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番外4：巫蠱之罪

番外4：巫蠱之罪

青觀山與七師叔（中）

我跟着七師叔去到了他現在的住所。

七師叔果然不是個一般人，像我來到長安這麽多天，在大街上也看到過不少輛馬車了，所以當接七師叔的馬車一過來，我就知道他現在肯定很厲害，因為他的車一看就是有錢人才能坐得了的馬車！

在路上，我問七師叔打算什麽時候回去，他轉過頭看我一眼，忽然又沖我笑了，反問我：“你想什麽時候回去呢？”

——所以就說啊，七師叔絕對不是師兄們口中說的那個樣子，你看我和七師叔在一起待了這麽短的時間，他就沖我笑了好幾次，他一笑，我就快要說不出話來，師兄們肯定是嫉妒人家長得好看！

然後我撓撓頭，老老實實交代了：“不太想哎。”

七師叔笑着摸了摸我的頭：“那就再等等吧，我記得你師傅信上有說你是朔州人士對嗎？”

“嗯。”我點頭：“師兄去朔州游歷的時候正巧碰見我，所以後來就把我帶回了青觀山。”

“這樣啊。”七師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你知道你家裏人現在都在什麽地方嗎？”

提到這個話題，我原本的興奮情緒，一下子就降低了很多：“師兄剛遇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和家裏人走散很長時間了我命好遇見了師兄，他願意給我一個饅頭吃，但是我的家裏人……”

我不太想提到這個話題，因為這個話題讓我心裏很不舒服：“師叔，你問這個做什麽呀。”

但師叔沒回答我，只是又摸了摸我的腦袋：“沒事兒。”

他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笑眯眯道：“到地方了，走吧，跟我下去。”

“哦……師叔等我！”

跟着師叔好幾天之後，我總算是明白了師叔現在究竟是在這裏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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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我也不是說特別明白……

雖然說在山上的時候，師兄他們也會做煉丹啊畫符之類的事情，我以為七師叔在皇帝身邊也是做這種事兒的，可後來我發現師叔身上從來就沒有沾染過丹藥味兒，反倒是另外一些人，身上總有很濃重的丹藥氣味。

坊間也有傳言說，現在的皇帝在追求什麽長生不老之術，但這些師父當年都跟我說過了——

這所謂的長生不老，就真的很難說。

世間很難有人真正修煉到那一步，超脫了天地，超脫了生死，那是需要很高的道行才能做到的，如果單靠吃丹藥的話，怕是不能夠達到那種效果。

不過，這世間的大多數人都怕死，所以才會想借別人的力量來幫助自己，超脫生死吧。

只是連自己去修煉，都很難真正的達到這種境界，就更不用說幫別人了，而且逆天而行的人多數都不會得到什麽好下場，這件七師叔應該也很明白啊……

但我不清楚他有沒有跟皇帝說過這個情況嗎？皇帝不懂，師叔也不該不懂啊，這種無用功做了也是浪費時間，他為什麽不勸勸皇帝呢？

我滿肚子的疑惑，很想問一問師叔，但是師叔卻總是很忙，我難得見到他的時候，想要開口，他卻總先一步對我露出笑容，然後摸摸我的頭，跟我說：“已經很晚了，小孩子要想長身體就得多睡覺，我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次數多了以後，我逐漸也回過味兒了。

師叔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只要看我一眼，就能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所以他說那些話一定是為了堵住我的疑惑，讓我不要問他。

這個就讓我更不明白了。

師叔他現在到底是在做什麽呀？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收到了師父的來信。

師父問我為什麽還不回去，問我其實說現在到底是想幹嘛？

我也想知道，但是我問不出來……

讓我自己去猜的話，我哪能猜出來一個聰明人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呢？

人家常說，聰明人的心裏就像是迷宮一樣，九轉十八彎的，外頭只怕還蒙着一層紗。

我猜不出來，又不敢問，就拿着師父的信，想等師叔回來讓他自己看。

那天晚上的風很大，本來就已經入了冬，再一刮風，就特別特別冷。我坐在師叔家門口，從黃昏等到日落，都沒有等到七師叔回來，一直到我靠在門邊睡着。

正在迷迷糊糊的時候，我忽然間感覺有人拍了拍我的頭。

“怎麽睡在這裏？”

我睜開眼，就發現師叔蹲在我面前。

他今天沒有對我笑，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看着這樣的師叔，就好像瞬間讓我回到了剛跟師叔相遇的那天——就是我第一次看到師叔的那天。

這樣的師叔很冰冷，讓我很害怕。

“師叔……”我小聲喊了他一句，下意識往後仰了仰：“你怎麽才回來呀？”

“等很久了嗎？”師叔牽過我的手，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困了為什麽不回屋睡覺呢？吹了一晚上的風，明天怕是要生病了吧。”

