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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顧華庭白日回府,先回了闕和院。近些日子徐州商隊出行,外面的生意又開始忙,整日都沒得着歇息。

他回了書房,只脫下外氅,靠坐在太師椅上。兩指捏了捏眉心,一臉的倦怠之色。緩了一會,叫崔禹進來,“她今日又做什麽了?”

崔禹是顧華庭貼身的侍從,也是在這個顧府裏,唯一知道他和東院的十姨娘有私情的人。

對這件事,崔禹可是緩了好久才慢慢接受。十姨娘葉蓉,他有幸見過一次,傾城之姿,放眼整個徐州都無人可比。只瞧着十姨娘,便知公子能行出這等出格的事的原因。

他侍奉顧華庭的時間不長,卻是他唯一的心腹。顧華庭多疑,在這個府裏誰都不信,崔禹受他大恩,發過誓要終身侍奉。顧華庭才收他到顧府裏做了他的貼身随從。可他也看得出來,公子生性最是涼薄心狠,三分的柔情裏永遠帶着七分的狠辣。

崔禹一五一十地說了一日葉蓉的行蹤,聽到葉蓉與婉秀交好時,顧華庭突然笑了,這女人,又想玩什麽花樣。

顧華庭看完賬本,外面已是月上中天。他起身随手披了件外衣在身上,叫來崔禹,讓他守着門。

崔禹明白,公子這是又要去東院,讓他打掩護呢。

趁着夜色,顧華庭又翻了那扇窗。

葉蓉累一日,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顧華庭負手在床頭看她,夜裏涼,他眼裏驀地閃現出一抹殺意。

他的病決不能讓旁人知曉,落到東院就成了他們的把柄。上次不殺她是一時心軟。時間長了,他便再沒放在心上。可今日她所做的事卻讓他不得不防。接近他的妾室,是有心還是無意呢?

顧華庭伸出手,慢慢地探向床榻上熟睡的人。兩指離她的頸邊不過半寸,只要自己稍稍用力,她這條命也就斷送在他手上。

頃刻間,床榻上的女郎翻了身,抱住他伸出的胳膊,映着月色,他能看到女郎的紅唇微微張着,小聲呢喃“六郎。”帶着困倦的依賴感。

他眼睛一動,緊抿的薄唇有了一絲上揚的弧度,所以,她這是夢到自己了?笑得還這樣甜。顧華庭的手頓住,被她拉在懷裏。寝衣薄,隔着這層裏衣,指尖不經意地蹭到了那點凸起的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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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她總是能讓自己忍不住沉淪,再也下不去手。

又一次,他心軟了。或許,該再留她些日子,像養只貓在身邊,沒事逗弄逗弄,倒也是極為有趣。

女郎眉頭皺起,摸着他的胳膊向上,像是發覺到異樣一般,驚恐地睜開眼,看到是他,眼裏的恐懼才下去。這一番神态卻讓顧華庭格外舒心。

“六郎,你怎麽來了?”

顧華庭挑眉含笑“來看看你。”

圍幔內,雲浪翻滾之時,無人可見的,葉蓉将将下去驚恐的神色。

下了一夜雨,水珠在被摧殘的花蕊上翻滾,欲滴未滴。

顧華庭還是要殺她。

葉蓉早起坐在妝鏡前就心裏發慌,她知道顧華庭的秘密,顧華庭這樣的人怎會還留着她?

“姨娘,該用早飯了。”春香在外面叩門,聽不到回應,又加重了幾聲。

葉蓉發髻還沒梳,開門站在門口,面色蒼白,眼底黛青,看着像是大病一場。

春香吓了一跳,忙上前扶她,“姨娘您是不是病了?奴婢去給您請個郎中吧。”

葉蓉搖搖頭,“我沒胃口,早膳先不用,進來給我梳頭吧。”

春香應聲跟她進去,偷偷給曦蕊使了眼色。

梳完頭,曦蕊端着一碗熱騰騰的白粥進來,“姨娘,您嘗嘗這粥,奴婢親手做的,保證讓您胃口大開。”

春香也道“是啊姨娘,您雖說不餓,但多少也要吃點。您對奴婢們這麽好,奴婢們當然也要多照顧您。”

葉蓉臉上露出些許笑意,有朝一日離開顧府,她首先記挂着的定是這兩個丫頭。

顧華庭當年科舉落榜回府,聽說那一年的事被瞞得死死地,府裏上下老人被換了個遍,若是真有知情人,恐怕也就只有劉氏。

她也聽聞顧華庭雖自小為人荒唐,但也不至如今的薄情冷性。他這狠戾的性子都是後來才慢慢養成,沒有誰生下來就是惡人。他身邊若有一個貼心的人,肯對他好,肯真心疼他,顧華庭這麽一個自私的人,定然也會十倍百倍的還回去。屆時,也就不會再一直抓着她不放了。

六姨娘婉秀姿容不遜于她,更有自己的小算盤。葉蓉就是打定這麽一個主意,才接近婉秀,幫着她收住顧華庭的心。

“姨娘,是西院的婉秀姨娘來了。”

葉蓉心裏正想着,曦蕊端着她用完的粥出去,院外就來了人。

婉秀剛踏進門來,就笑道,“才不過一日就來叨擾姐姐,姐姐不會嫌妹妹煩吧。”

葉蓉迎她進來,吩咐春香沏了茶,擺了交椅落座,“我還正想着妹妹怎麽還不來呢?心裏正尋思着,這不妹妹就來了嗎!”

