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為我忍一忍
為我忍一忍
秦嘯川擋在傅一一面前,右手仍保持着揍完人之後的握拳姿态。
他帶着黑色口罩,留在外面的一雙眼裏,似浮着碎冰。
被他一拳打倒的随扈,是周總職業保镖,身手不差,但大意輕敵,沒想到會被突襲,此刻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鮮血直流,很是狼狽。
周總畢竟是老江湖,面不改色地吸了口雪茄。
可打狗看主人,衆人面面相觑,心底叫糟,都知道今天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胖哥臉色一白,只能哆嗦着連連說“誤會”。
站在後面的傅一一擡腳踢了下一旁的雷子,小聲問他:“到底什麽人?”
雷子都傻了,額上汗津津的,結巴着回她四個字:“皇、皇親國戚。”
皇親國戚?
傅一一微微偏頭,端詳着那個周總,心裏大概有了點底。
難怪胖哥态度這麽頭疼。
要是一般的暴發戶也就算了,大不了錢不賺了,節目不上了,犯不着這樣做小伏低。
可這要是皇親國戚嘛,那情況自然就不一樣了。
北京城裏多的是有背景的人,大家場面上走,是虎得趴着,是龍得盤着,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就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了,搞不好就是秦嘯川以後沒法在圈裏混的事情了。
更何況,這次是秦嘯川先動手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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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一一腦子飛快地轉着,想賭一把,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妥貼地解決這件事。
她又扯了扯雷子,聲音壓得極低:“你先去報警,快去。”
“報、報警?”雷子吓了一跳,“不行不行,報警就鬧大了!”
秦嘯川聽見他們兩人的聲音,咬了咬牙,回頭放緩了聲音,安撫傅一一:“你別怕,不會有事的。”
傅一一擡眼,從後面只能看見他帶着口罩的半張側臉。他的頭發長長了一些,在屋頂暖黃色的燈光下顯得絨絨的,變得有些透明。
他原本偏琥鉑色的眼眸,因為背光的關系,顯得幽深黑暗,像是藏着千言萬語。
她甚至能看清他睫毛,根根分明落在眼前。
傅一一不知怎麽,忽然想起他用鼻子親昵地蹭自己時,睫毛跟着刷過臉頰時,那種癢嗖嗖的感覺了,她心裏嘆了口氣。
這個傻子。
都這種時候了,還想着讓她別怕。
周總聽胖哥說是“誤會”,冷笑一聲,正想要抖抖威風,忽然聽見一個爽朗的女聲從秦嘯川身後揚起:“周總——”
傅一一從秦嘯川身後站了出來。
“一一!”秦嘯川要攔她,被她不着痕跡地躲過了。
傅一一偏着頭,語氣輕松,開玩笑似的拍了拍秦嘯川的手臂,“大人說話,小孩兒就別插嘴了。”
她腳步一轉,越過秦嘯川,神态輕松地沖周總一笑,“周總,我們之前見過,你還記得嗎?”
“你?”周總聽她說之前見過,才正眼打量傅一一,尾調拖得有些長,擺明了不相信,“是嗎——”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您不記得啦?”傅一一不以為杵,“也難怪,畢竟貴人多忘事嘛。”
她個子小,臉也小,看起來像是個大學生。之前周總一直沒把她放在眼裏,只是拿她當借口,要找秦嘯川的不痛快。
眼下傅一一自己站了出來,倒讓周總高看了她一眼。
可傅一一卻被這豬頭陰冷的眼神弄得很不舒服,她壓住心底的不快,只想平穩地解決這件事。
胖哥心裏為她捏了把汗,試着勸她:“晨老師晨老師,對不住了,您看這次……”
傅一一擺擺手,又上前了一步,站到周總面前,不卑不亢地說:“是呀,上個月在國貿,我和三少還有他夫人吃飯,不是剛好碰到您嗎?”她說得煞有介事,跟真事兒似的,“當時您還帶了一個特漂亮的女伴呢。”
周總嗤笑一聲,夾着雪茄的手指着她的臉虛點,“你年紀輕輕膽子倒是不小哇,這種事兒也敢胡扯。老子上個月人壓根就不在北京!你他媽——”他說到一半,忽然頓住,臉色有幾分驚愕,語氣變得急促,“三少?你說的是哪個三少?!”
