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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現世傳送點上連綿不斷的爆炸正如夏目律所料那般綻放,整座古典優雅的別墅在瞬間化為廢墟,搖搖欲墜的屋體支架終于在熊熊烈火中轟然倒塌。

明月高懸,夜空中的烏鴉銜着一封空白的信封,在落到夏目律上方前将它灑下。伴随着一聲嘶鳴,它陡然停住了撲棱的翅膀,直直在半空中落下,化成一片自燃而起的焰火。

夏目律掃過那片如昙花一現般的焰火,抖了抖手中的信封,從裏面掉落出一張寫了一行字的白紙。

在上面用的是電腦默認字體打印出來的一行字:

夏目君,明日清晨六點整,誠邀您獨自前往倉庫街42號,在下恭候莅臨。

“六點整?”

夏目律看了眼懷表,離清晨六點只剩下不到一小時,寫信者居然留給他那麽短的時間。

倉庫街離他所在的居住地驅車過去也需要差不多一個小時,車庫裏的汽車也随着劇烈的爆炸被粉碎了個徹徹底底,當時選的居住地址又屬于橫濱偏僻的遠郊,要跑遠點才能看到一戶人家。

“呵,是不打算讓我準時到是嗎?”夏目律發出一聲冷笑。

他下半身的風衣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

一輛停在地下僥幸存活的黑色摩托車馬達發出一陣轟鳴,夏目律迎着向南的方向疾馳而去,身影飛速消失在了黑色的夜幕中。

5:48分。

夏目律再次看了眼懷表,比白紙上的時間早到了12分鐘。

周圍都是雜亂無章的廢棄垃圾,破損不堪的集裝箱、歪斜扭曲的鋼筋、潮濕枯黃的草堆......還有早已報廢的路燈狂妄地橫在42號倉庫的門口,這裏一切都蒙上了層晦暗的陰霾,渾濁的水坑裏浮着老鼠與昆蟲的屍體,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這是一片連流浪漢都不願意來的廢棄之地。

轉眼間的功夫,五分鐘就已經悄然流逝。

一枚五元硬幣被反複抛起、落下,這回落回了拇指與食指的交疊處,它在夏目律的手發出清脆的響聲,為分針指向表盤最北的方向畫上一個句號。

“啪啪啪。”

“夏目君真是一往如既地守時呢。”

與從容的鼓掌聲共同響起的是陰沉的嗓音。

來者擁有一頭枯黃色的頭發,渾濁不堪的眼神裏透露着一絲陰郁。他粗壯的脖子連接的胸口處有一條森蚺的紋身,但是随着本人日積月累的發福已經長成了像一條胖胖的大蟲。

夏目律一眼就認清了對方的身份,那位被他寫在筆記本上的人名,還在不久前給異能特務科看過。

“河下真座。”夏目律咬字清晰地吐出對方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看來首領大人還記得我啊,真是我的榮幸~”河下真座誇張地大笑,他煞有其事般将右手附在肩膀上,對着夏目律俯身鞠躬了一下,然後又将雙手神向天空,“感謝大人您的仁慈,容許我、再次見到了——您。”

最後幾個字念出時,他看向夏目律的眼神裏仿佛淬了劇毒。

夏目律沒有接他的話,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瀾,他只問出了一句。

“我的兩位部下在何處。”

河下向上伸出的手頓了下,他頗感不滿地揚起了頭顱:“夏目君,一來就問那兩個将死之人的問題,可是很掃興的哦。”

這句話觸動了夏目律的神經,冷冰冰地開口:“哦?為何這麽說?”

“好吧,看在夏目君那麽關心的份上,那就容許我大發慈悲地告訴您。”河下露出挑釁的微笑,“還有不到兩小時,他們就要可憐巴巴地被打造成‘馬桶刷’了呢,還是鋼鐵制的呢。”

夏目律感覺自己腦袋裏的那根弦瀕臨繃斷還差最後一絲微弱的力量。

他忍住內心冒起的一股無名火,怒極反笑:“是嗎,那能請你告知我他們在哪呢?”

“No、no、no——”河下伸出食指朝對方搖了搖,“夏目君,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不我們先來玩一個游戲吧。”

他接着說道:“這個游戲叫做‘猜猜我怎麽從監獄中出來的呢’,您覺得怎麽樣,是不是很具有反思意義?猜對了有獎勵,猜錯了也有獎勵哦!”

反思的意義?

夏目律聽到這個詞真想笑出聲,什麽時候販賣五名孩子致死其中兩名的罪人,會有這般勇氣談及讓他人“反思”?

