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雪盲(五)
雪盲(五)
雪盲(五)
徐嶼寧環臂抱于胸前,沒骨頭似的靠着門框,目光直白地上下打量晏時。
她不肯先開口,等着晏時自個兒發現她,再乖乖請她過去。
【宿主,攻略對象來了。】
晏時勉強睜開眼,低低開口:“師尊。”
貼在額前的濕水珠,折進他的雙眼皮褶裏。他稍稍揚起下巴,面色蒼白如紙,像一朵頹敗的花,即将凋零而去。
這動作倒和她夢中情形意外重疊,只不過眼前的晏時沒有分毫桀骜和野性。
他的狀态很不好。
徐嶼寧心中立刻有了計較,她意識到這是個套話的絕佳機會,不能放過。
“我把丹藥帶回來了。”也不管晏時看不見,她兩指捏住瓷瓶口晃了晃,在晏時身側坐下。
二人肩膀緊挨在一起,屬于徐嶼寧溫熱的體溫順着相接的皮膚渡過去,稍稍暖了暖他如墜冰窟的骨血。
晏時縮了縮脖子,不由自主往徐嶼寧身上靠。
一望無垠的黑裏,有數百張被火舌舔舐、融得看不清原貌的臉朝他逼近,他們獰笑着、哀嚎着、哭訴着,無一例外,皆是恨他的。
畫面一轉,五彩斑斓的黑灌入他腦中,滴答水聲響起,他又被回憶粗/暴地拖拽回那個幽暗的洞穴。
烙印在骨上的痕跡又一次泛起疼痛,他五指陷入掌心,嗅着空氣中的櫻木草香,努力保持理智,不在徐嶼寧面前露餡。
“就這樣依賴師尊也很好。”他定了定神,心口不一道。
不,哪怕再多瞎一刻,他都承受不住了。
溫熱的手撫上他的額頭,将額前濕發捋至兩側,随後又勾起一股頭發來回翻動……大抵是在編辮子。
“我最讨厭有廢物賴上我,你還是趕緊康複吧。”徐嶼寧編好辮子,将辮子藏進晏時披散的長發中,從儲物戒裏翻出一粒糖豆遞至他嘴邊,“吃了。”
晏時毫不猶豫地一口吞下,上下牙齒碰撞将其咬碎,在甜味蔓開時愣住。
“瞧瞧,還說依賴我呢。”她戲谑地捉住晏時的長發,湊近他,仔細瞧着他那雙失去神采的漂亮眼睛。
“師尊厭惡廢物還這般放縱,當真寵愛我。”晏時心口郁結的情緒被糖豆的甜膩掩蓋,他一下笑開,沿着發絲握上徐嶼寧的手。
徐嶼寧擡起另一只手,朝擱置在桌上的燭臺彈去法訣,橘黃色的光登時照亮了整間屋子。
她朝晏時一步步逼近,手指擠進他的指尖,同他十指相扣,二人垂地的長發也交織在一起,一雙倩影在牆上跳動,親密無間。
“今日做什麽了?”她望着牆上的影子,狀似無意地問。
晏時也不主動提丹藥的事,乖乖回答:“我在屋裏……等師尊回來。”
“是嗎?”徐嶼寧輕輕笑起來,遞在他耳畔輕聲問,“那你的頭發怎麽濕了?”
他的眼睛轉了轉,眸底陰翳竟也在這一刻變得靈動:“若是昨日,我定會說,我在去前院尋師尊時跌了一跤,摔進了靈泉裏。”
“今日呢?”
“今日……我會說實話。”晏時五指用力扣住徐嶼寧的手,稍稍仰頭,笑得像只犯錯後故意讨好主人的貓,“我想試試看靈泉能不能治好雪盲,又不願意全身濕透,所以只将腦袋埋進去。”
“效果怎麽樣?”
“自然是失敗了,徒兒知錯,下次一定乖乖等師尊回來。”
徐嶼寧被晏時的識相取悅,拍了拍他的臉頰,掙開他的手,向後退了幾步。
“若我不願原諒你呢?”
“徒弟甘願受罰。”萦繞在周圍的櫻木草香離他遠去,晏時心弦緊繃,下意識向前伸手,卻什麽都沒能捉住。
他耐住性子等了會兒,卻只等來關門聲,心下一空,再次墜入無盡黑暗。
桌上蠟燭火舌跳動,噼啪作響,在沉寂的狹小空間內格外刺耳。
方才隐去的人臉再次浮現在眼前,他們自四面八方而來,數百雙通紅的眼球死死瞪着他,一點一點朝他逼近。
“逃啊!快逃!”
——一個都逃不掉的。
恍惚間,似乎已經有火燒在了他身上。
……
徐嶼寧趴在窗戶上瞧他,見晏時手撐着床沿想要爬上床去,指尖立刻凝出一股靈力鑽進屋內,精準擊中他的手肘。
晏時失去支撐,“砰”一聲重新跌坐回地上,他吃痛地倒吸一口涼氣,無辜地摸索着四周:“師尊?”
回應他的只有火舌在空中炸開的細微聲響。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背靠床沿仰起頭,以手捂面,沉默不語。
【宿主,攻略對象就在屋外看你。】
徐嶼寧聽見這話心中咯噔一聲,恨得咬牙:有這玩意兒攪局,計劃的效果驟減。
“我知道。”晏時在心中回道,“她的好感度呢?”