傅一一笑了笑,圓圓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嘲諷,“周總,這北京城裏還有幾個三少?”
“是……”周總遲疑了兩分,“是葉家?你……”他盯着傅一一,似乎覺得不可思議,“你小小年紀怎麽會認識他?”
見他主動提起葉家,傅一一心裏松了口氣,知道自己暫時把他糊弄住了。
她根本沒聽過這個周總,只是想探探他的虛實。
高.幹.子.弟也要分三六九等,如果是這個周總真的皇親國戚,不可能不知道葉家的三少。
傅一一在心裏默默跟齊雨潇道歉,沒想到竟然有朝一日要借着她的名號在外面招搖撞騙。
“周總,”傅一一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解釋道,“潇潇姐特別喜歡嘯川的戲,之前也很想請嘯川吃飯呢,就是他一直太忙了沒時間,還是這次在上海才一起見了個面。”
她話說得漂亮,給足了周總和秦嘯川的面子,只字不提秦嘯川剛才動手的事。
“潇潇姐?看來你很熟悉啊。”周總頓了頓,又慢條斯理地說,“我記得,三少的夫人好像是姓孫對不對?醫術很高明呢。”
“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呢。”傅一一撇了撇嘴,把對他試探的不屑擺在了明面兒上,“潇潇姐在恒潤這麽多年,您竟然不知道?娛樂圈資本圈說起來大,但其實也就是那麽回事兒,看來周總得多上點心,多在國內的圈子裏走動走動了。”
周總聽出她的弦外之音,意思是身後有人,并不怕他惹事。他又試探了兩句,也見傅一一回答的滴水不露,他摸不清楚她的深淺,不敢貿然撒氣。
一旁的胖哥原本只當她是一般的同學,根本不知道傅一一大有來頭,聽他們打啞謎似的交鋒,都有些傻了,只知道看樣子她算是把周總安撫住了。
秦嘯川看着她不卑不亢的樣子,只覺得比平時成熟許多。
傅一一淡淡一笑,又說:“周總,事情因我而起,我敬您一杯給您賠個不是,咱們就當作交個朋友。至于今天這頓飯,我就不打擾了您的雅興了,要是您願意,改天我專程請您,可以嗎?”
她轉過來,朝胖哥揚了揚下巴,“胖哥,麻煩你給我倒杯酒,我來敬周總一杯。”
胖哥“啊”了一聲,又看了看周總。
周總沒說話,靠在椅子上,冷眼斜觑着傅一一,只當她們倆一唱一和的苦情戲。
胖哥咬了咬牙,連忙叫人去倒酒,“去去,倒一杯啤酒來。”
傅一一看了他一眼,又笑了,輕聲說,“胖哥,要白的。”
飯店的經理很快從人群中擠了進來,手裏端着一杯白酒。
這家養生湯鍋店在北京城裏大大有名,背後老板不可能沒點真本事。在店裏管事的經理也是人精兒,知道姓周的不好惹,沒敢貿然上門勸解,這下見着機會,立刻前來調節。
“周總?”高瘦的經理滿臉堆笑,送上一杯窖藏茅臺,“周總今天是好雅興啊,又來照顧我們生意?小店真是蓬荜生輝啊哈哈,來來來,快請裏面坐。大家請裏面坐,包廂早就給您準備好了!”
周總擡了擡手,仍端坐在位置上,“你,不要多事。”
傅一一接過酒,又從旁邊取了一個白瓷杯。
那瓷杯一次大概是二兩的量,她還受得住。
傅一一斟滿酒,身體敏銳地感受到有一堵溫熱的肉牆靠近。
身後伸出一只手,白皙的大手穩穩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瓷杯裏的瓊漿微微晃動,又重新歸于平靜。
傅一一沒有動,頭頂響起秦嘯川低沉平靜的聲音,他淡淡地說:“把酒給我。”
“川啊……”胖哥跺了跺腳,“你!”