等了幾秒還未等夏目律開口,河下就迫不及待地自顧自解答了起來。

“沒錯,是憑借我的異能——幻鴉,偉大的異能啊,你就是月讀大神的幸運眷屬,賜予我活着的希望,啊~”

“掌管黑夜的月讀神明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聽到此話,河下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他。

這時,他的耳麥裏傳來了遠處的指令:

“河下,已勘查過四周,可确定并無夏目律的下屬存在,通訊信號已隔離。”

“好,我明白了。”

夏目律看着河下真座這次與同夥溝通過後,對方的态度突然變得正常了起來,只是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河下發出了一聲嗤笑:“既然之前夏目君給了我們一個選擇‘進警署’或‘自殺’的機會,那麽我也給大人您一個機會吧。你看,我是一個多麽講公平的人。”

說完,河下拍了拍手掌,一堆蒙着黑色面罩戴、戴着護目鏡并且穿着作戰服裝的人舉着槍,皆對準了夏目律本人。

接着,河下又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将它遠遠地扔在了42號倉庫的正中間的木箱上。

做完這一切後,河下朝夏目律熱情地揮了揮手臂:“夏目君~你部下的信息就放在這箱子上了~如果你過去,下面會即刻引爆埋在地底的炸藥,并且從四面八方發射子彈和毒氣。所以呢,我決定好心地給你個選擇,逃跑、還是取紙呢——”

夏目律挑了下眉,他将手中的五元硬幣抛向天空,硬幣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閃閃發亮:“又來爆炸的那一套啊,還加了子彈和毒氣,想法不錯。”

硬幣加速下落。

“那麽我也再給你一個選擇,正面朝上你死,反面朝上我活,不正不反不死不活。”

“——意下如何?”

夏目律笑着說出了這兩句話。

同時,他的臉上緩緩地冒出了藍色的妖紋,額頭上那顆被劉海長時間遮住的菱形妖紋變得像活得一樣,一雙毛絨絨的狐耳從發間立起,正常的指甲轉眼變成紅色、還在逐漸變長變鋒利。

龐大的妖力幾乎壓制住了身上大半靈力,連他的兩顆虎牙都止不住地拉長了一些,藍色的眼眸不複以往的清澈明亮,而是帶了一股濃郁的惡意,整張臉上有一股虛影,那是體內力量失控後,狐臉與人臉之間交替地轉換,最後終于穩定成人臉。

最終,随着一條蓬松寬大的尾巴戳破了衣服,一股磅礴澎湃的妖力彙聚在他的頭頂,有一顆黑色的球體般的東西在上方不斷地旋轉,然後逐漸膨脹......

“全員開槍!這究竟是什麽東西!”河下瞳孔緊縮,拼命地聯系着耳麥的另一方,結果只傳來了嘈雜的電流聲。妖力的亂竄将附近的信號全部切斷。

夏目律以半妖狀态漂浮在空中,輕而易舉地飛過去拿到了那張紙,然後再轉身回來。

他以優雅的姿态漫步在空中,迎面而來的槍林彈雨一落到他身上,就像是撞到了一個具有彈性的防禦結界一般,紛紛無力地被彈落至地上。而抛灑過去的毒氣,就像是食物一樣被他給吸收入了體內,淬得他的指甲紅色發亮。

“讓我看看硬幣的結果......”夏目律歪了歪頭,“嗯,正好豎立在地上,不正不反呢。”

河下真座發出尖叫:“別過來!!!你那張紙上的內容是假的、是假的,相信我!”

“哦?這個不重要呢,哪怕是假的我也有請人幫忙哦。”夏目律笑了笑,那張臉頰兩側多出四條妖紋的臉顯得格外的妖異,他走到河下的面前,用指甲輕輕地劃着對方的臉,輕聲細語道,“說實話,我有點後悔了呢,為什麽當時不把你直接殺了——”

他聲音仿佛帶了點委屈,繼續說道:“你知道嗎,變成這副模樣,可是會很疼的哦。”

夏目律漂浮在空中,居高臨下地看着下方如同蝼蟻般的一群人,腦海裏一直有道拼命叫嚣着“殺、殺、殺”的聲音不斷回蕩,他将體力和理智全幾乎用在了克制住自己的妖力的份上。

看到他們驚慌失措地趴在地上連爬都爬不起來的模樣,夏目律就這麽冷眼看着,他暫時拂去一小塊由妖力遮蓋的耳麥上。

他輕輕地附在河下的耳畔低語:“替我傳達個消息,就說......‘下一個就該輪到他了’。”

其實不用河下說出口,耳麥對面的人已經死死地咬住牙關,然後,就聽到了極其慘烈的、來自死前求生般的絕望求救聲。

信號再一次被中斷了。

望着一堆被整齊地抹了脖子的屍體,夏目律突然感覺無趣了起來,他看到手機上發來的一條信息,上面寫了和手中這張白紙上幾乎一模一樣的信息,看着河下的屍體冷笑出聲。

一場妖火席卷了這片廢棄的倉庫,爆炸聲沖擊着他的那對極為靈敏的狐耳,此時它們有點可憐巴巴般軟趴趴地垂了下去,仿佛想阻擋這些嘈雜的聲響。

當土地上的所有東西被燃燒地一幹二淨時,夏目律撤掉了屏蔽結界。

燃燒過的廢墟之土,這群人真是為自己找了個不錯的墳墓。

下一秒,夏目律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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