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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一，二，三……”從酒館老板那拿到工錢的莉莉絲珍惜無比地将手裏的銅幣數了一遍又一遍。雖然只是一個月三銅幣的工資，但有人願意雇傭她這個七歲的小女孩已經是黎明女神眷顧的大好事了！

雖然帝國的平民小孩從四歲就要出去幹活賺錢了，但人多工作少，能獲得酬勞的工作都是十分珍貴的存在。

莉莉絲将錢裹了一層又一層的雜物放到懷裏揣好，然後勤快地去收拾桌子。

老麥克酒館的生意不錯，游走在生死邊緣的賞金獵人很喜歡在有錢的時候來喝點酒。像他們這種連超凡者也不是的平民，命賤得很，不知道哪天就死在魔獸和亡靈的嘴下，及時行樂是他們的生存信條。

“你們聽說了嗎？達雅克城這個鬼地方竟然也要迎來新領主了！”

“新領主？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我們這個鬼地方竟然還是一片‘無主之地’。”

“已經不叫達雅克城啦，咱們領主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名字給改了，現在改叫蘭斯維利城啦！”

“蘭斯維利？好怪的名字。”

“管他叫什麽呢！反正用不了多久這個城市就會被白骨淹沒了。”

這片領地的西邊和無盡平原接壤，巫妖和亡靈根本不知道“節制”二字怎麽寫，幾百年來已經“侵蝕”了幾百多萬平方公裏屬于于娜利亞的國土面積。

三百年前的商隊從這裏出發，甚至要走一個多月才能到達邊境，但三百年後的今天，這裏就是邊境。

為了活命，貴族們不斷地帶領護衛們往安全的地方跑，慢慢地，這裏就只剩下了一個子爵領地。

按照無盡平原的擴張程度算起來，最多再過十年，這裏也是一片白骨。

有條件的人早就逃了，即便是還留在這個地方的貴族官員也是為了再多撈一筆，給搬家後的生活多一點保障。

國王要面子，不願意宣布這些地方被放棄，于是在帝國法律上，這些地全部歸攏到了一起，足有八百萬平方公裏的超大領地便“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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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以讓人類生活的面積只有多少呢？20平方公裏，也就是3萬畝地。

貧瘠而狹小的安全區域，要供養三百多名官員以及他們的家人，還有兩千的城防軍。

這裏的平民已經被榨幹一滴血也不剩下了。

至于他們這種底層平民，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變成奴隸，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變成肥料，十年之後的事情太過遙遠了。

莉莉絲提着比她還要大的木桶将桌子上的餐具收走，雖然胳膊小腿都是細細的，卻意外的有力氣。

聽說領主大人要來了，領主大人來了是什麽意思，今年才七歲的莉莉絲不太理解，但聽酒館裏的賞金獵人們說，領主新到一處領地時，一定會大肆慶祝一番，一場宴會下來至少要花費上千金幣！

而這樣的宴會要每天舉辦一次，連續舉辦三十場！！

一百銅等于一銀，一百銀又等于一金。在莉莉絲不算漫長的人生裏，別說金幣了，銀幣也未曾擁有過。

她對如此富有的領主羨慕不已：“那領主一定能每天都吃到白面包吧！”她沒吃過白面包，據說那是由純小麥制作成的頂級美食。

酒館裏的客人都是一些普通人，不會去點昂貴又不占肚子的白面包，自然也沒有賣。

她只從賞金獵人的嘴裏聽說過，甚至沒有見過，在她的記憶裏黑面包已經是十分珍貴的美味了，根本沒有想象力去幻想白面包是多麽美妙的存在。

聽到莉莉絲的豔羨，酒館裏的客人們嗤笑不已。

“小麥？領主根本不會用這種低賤的東西，魔法小麥聽說嗎？大貴族們喝的水都能增加魔力！”

普通的小麥在莉莉絲眼裏就是很不得了的東西了，魔法小麥更是她不敢相信的存在。這一刻，領主的形象和富有在她的心裏變得很厲害很厲害，比稅務官們都要厲害！

“老麥克，我今天的酒錢先記賬上，下次一起給。”

“老麥克，我的也記賬上。”

不知道是不是開了一個壞頭的緣故，記賬下次給的聲音不絕于耳。

莉莉絲急壞了，賞金獵人都是把命拴在褲腰帶上換錢的“流浪者”，也許是重傷，也許是當場斃命，總之有無數種可能明天就消失。

記賬下次給，這句話四舍五入就是想要賴賬了。

莉莉絲好不容易才在老麥克這裏獲得一份工作崗位，她比任何都都不希望酒館因為賺不到錢倒閉。

“不、不行！”莉莉絲急得跳腳，但對方是一群人高馬大的亡命之徒，莉莉絲蚊子一樣的聲音并沒引起多少的注意。

莉莉絲人微言輕，但老麥克就不一樣了，他是年輕時是個32級的奧術法師，受傷斷臂後開了這家酒館，即便因為年紀實力倒退了許多，但也是個30級的施法者，敢在酒館鬧事吃霸王餐的人可不多。