周總微微笑起來,臉上的橫肉擠在了一起,啐了一聲,“真是不知好歹。”
氣氛重新緊張了起來。
秦嘯川的臉擋在口罩後面,只有一雙眼睛洩露着情緒。
他知道這樣的公共場合,自己最好的選擇就是息事寧人,忍一時風平浪靜。
可他沒有法子。
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心愛的女人為了自己去服軟。
應該是他來保護她才對。
應該是他為她遮擋風雨才對。
他握住酒杯的手沒有動,另一只手輕輕地拍了拍傅一一的肩膀,又重複了一遍,“把酒給我。”
“呵,”周總拍了拍手,陰陽怪氣地說,“我倒是沒看出來啊,你還是個人物。”
他轉頭左右環視,看了看經理,又看了看胖哥,最後看向傅一一,“妹妹,這可不是我不給三少面子啊——”
周總不再言語,使了個眼色,另一個手下很快走上來要奪走秦嘯川的酒杯。
雙方很快就重新起了争執,秦嘯川護着傅一一,背心挨了一拳。
幾個人扭打在了一起。
胖哥高聲嚷着:“小心!別打了!雷子快點保護他!”
他們人少,胖哥和傅一一又不會打,完全落在了下風。
秦嘯川把傅一一推到身後,他閃過周總的幾個手下,徑直朝着他疾步而去。
周總沒想到他會沖着自己來,臉色終于變了:“我艹你媽,你們是幹什麽吃的!攔住他啊!”
酒店經理沒想到真的會打起來,急忙叫了樓下的保安來救場。
場面頓時亂了起來,一時間又是打砸聲又是尖叫聲。
剛才被秦嘯川一拳打倒的那個男人,不知道從哪裏蹿了出來,右手抄着一個啤酒瓶徑直向秦嘯川沖過來。
“小心——”雷子眼尖,看到黑影朝着秦嘯川來,連忙撥開身前的兩個人,沖上來推了他一把。
秦嘯川聽到聲音,側首看過來,只見一個翠綠的啤酒瓶底從眼前一閃而過。
他本能地擡手護住頭,往後一閃。
到底遲了一步。
“砰!”
玻璃的啤酒瓶砸上他的左手手臂,炸裂開來,外套的長袖被劃破,手臂上頓時一涼。冰涼的啤酒一條一條的劃過肌膚,傷口很快有了溫熱的觸感。
玻璃渣劃過他的額間,臉上立馬就湧出了血花。
秦嘯川擡手一抹,鮮紅的血跡在左眼上漫開,像是一朵詭異的花。
血跡之下,一雙眼睛冷冰冰地盯住周總,像是看一個死人。
事發突然,大家沒想到這麽快見紅,都愣住了。
周總被他看得心尖一跳,急忙吸了一口雪茄掩蓋自己的慌亂。
胖哥徹底怒了,大罵道:“我操你祖宗,知道我們這臉投保多少錢嗎?老子告死你們!”
樓下的保安沖了上來,把兩方人馬分開來,飯店經理叫人很快報了警。
胖哥推開亂七八糟的人,查看秦嘯川額上的傷勢,“快快快,120!120!”
“我開車去!”雷子急忙扶住秦嘯川,“這樣快!”
雷子和傅一一很快帶着秦嘯川上了車,一路向最近的醫院奔去。
後座上的秦嘯川見傅一一冷着臉不說話,心裏沒底。
他微微往後,放低了身子,似忍無可忍般地逸出兩聲悶哼。
傅一一總算有了點反應。
她轉過臉來,語氣還是很冷淡:“疼了?”
“手臂有一點。”
她輕哼一聲,氣惱他為了自己強出頭。
但傅一一很快覺察出了不對。
手臂?不是傷的額頭嗎?
傅一一側過身來,伸手一摸,才發現真絲的外套都已經被浸濕了。
車子裏有些黑,她看上去只覺得外套上一團暗色,還以為是剛剛被酒水打濕了。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傅一一連忙摁開了車裏的頂燈,這一看不得了,他的外套竟然是被血水浸透的!
淺色的外套上都是斑斑血跡。
簡直觸目驚心。
傅一一原本以為他額頭傷重,沒想到手臂上的傷口更深,整個人都慌亂了起來。
秦嘯川擡起沒有受傷的右手,捂住她的眼睛,輕聲說:“別看別看,你會害怕的。”
傅一一呼吸一滞,飛快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這個傻子啊……
她吸了吸鼻子,只悶悶地牙縫裏吐了兩個字出來:“閉嘴!”
