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渡劫

渡劫

秦離在看見陌生鞋屦時，以為自己就沒有再次醒過來的機會。

當睜眼望到打掃得幹淨無塵的泛黃竹屋，他就愣了愣，蓋在身上的被子透着股陽光的味道，對面的窗臺邊擺着盆生長得旺盛的草，他不認識，姑且稱為草吧。

他的傷口得到了極好的照料，已經不感覺到疼痛，貼合的衣物顯然是換過，面料柔滑，穿在身上非常舒服。

忽然，房間的門被推開，而他并沒有絲毫察覺，完全來不及掩飾自己的蘇醒，和來者撞了個正着。

“醒了。”

秦離注意到對方腳邊的黃毛狐貍：“是你救了我？”

“啊啊，長老，我絕對不要這蠢媳婦。”黃毛狐貍首先炸毛，“太傻了，影響我後代的智商。”

秦離：……？！

“小黃，他是公的，生不了小狐貍。”從門外鑽進來只倉鼠，它吐着稚嫩的女童音，對黃毛肆加鄙夷。

黃毛狐貍想暈倒：“意思是我要絕後？”

“等等。”秦離終于沒忍住打斷，“不好意思，誰要做你媳婦？”

“果然是個蠢笨的。”黃毛狐貍的渾圓眼珠冒出一汪水意，用爪子扒着旁邊的漂亮男人，“長老我能不能不要這媳婦？”

“好了，小黃。”男人拍拍狐貍腦袋，“你的媳婦另有其狐，不是這位人類。”

人類？秦離眉頭抽動，他是掉進妖窩了？話說這裏的妖吃不吃人？

“我們是正經狐貍，不吃人。”漂亮男人面容嚴謹，意外地透出種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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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讀心？”秦離。

“不會。”男人認真道，“你的想法寫在臉上，和我家狐貍一樣。”

“……”秦離，“你是狐妖？”

“是。”男人頓了下，“我叫胡清弦，你昏迷了一日，是我和小黃照顧的你。”

秦離愣了愣：“我……多謝。”他見對方仍盯着自己，“我叫秦離，你的恩情，不知要我如何回報？”

胡清弦滿意道：“我聽說，你們人類做的燒雞十分美味。”

“……”原來是吃貨狐貍。

“不行？”見他不語，胡清弦疑問，表情稍顯失落，仿佛能看見兩只狐貍耳朵聳拉下來。

秦離忙道：“可以，但是我的手藝在人類中算不上好。”

三只妖怪已經聽不進去他後面補充的話，積極撺掇他出去給它們做吃的。

秦離無奈順從。

趕鴨子上架讓一個廚藝不太好的人，做一道能讓狐貍都贊不絕口的好雞，難度實在是過于高。

倉鼠妖是只嘴巴大的，不一會兒就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人類要給狐貍做凡間最美味的燒雞的事。

聚齊了各方來瞧熱鬧的小妖怪，秦離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麽多品種多樣的毛色各異的小狐貍。

老實說，長得還是挺可愛的。

如果秦離是個絨毛控，估計拼着被撓死可能都要去撸一把。

秦離的壓力有點大，因為被這麽多雙狐貍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真的是非常想要把蒼鼠妖的嘴巴給縫上。

不知道若是弄出來的燒雞味道，無法令它們滿足的話，自己會有哪種後果？

秦離所想的後果全部都沒有發生，狐貍們吃得津津有味，蹭飯的小妖怪們跟着争搶，吃得滿嘴流油。

從未出世的小妖怪哪裏吃過人間做的食物，盡管秦離手藝普通對它們來說也是美味。

忙活了半天的他受到了妖怪們的熱烈歡迎。

晚上會舉辦篝火晚會，邀請他一起吃酒跳舞。

在場唯一保持人形的大妖怪，歪了歪頭，純致的疑惑：“你不開心嗎？”

秦離下意識否定：“沒有。”他頓了頓，“只是有些擔心我的同伴。”

“你的同伴也來到這裏了嗎？”胡清弦問。

“大概是。”秦離不确定。

胡清弦：“你想找他們？”

“嗯。”秦離。

“所以，你要離開了嗎？”胡清弦。

秦離：“傷勢痊愈的話。”

“那參與了篝火晚會，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胡清弦微笑。

秦離定定看他，輕言：“好。”

此方世界的妖都十分單純，秦離被毛絨絨的小妖怪拉着跳了段奇怪的舞，出于歡迎新人的到來，熱情的小妖怪們會送他一些小禮物。

比如他之前就見過的倉鼠小妖就送了他一包對方存儲了許久的堅果，如此招待令他受寵若驚，翻了翻自己的乾坤戒，想從裏面搜刮出點回禮。

可惜都是些符箓、法器等具有攻擊性的東西。

“那是它們感謝你做的燒雞。”胡清弦替他解決了尴尬，“無需回禮。”

盡管如是說，秦離還是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別人的饋贈，想要推辭也會被強行塞入的情況，讓他面對一衆睜着大大的眼睛，裏面裝滿他的身影的小妖怪們，不可避免地感到不好意思。

