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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矗立在奈落神社入口處的鳥居随着百餘年的光景留下了古老的痕跡，風雨的抽打使得它多出了數條裂縫。

夏目律帶着五虎退挑了夜深人靜的時刻來到這裏，雖然由于前幾天發生的案件，導致最近來訪神社的人很少，但為了謹慎起見，他們還是選擇了在現代的神職人員紛紛下班後才來到這裏。

遠處居民房屋裏的燈光接連熄滅，只留下了寥寥無幾的兩三家夜貓子還熬着夜。

他們通往神社的參道上，周圍是人類用于區分神域和世俗界的玉垣，這些形似栅欄但又更像石柱的東西彼此保持距離有序排列着，昏暗的石燈籠是除了天空中那輪明亮的月亮下唯二的光明。

五虎退将他的五只老虎都帶了出來，其中有一只體型龐大的白虎跟着他進行了極化修行，是屬于五虎退成長的見證，其餘四只依舊保持着小老虎的形态。

“大将......我覺得這兩只神使，它們的眼睛有點怪異......”

五虎退握緊着自己的短刀，站在神社參道旁成對出現的雕塑旁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雖然他修行後膽子變大了一些，不過在這種靜谧的氣氛下，伴随着嗚咽的夜風，冷氣向他的小腿前仆後繼地卷來，還是讓這位天性腼腆的小短刀有點緊張。

最主要的還是奈落神社前陣子死了一位神官，在這些因素的烘托下，總感覺會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五只白虎裏最大的一只安慰地蹭了蹭自家的主人，柔軟的皮毛逐漸撫平五虎退不寧的心緒。

夏目律順着五虎退的聲音，将視線轉移到了兩只狛犬雕像的身上，它們被稱為神使，用于守護神社與驅除邪氣，往往代表着友好、正義的一面。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制作這兩只狛犬的雕塑者的手藝問題，原本充斥着威猛、淩然正氣的守護獸，卻在月光的照射下，兩張臉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雕塑者給它們塑造了一對很狹小的眼睛縫隙，這兩只狛犬的眼睛是緊緊眯起來的，而不是睜開着的，就仿佛在利用眼皮的遮掩、偷偷地觀察着進入神社裏的一切來訪者。

除此之外，狛犬的額頭中間有一條三厘米左右長度的深色印記，這個地方是凸起來的，從外表看起來很明顯。

夏目律：“退，讓你的小老虎們守在外面待命，并且監控有無闖入者。”

五虎退點點頭，對四只小老虎下達了命令，身邊僅留下了一只大白虎。

他們的主要目的不是這兩只看起來有點古怪的狛犬，而是那名已死亡的神官被毒害的源頭，夏目律清楚的記得對方死于神經毒素，而攝入神經毒素的源頭之一就是神社裏的水源。

地下神社裏有接入飲用水管道，可在死者被毒殺的當天，神社裏整整斷水了一天，而且是這片附近區域集體突然斷水。可神社裏後勤平時對純淨水儲備不足，來往的參拜者那天人又多，于是在瓶裝純淨水提供給參拜者後，神職人員給只能靠神社裏唯一那口井中的水源來熬過一天。

夏目律不明白京極夏彥為什麽對“井”這種東西情有獨鐘，有他疑似出現在案件中的身影，幾乎有十分之一的幾率會多多少少涉及到一點“井”。

不過實際上，兇手只是往井中投入了一種對人體無害的物質，不然其他飲用井中水源的神職人員豈不是會倒下一片？所以，在那位死亡的神官的杯口，被抹上了一層另外的物質，兩者相結合就産生了劇毒。

“這口井已經被人用土填上，還在最上層放置了用于鎮壓邪物的巨石。”

夏目律神色不變地注視着那塊巨石上絲毫沒有靈力氣息的符紙，它就是一張普通的紙，就像那些神社授予參拜者的護身符一樣，都是不具任何神明庇佑的氣息，最大的作用就是由參拜者們帶回家圖個心理安寧。

但是，也不是所有世界的符紙都是這樣，在他身為審神者期間，有數個世界裏由靈力注入的符紙，能夠起到強大的守護與攻擊等作用。就比如，他在時政裏制作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符紙，有令人突然感受到癢意的、有能使人嗅覺變異的等等。

可他将那些符紙拿到現世裏用時，在這個稀薄靈氣的世界，符紙上的靈力逐漸随着時間的流失而消散，大部分處于不能用的狀态，只能每次用的時候再由他自己将靈力注入進去。最讓他痛苦的是，禦守的制作時間也被拉長了數倍。

五虎退出聲：“大将，我們要将它移開嗎？”

夏目律搖了搖頭：“不用，绫辻偵探和警方已經調查過，這口井的本身沒有任何問題，有問題的是投毒人以及......幕後黑手。”

突然間，他朝挺立在本殿外的那棵高大茂密的禦神木方向看去，葉子随風飄落，粗壯的樹幹後面可以隐藏兩個人左右。

“你在那看了很久了，出來吧。”夏目律一邊淡淡說着，一邊抽出體內的冥牙，“否則——別怪我邀請你的方式不夠友好。”

