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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近一月,正是她風寒後不久,他要離開徐州的那一次。
李郎中是梧州有名的醫者,醫術精湛,什麽疑難雜症都遇到過。只是這種明明有孕,卻不讓知道的事還是頭一次見着。
李郎中又道“只是這位女郎先前服用過過烈的避子藥,又心中有結,郁火難消,是以胎像不穩,恐…”他頓了又頓。
“無妨,你說。”顧華庭不斷摩擦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淡淡陳聲。
“恐這個孩子會保不住。”做郎中的,最是不願摻和那些大戶人家的事,雖說賞的銀子多,可這免不了遇到其他隐私的事。這也是在拿性命做賭注。
崔禹來找他,說是給一位女郎看診,還告訴他,不論診出如何,都以勞累為病症。
李郎中最初不以為然,以為是什麽惡疾不肯告訴罷了,沒想到最後診出的竟然是孕脈。再看下人所稱,不是夫人,而是女郎。李郎中看出他們并不是梧州人,此時他已推測出話本子上的許多故事。
“孩子保不住,你的命就留在這。”顧華庭轉過身,眼神幽幽地看着他。
李郎中一瞬悚然,跪下身,“公子放心,我定會傾盡畢生所學,竭盡全力。”
葉蓉吐完後,婢女阿苑端着一碗溫熱的湯藥進來。
阿苑正支吾着比劃給她吃藥。阿苑是顧華庭留給照顧她的婢女,不會說話,是個啞巴。葉蓉知他此舉的用意,無非是想囚着她,讓她老老實實,別再生出旁的心思罷了。不知是該說他思慮周全,還是應該說他疑神疑鬼。
葉蓉聞着藥味就想吐,她稍稍避開,躲到床裏,苦着臉對阿苑道“我不想喝,你拿下去吧。”
阿苑不走,指了指隔壁又指了指端着的湯藥,搖搖頭。
葉蓉明了,顧華庭的屋子就在她旁邊,這是顧華庭要她吃,阿苑不得不從,她若不吃,阿苑還會受罰。
“拿過來吧。”葉蓉不想為難她,一手撐起身,靠坐在裏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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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苑面上一喜,拿到她嘴邊,要一勺一勺地喂給她。
葉蓉直接伸手接過,端着藥碗,仰頭喝淨了裏面的苦湯藥。
阿苑一呆,拿帕子給她擦嘴角,端着藥碗退出去。
喝了一肚子藥,葉蓉更加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只能幹嘔,全身軟得像面條,一點力氣也沒有。
門吱呀打開,葉蓉擡眼看向進來的人,目光轉冷,躺回床上,背過身閉眼假寐。
她這一番動作顧華庭看得清清楚楚。他面上不顯,手裏端着一碗清淡的羹湯走到床邊,放到案上,“起來喝粥。”
軟白的被将她包裹在裏面,只露出烏黑的發頂,裏面的人一動不動,像是并沒聽到他的話。
顧華庭卷起衣袖,掀開被子,不顧她的掙紮,把人強摟到懷裏。指腹輕柔地劃過她微阖的眸子,他輕笑,“你不自己吃,是等着我喂你?”
懷中人不理他,也不掙紮了,就被他抱在懷裏,像睡了過去。
收緊胳膊,只摸到的骨頭硌人,近些日子,她似是瘦了好多。
顧華庭斂下心神,默認她是等着自己來喂,給她找了個舒适的姿勢,讓她靠在胸口,坐在他腿上。拿起那碗溫熱的粥,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垂眼看懷裏溫順的人,對着那張唇吻了下去。
葉蓉感受到唇上的壓迫,倏地睜開眼,美眸瞪圓,口中嗚嗚地拒絕,擡手推他,使勁捶打他胸口,被他不悅地按住,他嘴裏清淡溫熱的白粥就渡到她嘴裏。
顧華庭像還是不滿,掃盡其中的苦味和甘甜,直到确認她已經把白粥咽了下去,才放開。
看着她幾日寡淡的臉終于生出幾分怒容,他胸膛震笑,吮着她的唇,在上面一點一點描摹。蒼白的唇此時圓潤晶瑩,紅豔如上了一層口脂。
顧華庭甚是滿意,葉蓉掙紮無果,認命般的閉上眼,本以為他會就此更進一步時,他卻停了下來。
葉蓉擡眼看他,雙眸陌然如是,又帶着淡淡的困惑。
顧華庭似是看懂她的疑惑,端着那碗粥,“你還病着,我不想過了病氣。”
葉蓉瞪他,怕過了病氣還親得那麽歡。
顧華庭指腹刮着她的鼻尖,調笑,“難不成你想?”
