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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五銀幣的藥劑他們負擔不起，但沒有父親的工錢，一個月後他們就會從自由民淪落為沒有房子沒有財産什麽也沒有随時可能死在某個角落發臭的奴隸。

幹瘦的女人看看躺在床上散發着一股腐臭味的丈夫，又看看四個不大的孩子，咬了咬牙拿出了五銅幣：“莉莉絲，你明天去買一點面粉，給你爸爸做黑面包吃。”

黑面包，以他們現有的生活水平已經算是“補品”一樣的存在了。

但女人心裏很清楚，自己丈夫的傷，絕對不是幾個黑面包就能吃好的。可什麽也不幹，最後眼睜睜地看着孩子們變成奴隸，她也做不到。

五銅幣，五銅幣的賭博。如果丈夫能恢複最好，如果不能恢複……她不敢想象。

“仁慈的光明神，我忏悔我的罪過，祈求您的原諒，讓孩子爸爸的腿趕緊好起來吧！”

莉莉絲一家都是光明神的信徒，神明是絕對公正的存在，他們一家之所以過得這麽辛苦，都是因為他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只能不停地禱告，才有那麽一絲微薄的希望獲得原諒。

飯前、飯後，一家六口都進行了無比虔誠的贖罪禱告，希望有奇跡出現。

*

“艾麗嬸嬸，我要五銅幣的面粉。”小女孩踮着腳尖，好讓自己能被看清楚。

天才蒙蒙亮，小莉莉絲和小心翼翼地揣着全家人好不容易攢下的銅幣來到雜貨鋪前。

“是小莉莉絲絲啊，今天也這麽早的出來幫買東西啊。”

達雅克城雖然不是一個和平的小城，但因為人口不多，來往的大多都是相熟的鄰居。

這一天的清晨和昨天沒什麽區別，大家為了生活忙忙碌碌，然而忙碌但和平的時光很快被破壞個幹淨。

那是什麽樣的一種恐怖香氣啊！似乎僅僅只是聞着，就覺得整個靈魂都飄了起來，聖光沐浴？不不不，這可比光明教會偶爾來播撒光明的聖光更讓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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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得好像能拉人進入天堂、又或是勾勾手就能引誘人下地獄的香氣從爐子裏飄出來，密封性并不好的容器像是再也無法承受香氣，幾乎化為實質的香味沖破了束縛，速度極快地侵襲了整個蘭斯維利城。

“好香，好甜啊……”艾麗作為雜貨鋪老板，生活雖然也十分困苦，但比莉莉絲這種生活在随時可能淪為奴隸的底層，日子又好過上許多。

她在的雜貨鋪裏，就有一些珍貴無比的糖霜。

所以她才能聞出這個香味裏的“甜”。

“好多糖啊……這得多少糖才能這麽甜啊……”雖然雜貨鋪裏有糖，但艾麗吃不起，只有豐收女神誕生日的時候，她才會“大方”地煮一碗甜湯讓全家人分食。

必須要很仔細才能品嘗出的甜味就已經讓她無比幸福，然而現在的這香氣卻霸道得席卷了整個城市，艾麗都不敢去想象那是多少的金幣！

從未吃過糖的莉莉絲從艾麗的口中聽說這個味道就是“糖的味道”後，立刻大口大口的用嘴巴和鼻子一起吸氣，希望能多嘗到一點甜味。

不僅是她，路上的許多人都在這麽做，甚至還有不少人從屋子裏沖出來，到香氣更濃郁的室外呼吸。

大部分的人，是一輩子也沒嘗過甜味吃過糖的，但這香味太讓人向往沉醉，即便明知道呼吸再多也品嘗不到，但他們貪婪地呼吸着，将這個氣味刻入腦子，即便是在幾十年後，也會成他們貧瘠生活裏最美好的回憶。

“好香啊，真的好香啊……”艾麗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腳步虛浮地順着香氣往更濃郁的方向走去，計劃是給父親買來面粉補身體的莉莉絲也忘記了使命，跟在身材微胖的艾麗身後往香氣更濃郁的大街上湧去。

這麽昂貴的空氣，能多聞幾口都是賺的！

但走着走着，街上便堵得水洩不通，再無法前進一步。

“這是……”艾麗是個身材高大且微胖的中年女人，在一群骨瘦如柴的人群裏十分有優勢，于是她一擡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領主府。

她的臉色一變，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麽這裏會堵成這樣。

比糖霜的香氣更加濃郁迷人，無疑是用了比糖霜更加昂貴的材料，搞不好還是魔法材料。

而且還是能讓整個城市都被這種香氣侵蝕，這可不是一點點就能辦得到的事情。

能這麽大手筆地用如此昂貴如此大量的材料，只可能是領主大人了。

“一定是為宴會準備的吧，真好啊……”艾麗忍不住咽了咽泛濫的口水，眼裏滿是羨慕。

她所在的位置距離領主府還有兩條街，但沒人敢再靠近。

貴族和平民的身份有着天和地那樣的鴻溝，像他們這樣下等的平民惹得貴族不高興了，殺了也就殺了，不會有任何的指責和處罰。

都是平民污染了空氣，都是他們的錯！

貴族是不會有錯的。

被香氣吸引來的平民們不敢靠得太近，但同時又舍不得離開，只能伸長了脖子貪婪地去聞這股霸道的香味。

“快讓開，快讓開！”

