！”

戚宗南腳步未停，就那麽直直走過去了。

他倒是懶得搭理，可後頭那位也是不依不饒，提着裙子一路小跑，這算是勉勉強強追上了他的步子，然後心一橫，就攔在他面前。

“英雄這是要去曲沃嗎？”

戚宗南腳步一頓，倒是舍得正眼看她一眼了。

這人眼睛還挺毒，山路颠簸，來來回回還幾條路呢，就一下子猜中了他要去的地方？

那姑娘可真是伶俐，瞧見他目光掃過來，心裏也是迅速有了答案。

這就趕緊低頭施了一禮，“小女子乃是曲沃縣令之女，如今這是要回家，但不巧路上遇上山匪，車子也翻了下去，沒辦法再乘車而行了。可這山路漫漫，我們幾人單獨上路實在是有些安不下心，既然英雄也是要往曲沃，小女子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話說到這，基本上也都該明白她的意思了。

戚宗南收回目光，也沒問她怎麽看出來的，只是笑笑，“只要你們跟得上，一起走也無所謂。”

說完，重新擡腳往前。

憐香惜玉？不存在的。

少姬都沒享受過的待遇，沒道理這幾位能享受到，更別說他也就兩條腿，車子送少姬往前頭去了，他怎麽憐香惜玉？

就這麽走吧。

他身後，幾個姑娘面面相觑，瞧見他是真的根本不走慢點等等人之後，只能牙一咬，抱着被摔的一片髒兮兮的包裹行李，急急忙忙跑在後頭跟上。

山路并不平緩，七拐八繞的，但到底是沒什麽驚險。

就這麽一路往前，從天色尚且明亮走到了黃昏時分，落日在地平線處亮起了一片橙紅色的暖光。

下了山，就能瞧見不遠處立着的那驿館，少姬應當就在前頭等着他。

戚宗南腳步再次加快。

他肋骨處還有些隐隐作痛，是方才跟那山匪打成一團的時候被傷到的，只是現在他身後跟了幾個人，他不想被別人敲出來自己不舒服，只能撐着，還越走越快。

後頭幾個姑娘跑得氣喘籲籲，早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了，一看見那驿館，雙眼閃閃發亮，恨不得立刻就鑽進去好好歇上一歇。

可是這才剛歡歡喜喜往前沒幾步，看見驿館那邊的狀況之後，幾個人卻都不約而同停了腳步。

不知為何，那邊有一隊士兵在裏頭進進出出，看起來，好像是裏頭發生了什麽事似的。

幾人都是心頭一緊，趕緊往旁邊暗處躲。

戚宗南隐匿在陰影中，眼睜睜瞧着那一隊士兵從驿館裏帶出了一個人，然後壓上了囚車，就這麽揚長而去了。

他沒動，只是拳頭握緊，等着那群人離開之後，一言不發地就沖上前去。

熟悉的馬車還停在門口不遠處，車夫面色灰白，人就那麽癱在前頭，一雙渾濁的老眼半睜着，靜靜凝望着前方。

戚宗南伸手探了探他鼻息，面色變得更加陰冷。

剛剛那群人抓走了少姬。

他有一種不妙的預感，畢竟那群人身上的裝束，是晉國的兵服。

在路上的時候，他們經過了不少個村子，外頭發生的那些事情雖然知道的并不清楚，但也好歹是知道一些——

外頭開戰了，晉國發兵向骊戎而去，而骊戎幾乎是傾舉國之力在抵抗。

這種關鍵時刻，少姬卻被晉軍抓走了？

他們是怎麽知道的消息？

這一路上，他們一封家信可都沒往回寄，那晉軍又是如何得知他們的行蹤？

要麽，就是他們以為自己逃出來了，但實際上是一路有人在盯梢，把他們的行蹤盡數彙報到了上頭去。

要麽就是……

其實這事兒只是一個陰差陽錯的巧合，那些晉軍的目的并不是為了抓他們，而是為了別人，只不過中間發生了什麽誤會，所以他們才會把少姬給抓走。

但這只是他的一個猜測而已。

如果車夫沒死，他現在還可以好好問問清楚，但車夫死了，這事兒到底是什麽情況，可能就得去問少姬了。

想到這，戚宗南心裏一陣煩悶。

驿館現在是不能過去了，剛剛經歷那麽一遭，裏頭查的必定十分嚴格。

而他實際上是沒有名牒的——

有也不能給，不然就要一起倒黴。

那他該怎麽辦？

身後頭，那個一直跟着他的姑娘走上前，小心翼翼喊了聲：“英雄？”

“你們到了驿館也就安全了，不會有人敢把主意打到這裏，你們大可以向家裏頭傳封家信回去，讓他們派人來接你，你們等在此處便是。”

戚宗南微微皺眉，看着那群士兵消失的方向，忽然轉頭：“只不過，我想請姑娘幫個小忙。”

“……什，什麽？”

他手一指，“幫我打聽個事情，看看那群人是往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