最終，秦離給每只小妖怪編織了蘊含法則的護身手環，細軟的藤條密集地聚合在一起，可放大或是縮小的手環戴在爪子上并不起眼。

小妖怪的禮物準備好了，大妖怪的自然沒有忘記。

胡清弦望着秦離掌心中剔透的藍水晶，像是花草上的露珠搖搖欲墜的模樣。

“這是你的。”救來的人類彎起了淺色唇瓣，柔和的月光鑲上對方高挺的鼻梁與溫潤的眉眼，似山林煙雨後泛起的朦胧雲霧。

不懂驚豔為何物的大狐貍戳了戳面前人的臉，溫熱的觸感告訴他，對面的人是真實存在的。

“怎麽了？”秦離，“幹嘛用一副沒見過我的樣子看着我？”

胡清弦悶悶道：“謝謝。”

“你不喜歡嗎？”秦離遲疑。

“不，我喜歡。”胡清弦擔心人把禮物收回，一把拽過。

見人拿走，秦離趕忙說：“我想不出來該用什麽串連起它，你若是能提個意見就好了，我會盡量完成。”

“不用。”胡清弦撚起藍水晶貼在自己的眼角，呼吸的功夫，隐沒在他瓷白的臉上，像點的淚痣，只是晶瑩的藍色稱着漂亮的相貌略顯妖異。

“你送了我禮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還你一件禮物。”胡清弦拉住秦離的手。

“诶。”秦離想說點什麽，嘴裏就灌進來一股風，眼前的畫面陡然閃過，心急的妖怪已經帶着他去了另一個地方。

“時間應該将将好。”胡清弦說。

秦離：“？”

“瞧。”胡清弦松開握住他的手，指向遠處的低谷。

月色照耀下。

谷中不知名的花悄悄綻放出自己的美，搖曳起身姿，有暗香浮動。

“終于開了。”胡清弦，“我看見它們心情就會好許多，希望你也是。”

秦離微怔。

他一直僞裝平靜下的憂心忡忡仍是被發現了啊。

盛開的花顏色豔麗，但并不讓人覺得沖擊，待得久了，焦躁的心奇妙地被安撫。

那些花是有靜心的功效嗎？

秦離好奇地想要接近。

“你想做什麽？”大妖怪攔住了他。

他望見對方的戒備，失笑：“我沒有想傷害它們的意思。”

大妖怪略顯愧疚地收回手。

“抱歉，錯怪了你。”胡清弦态度誠懇，“它們是靜憂花，只在生長中時才會有效果。”

秦離不再靠近：“好的，謝謝你帶我來到此地。”

沉默須臾。

胡清弦說：“你的禮物我還沒有給你。”

秦離其實已經要忘記了這樁事，但是再次被對方提起，知道對方是來真的後，不禁抱有了些期待。

胡清弦緊張道：“準備倉促，可能會失誤，不要介意。”

“怎會。”秦離搖頭，“不管是什麽，我都會喜歡。”

聽到此言，大妖怪稍松了口氣，他準備的是一支在一年一度的年祭中表演的舞蹈，經他重新編排出來，未曾有任何人觀賞過，因人類不會久留，所以就想着提前表演給他看好了。

胡清弦身上樸素的衣服，像是聚攏的蝴蝶散開，露出裏面華麗的服飾。

那是一場秦離從未見過的帶着特殊風情的舞蹈。

裙袂飄飛，似有凋零的花瓣飛出，可裏面蘊含的溫暖能量，令人覺得安惬。

那是大妖怪對秦離的祝福。

願力真是十分古怪而玄妙的力量，秦離手剛觸碰到就順暢地流入他體內，身上的傷勢在發癢，清晰地感受到血肉蠕動。

理所當然地滞留金丹期的境界破了絲縫隙，随之是巨流沖擊。

天空上聚集起劫雲。

胡清弦同時停下了祝舞，有些擔心地看着秦離。

“沒關系。”秦離，“我早有準備。”

“小心。”胡清弦。

“你快些退去吧，否則連累到你，我可就過意不去了。”秦離。

在劫雲籠罩下，若是出現無關人士，降下的雷劫力量會是兩倍之多，大部分會用來劈死無關人士，小部分給渡劫的人。

以前也不是沒有心術不正的邪修用替死鬼來渡過雷劫，但基本在最後一劫時全軍覆沒。

所以就再少人打歪主意渡劫。

雖然才經過大妖怪的願力祝福，但是他身上的傷仍未完全痊愈，說是有準備，也不過是寬慰之詞，誰會在自己不是全盛時期選擇渡劫？

秦離站在原地，仰頭望着醞釀的烏黑劫雲，紫色閃電在雲層喜中翻滾，漸漸融合到一起。

四周除了劫雲中的電音，再不能聽到其它。

第一道！

秦離硬抗了，雷劫砸入他的身體裏極盡淬煉，重新給他鍛造了遍軀體。

他非常完美地吸收了雷劫的力量，現在他的傷勢全好了。

緊接着第二道！

報廢了個法器，吸取了小部分雷劫力量。

第三道……

麒麟秘境因天降劫雲，卻是引起了附近強者的關注。

胡清弦皺了皺眉，他是第一次親眼見識人類渡劫，沒想到動靜會如此大，堪比他的化形劫，為避免其他人影響秦離渡劫，他不得不釋放出自己的妖力，強勢鎮壓那些蠢蠢欲動不安好心的東西。

渡劫突然，秦離确實沒辦法找個合适的地方渡劫，何況找個能為自己保駕護航的人守候，所幸他運氣不錯，遇上了好妖怪。

與之同時。

恰好距離此地不算遠的人，擡頭看向天空中的劫雲。

風影掠過。

停留的影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