【經檢測,目前攻略對象好感度為20。】
波動還挺大。
他輕輕笑起來,撫上自己的臉——是因為這張臉嗎?
不是頭一次有人喜歡這張臉了。他想,那些葉公好龍者,到最後無一不想撕碎他這張臉。
在無數個寒意徹骨的雪天,不僅他會被埋進雪裏險些窒息而亡,就連長得同他三分像的小乞丐也會無辜被牽連,與他一起承受他們的怒火。
“晏時。”
徐嶼寧知道自己計劃敗露,眼下是藏不下去了,索性再次推門走了進去:“藥拿來了。”
“師尊……”晏時在她走過來的瞬間抓住她的衣擺,迅速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扣住她的肩膀,将頭埋在她的頸窩處,半真半假道,“徒弟害怕。”
他在發抖。
“你害怕誰?師尊替你除掉他,好不好?”徐嶼寧好整以暇地拍了拍他的背,把他推上床,二人并肩躺着。
身為天下第一宗砌岳宗的宗主,幫他除掉他們,似乎只是樁舉手之勞。
只可惜……
那些名字在舌尖繞了一圈,最後還是被他咽下,晏時頹然閉上眼:“徒兒已經解決了。”
該死的、不該死的,都已經死絕了。
只剩下最後一個。
“徒兒只是害怕天道恢恢,不曉得哪天就遭了報應。”
徐嶼寧本也只是随口一說,自然沒有追問,她以手撐着下巴,趴在床上看晏時:“是嗎?那你可還有什麽心願?為師可以在你遭報應前替你完成。”
“的确有一心願。”晏時勉強收拾好心情,沖着徐嶼寧的方向笑,“師尊的責罰,能否輕一些?”
“準了。”徐嶼寧再次打開那瓶小瓷瓶,捏住他的雙頰逼他張開嘴,随後将治愈雪盲的丹藥塞進了他的嘴裏。
“懲罰就是,”晏時聽見她說,“你得陪着我出趟遠門。”
沒來得及回答,眼前的黑色兀然散去,橘黃燭光溫暖的屋頂映入眼簾。
他往一旁偏了偏頭,瞧見徐嶼寧正撐着身子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燭光映照下,她薄粉敷面,還畫了鳳梢,筆鋒犀利的黑從眼角延至眼尾,順着上揚的弧度飛出,加重了她的嚣張氣焰。
蠟燭炸出最後一朵火星,屋內暗下來,只剩稀薄月光籠罩在徐嶼寧頭頂,為她的發絲鍍上銀光。
她回過頭來,二人四目相對。
徐嶼寧眼睛一彎,滿頭月光随着她的動作簌簌下落:“瞧,眼睛這不就好了?”
“是,多虧了師尊。”他心頭莫名生出幾分依賴來。
他自是知道的,他的雪盲、腿傷、又被關在這屋中不許進出皆是徐嶼寧的跋扈任性造就。
可是,在無數個被人折磨取笑的夜晚,從沒有人會為他尋來丹藥。
他只會被關在投不進一絲光的洞穴裏,脖子上套上鎖鏈,像一條不聽話的狗,被主人反複鞭打,直到最終把聽話刻進骨子裏,任人為所欲為。
兩廂對比下,徐嶼寧的一點兒任性跋扈,都變得可愛起來。
“師尊要去哪?”他眨眨眼,适應着眼前出現的一切。
“自己看。”徐嶼寧将信函丢給他,“好好收拾自己,這可是樁正事,別給為師丢臉。”
晏時接住信函,在摸到信函紙張的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深吸一口氣,一目十行掃完信函內容,面色越來越沉,在瞧見落款那個龍飛鳳舞的名字時,渾身血液驟冷。
“如何?”徐嶼寧見他久不出聲,始終埋着頭,不耐地踢了他一腳。
晏時猛地擡頭,仔仔細細地審視着徐嶼寧的表情。
她不該知曉這些。
那就只是個巧合。
“多謝師尊,徒弟會好好準備的。”他艱難咬字,每多說一字,就多一把刀割開心上橫七豎八的傷痕。
徐嶼寧狐疑地瞧他,不再多說,收回信函就離開了屋子。
“你好好休息吧。”
……
過後幾日風平浪靜,遲逾白也不知被什麽事絆住了腳,沒閑工夫來找茬。
很快,就到了即将出發的日子。
徐嶼寧尚未回來,晏時候在屋中,迎着月光坐在窗邊,手中握着一支銀簪,簪子在他的臉頰上方流連,始終沒有落下。
【宿主,經過數據分析,系統認為外貌是攻略的重要因素,不建議宿主自毀容貌。】
“你能換宿主嗎?”
【不能!】系統氣急敗壞。
“那就對了。”晏時冷笑,“我的臉日後如何恢複,就是你該考慮的問題。”
他猛地用銀簪狠狠刺向自己的眼尾。
——忽然,他想到了徐嶼寧說的夢。
手下動作一頓,随後沿着眼尾一路向下,直到劃到嘴角才停下。
那張清冷的臉,瞬間鮮血淋漓。
晏時看着指尖沾染的血珠,綻放出一抹真心實意的笑。
“如此,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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