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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如果是你要求的，我只能履行這個義務。”

這是拿起他的手的主人的聲音，陳凜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這個聲音，他竟然說不出任何特點，或尖銳或沙啞，或者是屬于一個男人或者一個女人的，他都不能分辨出來，他努力地想擡頭看看聲音的主人的臉頰——但是這對于一個玻璃杯來說，有點困難。

“一百年清空一次記憶，這是我不論碰到誰都不會改變的原則。”他聽到他自己的聲音這麽說道，語氣平常，“怎麽，你倒是不舍得我？”

“我說不舍得，你也不會改變你所謂的原則——而且，從遇見你那一刻起，這就是我知道，我必須為你做的一件事情。”那個沒有任何特征的聲音繼續說道。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陳凜自己的聲音微微帶着些笑意說道，“你也應該看開些，這麽長的歲月，如果每件事情你都好好記在腦子裏，你總會有崩潰的一天的，陳凜。”

又是突然的，陳凜又回到了撿着玻璃碎片的動作，他愣愣地蹲在那裏，手指的空子已經肉眼可見地開始愈合，他頓了頓，毫不猶豫地再給自己劃了一道口子，但是，眼前的場景卻沒有任何變化。

他還是陳凜，不是那個玻璃杯，傷口也再一次開始愈合。

他木木地把玻璃碎片一塊一塊撿起來，他不再刻意，玻璃碎片就也乖乖巧巧沒有劃傷他的手，他把碎片捧到廢紙簍前，還是沒忍住，不信邪地再劃了自己一道，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陳凜只好放棄一般地把碎片一股腦地扔進那個廢紙簍裏。

那是一段記憶，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想到，那個玻璃杯是“自己”招待來“自己”家裏的客人的，那個客人應該是個術士，是他幫“自己”清空了一百年的記憶。

那個術士和“自己”很熟，關系也不錯。

是那個術士把這一段記憶留在了玻璃杯上，并且估計是用“自己”的血作為契機，讓自己可以看到那段記憶。

那個術士的名字，叫做陳凜。

對于最後一件事情，陳凜用指尖敲敲自己的腦門，聽着有些沉悶的小小聲響，心再大他也做不到把這個認為是巧合。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電子鐘，那上面的紅色數字的顏色因為少許的光亮而變暗了一些，但也準确地告訴了他現在6：14，他只好暗暗啧了一聲，先提起書包，延續了自己十四分鐘前就該做的動作。

畢竟是第一天上學，每個同學都來得不晚，還沒進那所謂的高一A班，他一踏上那個樓層，耳朵裏就被那吵吵嚷嚷的聊天聲音給充斥滿了，他只好皺着眉把耳機帶上——他沒有放任何音樂，那耳機只是為了阻礙聲音進入他的耳多的一個物品，雖然，用處不大。

九月的驕陽高照，從早上溫度就接近了三十五度的高溫線，對于這點陳凜只能感謝自己是個吸血鬼，明明塗了這麽厚一層的防曬霜，他卻硬是一丁點兒汗都沒出，之前感覺到的黏糊糊不過是他的主觀感受。

他就維持着戴着耳機面無表情的冰山形象打開了班級的大門，班級裏因為他的出現而安靜了幾秒，陳凜沒有刻意擡頭，也就沒有發現本來坐在椅子上，因為只是初識而有些拘謹地聊着天的男男女女們都或多或少地眼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的時間。

“哇，這人好看到爆炸，簡直不像人。”其中一個女生情不自禁地小小聲道，這句評價讓他周圍的人小聲笑了出來，女生臉紅了，沒有再說下去。

陳凜也許聽到了這句話也許沒有聽到這句話，但不管怎樣他選擇性地忽略了它，黑板上貼着一張座位表，他在倒數第二排的第一個位置，靠近門，遠離了窗戶就相當于遠離了陽光一般，雖說它現在對于他而言不足為懼，但是本能的——

哪兒會有吸血鬼喜歡陽光呢？

他沒有顧及任何人的眼光，連頭都沒有擡，直接往第一排的倒數第二個位置走去。

“哎，你今天來的好晚啊。”

陳凜有些厭惡地看看位置上經過一個暑假的積灰，他剛把位子拉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他放空的思緒，他一擡頭，就看見帶着個黑框眼鏡的前桌在對他笑，這一看就是個典型的高度近視，從側面看那鏡片的厚度已經超過了鏡框不小的距離，黑框很寬，襯得他整個人的臉都不太清楚。