秦嘯川聽她這樣說,也沒有說話。
不知是燈光還是因為失血,他的臉色比平時更白,嘴唇也沒了血色,只是淡淡的粉。
傅一一看得心驚肉跳,怕他失血過多。她當即伸手摸上他的腰間,去解皮帶。
秦嘯川連忙按住她,不明所以,“一一……?”
“你別動,你血流的太多了。”傅一一手腳麻利地解開皮帶,從他腰間抽了出來,“來,擡一擡腰。”
他聽話地擡起腰,讓她抽出皮帶,綁在手臂上。
傅一一一邊幫他止血,一邊催問:“還有多久到啊?他血流的太多了人一會兒就不行了!”
“快、快了,”雷子又一下踩下油門,“地圖上說還有一刻鐘,出了這個路口在前面掉頭就是!”
傅一一連忙哄他:“快到了,你忍一下。”
秦嘯川低低的“嗯”了一聲,手上的皮帶綁得太緊了,一抽一抽的疼。
他的額間滲出細密的汗珠,亮晶晶的。
“是不是很疼?”傅一一連忙從自己的斜挎包裏摸出一包紙巾。
她太緊張了,撕了兩次都沒此開包裝。
秦嘯川見她着急,努力地擡起手,抹了抹她的頭發,輕聲道:“你別急。”
傅一一沒辦法,舉起紙巾伸出舌頭一卷,用牙撕開了包裝,從裏面抽了一張紙出來。
她探過身,擡手輕輕地把紙巾摁在他的額頭上,擦去他的冷汗。
“馬上就不疼了。”
傷口其實已經被皮帶綁得有些麻木了,他只覺得沒力氣,有些困倦。
他仰靠在後座上,渾身發軟,原本勾人的眼眸也微微眯了起來。
“嗯,我不疼。”秦嘯川看着她,那雙讓他着迷的圓眼睛裏都是焦急。
他擡起手,将她垂下來的頭發挂在耳朵後。
長指寬慰似的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耳垂,秦嘯川深深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什麽大礙,“你別着急,我就是……有點困。”
“千萬別睡!”傅一一聽他說困,怕他睡着了。
失血過多之後,很容易發生休克狀态,一旦休克,情況就嚴重了。
“抽煙好不好?”她病急亂投醫,“抽根煙提提神?”
秦嘯川沒有拒絕,若有若無地“嗯”了一聲。
傅一一坐起來,着急地拍了駕駛座的椅子嚷:“煙?有沒有煙?快拿出來!”
雷子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伸進褲兜裏去掏煙:“卧槽,我煙呢?”
他東摸西摸沒找到,傅一一只好說:“算了算了,你別管了,好好開車!”
她心一橫,擡手關了車頂燈,翻身就捧着他的臉就吻了下去。
他的嘴唇很軟,比記憶中更加涼,傅一一只覺得心慌,更加細密認真地吻他,像是想要把冰冷的唇瓣重新暖起來。
“一一……”
秦嘯川吃了一驚,沒想到她會在有外人在的情形下親吻自己,他擡起沒有受傷的手抱住傅一一的腰肢,唇齒纏綿之間,低聲喚着她的名字。
“我在。”
傅一一含着他的下唇,溫柔地舔舐着。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甚至不帶有一絲情.欲的含義。
親昵的感覺讓秦嘯川心裏一振,他反手過來,撫摸她的頭發,拇指在光滑似綢緞的發間摩挲。
“你不要怕,我不會有事的。”
傅一一聽他這樣說,心裏并沒有絲毫放松。
“那你別睡。”
她翻身半跪在椅子上,小小的手捧住他英俊的臉龐。
圓圓的眼睛在他臉上逡巡,不肯錯過他一絲表情,她爽朗的聲音裏染上了不易察覺的緊繃。
“千萬別睡,忍一忍好不好?你就當是為了我。”
她說,你就當是為了我。
他怎麽舍得讓她有一丁點的失望?
秦嘯川彎起嘴角,冷冰冰的五官浮上一個柔和的笑容。
他的手滑下來,扶在她的後頸,将她按向自己,承諾。
“好。”
一會兒還有一更,我正在努力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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