五虎退和大白虎已經展現出了攻擊性的姿勢，準備随時應對即将出現的敵人。可惜的是，等了幾秒後，禦神木周圍沒有什麽動靜，也沒有任何人出現。

夏目律嘆了口氣，同一時間他将靈力灌入至冥牙上：“我這把刀的耐心可不太好呢。”

他站立在原地，揮起右手，又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落下，仿佛那把刀仍然在原地沒有動過分毫，只有在收刀時的那道餘留殘影才證明它有移動過。

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響回蕩在幽靜的神社中，被砍斷的幾根樹枝墜落在了地面上。其中最大且樹葉最茂密的一根下，有什麽東西在隐隐抖動。

——很微弱的呼吸聲。

夏目律皺着眉，拿起刀鞘将那根礙眼的樹枝挑開。

随即，一只原本正躲在樹葉堆下渾身顫栗着的貍花貓，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在場的兩人一虎面前。

連五虎退身畔大白虎的表情都有些錯愕。

“貓——？”夏目律盯着那只緊閉着雙眼的貍花貓，他剛才有聽到樹上的動靜，以為是京極夏彥布下的陷阱，他內心猜測或許是對方的異能力衍生出的邪魔，但怎麽也沒想到會是一只有呼吸、有心跳、處于害怕緊張狀态的貓。

這不是“邪魔降臨”異能力下誕生的生物。

它是一個有着鮮活生命的貓貓。夏目律無比堅信地斷定，這只貍花貓的出現，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于是在下一秒，他掏出小魚幹（非自制）與貍花貓保持了一小段距離，拿着它小心翼翼地靠近眼前的貓。

“小琥珀，來嘗嘗這個味道，如果味道感覺不錯就跟我走吧。”是的，夏目律第一時間連它的名字都想好了，他溫聲哄着對方，試圖打開它的心扉。

結果這話剛說完，貍花貓稍微睜開一絲縫隙看了看他們，然後馬上閉上眼睛抖得更厲害了。

夏目律沉默了，他不理解，為什麽會有貓貓會拒絕燭臺切精心調味的小魚幹，這可是連不喜歡吃貓糧的棉花糖都願意品嘗的食物。

這時五虎退開口了，他尴尬地撓了撓臉：“那個......大将，我要不先喊老虎遠離一點吧。”

“！”夏目律醒悟，他瞥了一眼旁邊那只威風凜凜擁有着尖銳獠牙的大白虎，後者識趣地退開到了十米遠左右的距離外。

果不其然，這只貍花貓的身體沒有那麽抖了，它怯生生地縮了縮脖子，将自己團成一個毛茸茸的圓球，試圖将自己縮得更小一點，那雙黑色的貓瞳裏消失了大半部分害怕的情緒，只是它直直地盯着夏目律手中的那把刀。

刀的主人很快又将冥牙收入體內，這下子貍花貓終于将目光直視向了夏目律本人了。

夏目律很滿意對方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張開着雙手，希望對方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很有誠意地對着貓說：“我們已經收養了一只貓，如果你也願意被收養，那麽你即将會擁有漂亮的同伴，還會擁有頂級大廚烹饪的食物，然後由本丸裏的人親手打造的貓爬架......當然還會擁有一個溫暖且安全的家，結束你的流浪生活。”

沒錯，夏目律根據對方身上枯燥的毛發和足部痕跡，确定了貍花貓是只流浪貓。

現在，就等着貍花貓的回應了。

貍花貓吉野順平現在處于很迷茫的狀态，它在三天前蘇醒，醒來後發現自己不知道為什麽變成了一只貓，麻木般地吃着參拜者投喂給他的食物，就像是和他以前見到的流浪貓一般。

他的記憶停留在了自己被真人改造成異形的那一刻，只記得自己失去了理智，然後、然後......他對虎杖悠仁發起了攻擊。

最後，順平的記憶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變成咒靈了，死亡後靈魂受到了詛咒，可是人類依舊能看到他，然而他那雙能看到咒靈的眼睛卻發現整整三天裏沒有絲毫咒靈的蹤跡。此外，他溜出過神社外，去了一趟附近居民們的生活地方，結果也再次發現，根本沒有任何咒靈，哪怕最低級的也沒有。

難道他失去了能夠察覺到咒靈的能力了嗎？

順平無法找出答案，也無法給出自己一個準确的答案。

直到今晚，突然有兩個人帶着幾只老虎進入了神社，按照他的經驗判斷，深更半夜潛入神社的人，一般不是幹什麽正經事的人，于是他果斷爬上了那棵最高的禦神木躲在了樹葉堆裏。

結果被人一刀把他待着的那根樹枝劈了下來。

更奇怪的是，眼前這個一開始看上去冰冷的男人，居然現在微笑着對他說要養他？

還未等順平對那段話有所反應，他突然瞪大了貓眼，空中有一團很模糊的、黑色影子般的東西正在朝男子頭頂上加速落去。

——那是什麽東西？是變異的咒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