葉蓉還在他懷裏,被禁锢得緊難以抽身,只能把臉別到一旁,不去理他,話也不說一句。
顧華庭怕粥涼了,掰過她的臉,“你要是不想自己喝,我便親自喂你。”
随後又加上一句,“就用方才的法子。”
葉蓉躲避不過,伸手要把那藥碗拿過來,顧華庭卻不給她,葉蓉蹙眉。
湯勺裏的白粥顆粒均勻,甘糜粘稠,裏面混着各色的菜丁,看着便讓人胃口大開。
而此時葉蓉卻是毫無食欲。就着顧華庭遞過來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溫熱的湯滾過喉嚨,壓下腹中饑餓,竟覺得頗為舒服。葉蓉眉眼舒展,顧華庭看出她是喜歡的,微揚起唇。
一碗粥下去,過了大半個時辰。
葉蓉見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開口,“我要睡了,公子該回去了。”
顧華庭讓人過來收了桌案上的碗,回頭看她,目光沉沉,像是在出神,盯了一會兒,摟着她的腰,手掌貼在她小腹上,有意無意地揉着,問她,“還難受嗎?”
葉蓉并未意識到他這個舉動有什麽異樣,把他亂動的手從衣衫下擺拿出來,撒氣地甩到他身上,顧華庭真就軟綿綿地被她甩開,看她雖生氣,還不得不忍着憋悶,心下竟生出一絲絲的愉悅,又聽她,“公子,奴婢要安置,您請回。”
顧華庭突然抱起她放到床的裏側,自己躺在她身邊,把人摟到懷裏,摸着烏黑的發頂,輕聲,“睡吧,我陪你。”
葉蓉一怔,這是第一次,顧華庭待她如此溫柔,往日他一向不管不顧地,從不理會自己的哀聲乞求,猶如是在那檔子事上,她深有體悟,自己越是求他,他越是興奮,毫不憐惜。
今日他似乎與往日不同,葉蓉不會沒有自知之明,認為他是心疼自己,反而他倒像是存了別的心思。
徐州城顧府
三姨娘坐在東院主屋裏喝茶,喝兩口便放下,眼尾盯着靜坐在涼榻上默念佛經的劉氏,像是要說什麽,又忍住沒開口。
劉氏睜眼,放下那串珠子,道“你要是沒事,就回去吧。”
這是逐客了,可她還不想走,有件事她還沒心生疑窦,怎能離開?三姨娘不徐不疾地站起身,“夫人,奴婢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老三,我向來最看重你,這些你應該知道。”劉氏道。
三姨娘擡頭疑惑,“夫人莫非也猜到了?”