以往遇到這種事情他會幹脆利落地抽出法杖将對方剝個幹淨丢出去。

然而這次老麥克卻連抽法杖的動作都沒有：“莉莉絲，去拿張羊皮紙。”

莉莉絲急得差點就掉眼淚了，老麥克見她年紀小，拍了拍她的腦袋，向她解釋了原因：“要開那麽多場的宴會，那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為了填上這筆開銷，更為了宣告領主大人的到來，接下來大家就要交很大一筆稅了。”

莉莉絲頓時被吓得面色全無。

達雅克城的上一任領主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沒經歷過頻繁換領主的莉莉絲自然是不懂得三年五個領主是什麽地獄。

自由民要繳納的稅有很多，有上繳給帝國的，有“奉獻”給神明的，有交給領主的，還有很多連負責收稅的官員都解釋不清楚的稅收。

每年、每月、每周甚至是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稅要去繳納。

交不上來？那就只能被剝奪自由民的身份變成比牲畜更短命的奴隸了。

接着再把這些奴隸一賣——領主又有錢了。

老麥克年紀很大了，雖然只是剛踏入中級施法者的領域，但壽命也比一般人長。五十幾年前，他雖然受傷花去了大半積蓄，但施法者來錢的路子多，家底比普通平民豐厚了不知多少。但即便如此，他也在一個又一個的“新領主”搜刮下差一點走投無路。

一個超凡者都差點因為交不上稅淪落為奴隸，更不用說其他人。

曾幾何時，達雅克城也是以拍賣出名的大城市，但無盡平原的侵蝕和領主們無節制的搜刮讓這個本就岌岌可危的城市徹底成為了貧瘠且失去生機的沒落城市。

看着眼前懵懂瘦小的孩子，老麥克冷硬的心也生出了些許的不忍。

在奇蒂家族的把持下，這個城市的平民雖然也是茍延殘喘地活着，但新領主的到來，無疑是壓死所有人的一根金稻草，而且還不是“最後一根”。

老麥克不擔心自己，作為一個施法者，無論去哪裏他都有能力養活自己，但這個城市的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去吧，把羊皮紙拿來。”從不允許賒賬的老麥克發了一次善心。賞金獵人們的賺錢能力比普通人強上不少，但一個個都沒有存錢的概念，能留下之前的稅錢已經相當不容易，哪裏還有其他錢去交明天不知道需要多少的新稅。

欠下這筆酒錢，要是能度過這次難關，以後再還也來得及，要是度不過那他也有奴隸商人那邊的關系，都是身強體壯的壯勞力，賣個好價錢不難，到時候不就有錢還他的酒錢了？

莉莉絲雖然才七歲，但四歲就已經開始當學徒幹活了，她不傻，很清楚新稅收代表着什麽，所以這會腦子完全是空白的，身體養成的本能遵循着老麥克的吩咐去拿羊皮紙，但腦子已經被恐懼占據了。

就連下班時老麥克憐憫地多給了她一個銅幣這件事，也沒能讓她開心起來。

邁着沉重的腳步回家，受傷躺在床上的父親像是老了二十歲，同樣是幹完活趕回家的母親也是滿面愁容。

她的幾個哥哥姐姐也是不知所措的茫然和恐慌。

顯然新城主到來代表着要征收新的稅收的這件大事，已經是全城自由民都知道的“常識”。

“宴會要舉行一個月，我打聽過了，一些領主會在宴會結束後再征稅。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只要爸爸早點好起來，我們一定能攢夠錢的。”

說話的是莉莉絲的大哥，十二歲的小少年已經是家裏半個頂梁柱，但半個就是半個，他一天的工錢是半個銅幣，母親雖然打着三份工，一天能賺的錢卻也只有一個銅幣。

而父親的工錢是兩個銅幣，比家裏其他人加起來都多。

莉莉絲大哥說的這句話是毫無疑問的真理，然而真理和現實差得并不只是一句話。

“我打聽了一位藥劑學徒的止血劑價格，要整整五銀幣！五銀幣啊！”

五銀幣，也就是五百銅幣，需要一家六口不吃不喝地賺上整整三百天才可能賺到。

這個價格，是他們家根本承受不起的高昂。

一家六口的臉上都露出了灰敗的絕望。

莉莉絲最害怕，哥哥姐姐賺的都比她多，如果錢不夠，第一個被賣的就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