師叔的手很溫暖，讓我稍稍沒有那麽害怕了，我想把師父的信給他看，又感覺他今天似乎是心情不太好。

師父在信裏的言辭……說實話，有些不太好聽，我怕師叔生氣，所以就有些猶豫。

但我還沒開口，就被師叔拉着往裏走，他力氣很大，拽得我生疼，可我膽子小，也不敢開口喊疼，只能咬牙忍着，被師叔拉到屋裏。

往日裏的師叔不是這樣的，他今天真的很反常。

心裏這麽想着，師叔已經推開了門：“你要是生病的話，事兒可就麻煩了，這樣吧，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你回青觀山。”

我愣了一下，盯着師叔的背影，忽然間覺得有些不自在。

師叔和師父的關系應該不太好，因為我從來沒有在師父和師兄他們的口中聽過師叔一句好話，而我是師父的小徒弟……那師叔會不會連帶着也不是很喜歡我啊？

可是我又在這裏黏着師叔這麽久，也沒見他不耐煩。

我看不懂了。

“師叔。”猶豫再三，我還是開了口：“你是不是不太喜歡青觀山啊？是不是你本來沒有打算要回去的，如果不是我師父要我下來找你，你可能就不……”

“看來真是天天讓你閑在家把你閑出毛病了，都開始胡思亂想了是不是？”

師叔轉過身，捏了捏我的臉：“好了，咱們明天就該回去了，今天就好好休息一晚吧。”

我知道，這是師叔不願意繼續跟我說下去的借口，所以我很識趣地也不再提。

只是關門的時候，師叔回頭看了我一眼：“李瓊……”

“啊？”我趕忙噔噔噔跑到師叔面前，仰着頭看他：“師叔，怎麽啦？”

“……沒事，你好好休息。”

說完，師叔便幫我關上了門。

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我确信他剛才一定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講，但我不知道為什麽，是有什麽顧慮嗎？

他沒有跟我說，難道是嫌我笨？

“不過，是有這個可能哎……”

在這一刻，我真是有點失落了。

我從小都比別人笨，別人跟我說的話，我可能要等上好一會兒才能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所以上了山之後，雖然師兄他們對我也很好，但他們有什麽事的話，也不會輕易告訴我，就好像是下意識把我排除在外一樣。

師父？師父就更不用說啦。

師父是個大忙人，他教我的那些東西我總得反反複複好多次才能夠稍作領悟，他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和耐心來培養我，所以每次都是讓我拿着紙和筆把東西先記下來，之後有什麽看不明白的就去問師兄。

我的腦袋裏裝不了太多複雜的事情，大概師叔早就已經看出來了，所以他想跟我說什麽，又忽然間覺得還是不說為妙——我是這麽猜想的。

所以，我只能抱着滿肚子的失落感，乖乖聽師叔的話，回床上睡覺。

明天……

明天就要回青觀山了。

“明天就要回去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也有點舍不得，師叔大概就是這樣的心情吧，都舍不得繁華的長安。

我拉起被子，閉上眼蒙住了頭。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來了。

我想去找師叔問問他準備什麽時候回青觀山，可是我突然發現，我不在師叔住的那個院子裏了。

“師叔？”

“師叔你在哪兒啊？”

我到處都找了個遍，雖然這裏的環境對我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但這裏地方并不是很大，我很快就把這附近找了個遍。

師叔不在，我找不到他。

難道……他把我丢在這裏，不要我了嗎？

我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看着周圍零零散散的行人走過，再次确認了這裏并不是師叔住的那個地方，突然感覺鼻子酸溜溜的。

“這到底是哪兒啊？師叔你到底去哪裏了？為什麽你什麽都不跟我說，你好歹、你好歹跟我說說你到底在想什麽啊？不是說好了我們今天就回青觀山的嗎……”

我坐在那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周圍并沒有人過多注意我，反而個個都看起來很惶恐的樣子。

哭夠了，我揉揉眼睛，把眼淚重新憋回去，坐在臺階上開始發呆。

如果是師叔一個人被丢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他那麽神通廣大，一定能找到辦法回去的，可是現在被留下的是我……

也不對，師叔他根本就不可能被丢下，他肯定能在昨天夜裏就發現不對了。

只有我傻乎乎的，才會被師叔騙。

可是，這裏到底是哪……

“哎哎哎，你們聽說了沒，長安城那邊已經被封死了！”

“可不是嘛，昨夜裏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今兒個一早我就聽到消息了……”

我突然一愣，猛地站起來：“這裏不是長安？？”

那兩個路過的人被我吓了一跳：“這小子哪跑出來的？”

我才不管他們是不是被吓到，只是問他們：“這裏不是長安嗎？”

“當然不是了，你想什麽呢？”

其中一個人沖我指了指西邊：“那邊，看見沒……”

“那邊才是你說的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