這就是他本人在守則裏寫下的“你被人親吻就會變回人類，不想喝血或者血不夠了找你前桌親一下吧。”的前桌。

陳凜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個關注內在美的吸血鬼，對着這張平平無奇的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親得下去。

這位前桌看他不說話，也不尴尬，直接自己接了下去：“哎，陳凜你不會不認識我了吧？我是林羨啊，返校那天我們說過話的。”

“也是哦，返校那天我好像帶的是隐形眼鏡。”他沒等陳凜說話，繼續說道，有些不好意一般地撓撓頭，“我昨天把隐形眼鏡片弄丢了一個，也來不及重配，只好戴着眼鏡來了。”

陳凜：……莫非這位仁兄有摘了眼鏡就驚為天人的屬性？

“哦這樣啊。”他幹巴巴地回應了一句，再看了笑眯眯的林羨好久，才忍住沒有動手把他眼鏡摘下來看看廬山真面貌和他想象中的差多少。

第一節是語文課，他們的語文老師将擔任他們A班的班主任，暫定為期三年，這是個看上去就不太好相處的老師，姓張。陳凜擡眼看了看他，正好和這位看上去年約四旬的老師對上了視線，不過索性是第一天開學，連課都還沒上，提問當然也是沒有的。

他選出了坐在第一排的第一個女生作為班長，她叫做郝一，入學成績是他們中的第一名，非常優秀，女孩是個巴掌小臉，站起來讓大家看的時候整張臉都紅了，在大家善意的輕聲嬉笑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來兩顆小虎牙。

基本的班委也就這麽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都坐在靠前的位置，第一次選班委，自然都是按照入學的成績來定的，兩個女生三個男生，陳凜沒有多在意後來的幾個人，一節課也就這麽過去了。

第二節課就是體育課，教室外面烈陽高照，陳凜跟在林羨身後出去的時候感覺全身的細胞都在抗議，女班長和體育委員在前面領着隊伍往操場走，林羨看着這大太陽也皺了皺眉，他看看同樣一臉不高興的陳凜，仿佛找到了同伴一般，忙問：“你也不喜歡體育課？”

陳凜看看林羨那張小白臉在陽光下被照得滿頭是汗，再加上那單薄的身軀，就差沒在臉上寫着：“運動白癡”這四個大字了。

書呆子。

他随意給了林羨一個外號，因為不想多做解釋，只好點點頭。

林羨顯得更高興了，走到操場站定站隊時也主動站到了陳凜旁邊，陳凜看看林羨堪堪快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個子，雖有些不爽，但不得不承認他還給自己遮了陽光，只好默認了這樣的站法——可能只長個不長肉吧。他安慰自己，然後又馬上想到林羨可處在青春正好的十六歲，往上再漲個幾厘米也是可能的，自己……

就很尴尬了。

別說個子，頭發和胡子都不會長。他摸摸自己光潔的下巴，開始認真考慮起萬一以後想改個造型該咋辦，給自己種個絡腮胡嗎？

“今天我們先跑個步熱身一下好吧，就兩圈，不多！”體育老師是個年輕老師，整個人樂呵呵的，看看女生他又體貼到，“有不能跑的同學和我請假，到旁邊休息就可以了。”

林羨剛想舉手出去，一轉頭卻只看到三三兩兩的女生過去和老師說明了情況不打算跑步，還沒有一個男生是這樣做的，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帶着最後一絲希望看看旁邊的陳凜，卻看到他已經在看跑道了，無疑是打算好好地跑了，他只好咬咬牙，把差點就擡起的手重新縮了回去。

天知道陳凜的腦子只是放空到了九霄雲外。

知道跑步後陳凜也完全不帶慫的，只是反複告訴自己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嗨翻了跑出世界紀錄來。

吸血鬼不會感到疲倦，作為暗夜主宰，他們捕獵的速度也可以和光速媲美。

他自得地想着，和着衆多同學一起站上了跑道。

……

“好，好樣的，兄弟！”跑步結束後。林羨拼着最後一口力氣猛拍陳凜，他跑得滿頭大汗，白色的襯衫都快濕透了，然而黑框眼鏡就是非常頑強地沒有滑落下來，再看看陳凜，跑步跑得和人家走路似的，一滴汗沒出，但他還得裝裝樣子抹掉額頭不存在的汗——順帶不能抹掉防曬霜。

兩人搞得像拼勁全力跑出了非常優秀的名次一樣，陳凜就差被自己感動了，自己幾秒中可以跑完的八百米，自己竟然硬生生和這書呆子一起，跑了八分鐘！

八百米的距離，老師突如其來準備記個名次，一共四十二個人跑步，林羨四十二名，陳凜四十一名。

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