就在莉莉絲和艾麗大口大口呼吸着充滿了金幣味道的空氣時，前方傳來了驚慌失措的叫嚷聲。

艾麗個子高，抱起莉莉絲一下就有了十分明顯的優勢，莉莉絲觀察了一下前面的騷亂，帶着哭腔地喊着艾麗的名字：“艾麗嬸嬸快跑！領主府的大門打開了！”

艾麗的腦子嗡地一下懵了，她的身體下意識地轉身想跑，但前後左右都是人，她能往哪裏跑？

莉莉絲的聲音不小，周圍的一些人也想跑，但後面有更多的人湧來，路徹底被堵死了。

“讓開啊！領主大人的護衛出來殺人！再不跑就完蛋了！”

“讓我走！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局面一下變得無比混亂，眼看着踩踏慘案即将發聲，一道稚嫩的童音在擴音魔法的幫助下傳進了所有人的耳中。

“為了慶祝領主大人的到來，每個在蘭斯維利的智慧生物都能領取兩個蜂蜜小面包，大家按照黃線劃定的範圍排好隊伍，不準插隊，不準鬧事。”

随着這道聲音落下，所有人都在一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他們驚恐地瞪大了雙眼，覺得下一秒就要被處死，對愛麗絲話裏透露出來的信息是一個字也不信。

要死了，領主大人是煉金術師要把他們當做試藥觀察的材料吧，死了之後再作為肥料成為魔法植物的養料。

這在這片大陸上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禁锢身體的魔法在愛麗絲的話說完後就解除了，然而恢複自由的平民們卻不敢有任何逃跑的念頭。

只是臉上露出了灰敗的絕望。

莉莉絲流着眼淚，順着人流聽話地去排隊，她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離開這個世界，但一想到不需要忍受作為奴隸的絕望也挺好的。

年紀小的莉莉絲被作為最好欺負的對象，被推搡着去了隊伍的前排，艾麗雖然長得比普通男人還要有力，但莉莉絲到底不是她的孩子，面對一群男人，她也不敢出頭。

莉莉絲沒有怨恨，默默流着眼淚在心裏和父母兄姐做了最後的告別，然而她的告別還沒說完，那股令她無比幸福的香味以炸彈一樣的恐怖香氣在她的面前傳來。

一個看起來比她還要小一些的女孩穿着幹淨整潔的漂亮衣服，從桌子上拿了兩個金燦燦的圓球遞到她的面前。

圓球比女孩的手還要大上一些，不是真正的圓球，更像是被切成兩半的圓球，但底下的部分長得和上面又不太一樣，顏色更深，而且有白白的小點。

香氣就是從那裏散發出來的。

“這、這是給我的？！我真的可以吃嗎？！”莉莉絲甚至來不及産生自卑的膽怯，滿心滿眼只剩下那個散發着香氣的來源。

“是的，可以吃，這個叫蜂蜜小面包，是領主大人的恩賜。”愛麗絲一張嘴，和空氣中彌漫着相似味道的香氣就從她的嘴裏飄出來。

作為領主的奴隸，她能吃到四個！早餐就是香香軟軟又酥脆的的蜂蜜小面包。

“可好吃，你快點吃！小心被人搶走。”作為同樣的“弱勢群體”，愛麗絲可太清楚莉莉絲可能遇到什麽了，她挑出了一框面包裏最大的兩個塞到莉莉絲的手裏，催促着她快點吃。

在貧窮和饑餓面前，道德這種東西最不必要，對食物來說，最安全的地方有且只有自己的肚子。

剛出爐不久的蜂蜜小面包還有些燙手，然而莉莉絲根本顧不上燙，也不管是不是吃完這個面包就會變成亡靈、幽靈、魔物，在這麽香甜的美味面前，從未嘗過甜味的莉莉絲只覺得下一秒去死也是可以的！只要讓她将這個蜂蜜小面包吃完！

小面包一點也不小，比莉莉絲的嘴巴大多了，她用力地将一整個塞進去，然後拼命地嚼，蓬松柔軟的口感瞬間讓她覺得自己踩在了雲端，她從未吃過這樣柔軟的食物，更不用說随之湧上的奶香味帶來的滿足感。

她戀戀不舍地停頓了一下，接着咬到了酥脆的脆底，甜滋滋的味道從舌尖彌漫開來，“這就是甜味啊”的感覺和甜味一起包裹了她的靈魂，幸福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汩汩地湧出了淚水。

“好好吃啊……”她哽咽着大口大口地嚼着從未吃過的美味，髒兮兮的臉上被淚水洗出了兩道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