春香端了茶水過來,碟子上又放了一個檀木匣子。放到婉秀手邊的案上。

婉秀詢問道“這是…?”

“答應妹妹美容養顏的方子,裏面還放着一盒我近日新做的珍珠粉。”葉蓉讓她看看。

婉秀打開匣子,先看了一眼那張紙,又用手指沾了一點珍珠粉塗在手背上,脂粉細膩,劃過肌膚之後立刻白了不少,其中還透着淡淡的粉,細嗅之下,競有一種幽幽的香味。

哪個女郎不愛俏?婉秀起了身。展顏道“姐姐這禮不知比妹妹的要好上多少,妹妹受之有愧!”

葉蓉笑笑,“都是些小玩意,你我姐妹投緣,這些全當是姐姐照顧自家妹妹了。”

兩人又說了會子話,到了晌午葉蓉才送婉秀離開。

臨走時葉蓉似是想起什麽,又叫住她,“妹妹容色俏麗,我瞧着藕荷色極為襯你,穿上定會像天仙似的。”

婉秀笑着離開,讓丫鬟收着葉蓉給的匣子,丫鬟巧雲觑着自家姨娘高興的神色,忍不住道“姨娘,東院的十姨娘突然間對您這麽好,奴婢怕…”

婉秀打斷她,“怕什麽,她送的這麽光明正大,還不怕我查出來?再退一步說,她想要害我,又有什麽由頭呢?”

送走了婉秀,春香收拾茶盅,也好奇道“姨娘,您為什麽要對西院的婉秀姨娘這麽好?”她還沒說,那匣子珍珠粉,是姨娘整整做了一日才做好的,想不到這麽輕易就送人了。

葉蓉方才說得口幹舌燥,又飲了茶水,輕飄飄地道“多與人結交,總沒壞處。”

婉秀聽說顧華庭回來,興沖沖地上了葉蓉送的珍珠粉,穿了藕荷色的流朱曳尾裙去了闕和院。得崔禹通報,顧華庭在書房裏寫字,寫了幾筆又放下,聽聞外面送了湯水過來,正好渴了,讓人送過來。

婉秀袅袅婷婷地走進來,她一進屋,顧華庭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極淡,卻又鑽到他四肢百骸裏,糾纏着他,讓他無處脫身。

顧華庭眉峰蹙起,眼睛瞥向她,待看到她一身藕荷色的衣裳,眉頭皺得更甚,開口問道“今日用的什麽香料?”

婉秀心裏喜悅了一下,把湯蠱擺到了案上,道“是奴婢新換的脂粉味,六郎覺得如何?”

顧華庭對這味道說不出的熟悉,像是芳華院她的味道,卻又帶着點不同,這個比她那個更要讓他抓心撓肺。

婉秀不見他答,也不知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她端着湯蠱上前,腳下似是不小心踩到了裙擺,就撲到了顧華庭懷裏。她半是羞澀地看着他,“六郎…”

顧華庭現在對她沒有半分的心思,或者說自昨夜沒殺得葉蓉,他整日心下都有幾分說不出的煩躁。

婉秀垂着眼不知男人心中所想,以為是要等着她主動。

她手落在對襟的扣子上,解開了兩粒,突然聽頭頂出聲,“出去。”

婉秀一愣神,看他。

顧華庭神色不耐,眼裏沉着,聲音加重,“滾出去。”

婉秀被他的聲音吓到,忙不疊地從他腿上下去,眼裏抹淚,扣子都沒系,就跑了出去。

跑到門口,又聽身後的人道,“回來。”

婉秀心裏一喜,小步挪回來,卻沒再敢走到他近前,只隔着梨花木的桌子,離他遠遠地,小聲抽咽。摸不清顧華庭的心思,婉秀再不敢有別的動作。

顧華庭靠在身後的太師椅上,閉着眼,“這脂粉哪買的?”

婉秀咬了咬唇,再三思索下道“是,是奴婢從外面得來的方子,自己做的。”

顧華庭掀開眼,眉眼犀利,“說實話。”

婉秀被她吓得身形一顫,猛地一個哆嗦,道,“是奴婢今日去東院,顧老太爺的十姨娘送的。”

說完這句話,屋裏又沉寂下來,半晌,顧華庭才閑散地開口,穩了聲,半是嘲諷道,“裏面放了避子藥的東西你也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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