她這些日子想的一直都是葉蓉落水這件事。并非是她糾纏不放,而是因為這些天劉氏一直念經不理事務,家中瑣事由她打理,她竟覺出不少別人難以察覺的地方來。而且自葉蓉生死不明後,顧老太爺的身子越來越差,仿佛下一刻就能咽氣。
葉蓉落水得蹊跷,在她聽曦蕊說葉蓉落水後,葉佩雯卻不見時就開始生疑,她還私下讓人找過,暗尋徐州城各處,确實沒找到人才作罷。
但昨日,她閑時散步,見到葉佩雯獨自一人坐在湖心亭裏,上前去打聲招呼。葉佩雯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不住地咳嗽。還拉着她的手,同她說思念表姐,心中記挂表姐,才到葉蓉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這看看。
安氏母女和葉蓉的關系她有幾分了解,三姨娘心下存疑,她幾日不來湖心亭,今日來這湊巧看到葉佩雯是否過于巧合。又聽她說自己如何思念表姐,三姨娘心裏不信。
再問她為何生這麽大的病,葉佩雯幾次閃躲,最後竟直接生起氣來,走了。
三姨娘念此,看着劉氏身邊眼生的婢女,從前跟在她身邊的鳳芮她也許久未再見到。
聽說前幾日後院井裏撈出一個女屍,容貌就像鳳芮。
“夫人,十妹妹的賣身契可還在?”三姨娘像是不明白劉氏的暗指,直言問道。
見劉氏沉默,三姨娘知道,看來是自己猜對了,葉蓉故意設這一計,讓人都以為她身死,實則,她早已離開顧府,甚至現在可能也已經出了徐州。
葉蓉到顧府是為了給顧老太爺沖喜,若她走了,上哪去找一個陰時生人的姑娘。可即使劉氏看出葉蓉有異,并未戳破,反而任她走,其中可還有隐情?
聽聞葉蓉落水不過八日後,顧華庭回了顧府,又待了兩日便走,莫不是…三姨娘越想越是心驚,她也不知自己為何就把葉蓉和西院的六公子聯系在一起,而是她總覺得這其中或許有不可告人的事。
葉蓉指使她請戲班子來顧府,三姨娘私下觀察未覺有異,而後來,聽說她就和西院的六姨娘交好,再後來婉秀便被賣到勾欄院。
三姨娘驀地回神,看到劉氏眼睛落在她身上,不複往日混濁,此時已經盯了片刻,只覺得讓人脊背生寒,通身涼意,劉氏的眼神,是如此的可怕。
“你都猜到了什麽?”
三姨娘低頭,打退懼意,腳步後退,幹笑,“奴婢不擾夫人了,先退下,改日再來陪夫人解悶。”
“老三。”
三姨娘剛退到門口,被劉氏叫住,“即使猜到了也該爛在肚子裏,若是不小心露出口,可要警惕着,別被人除了性命。”
這話絕不可能出自劉氏之口。
三姨娘此時也想不通她為何突然變成這樣,這絕不是劉氏會說出口的話。
翌日,葉蓉醒時,枕側的人還睡着,似是睡着很沉,能聽到他輕微的鼾聲,這般看着,倒像是山中老虎在打盹。
他眼下烏青,顯然是幾日沒睡好,右臂搭在她肩上,緊緊摟着,把她悶在他胸口,動作卻又很輕,仿若是怕傷她。
葉蓉這一覺睡得淺,想到他這一夜都沒再亂動,也沒對她動手動腳不免有些訝異。從前在顧府時,只要于他同榻,他總會在她熟睡時,把她弄醒,葉蓉對此煩不勝煩。以為今夜他還會做這些事,哪知他說睡覺,真就陪着她老老實實睡了一夜。
“蓉兒。”他冷不丁出聲,葉蓉慌亂地收回打量他的視線。
顧華庭睜了眼,眼底含笑,“怎麽不看了?”
葉蓉昨日喝了藥,又睡得精神,臉上恢複血色,偷看被人抓包,頗有羞恥,她埋下頭,“有什麽好看的!”
不去揭穿她的口是心非,看到懷中人不再抗拒他,顧華庭心情頗好,“先在梧州落腳幾日,等你病好,我們再趕去雍城。”
葉蓉沒覺察出他的話中意,只當他是想歇歇,左右在哪她都跑不了,悶悶地沒答他。
午時,顧華庭收到徐州來信,前幾日鳳芮失足落水,撈上來時就斷了氣。
顧華庭回信讓人厚葬,再給她家裏人一筆足夠的錢。
“公子,鳳芮姑娘好端端怎麽就掉井裏了?”崔禹知道鳳芮是公子安插的眼線,正因如此,鳳芮的死才更加蹊跷。
事有反常,恐怕不是這麽簡單。
葉蓉白日精神好,早飯用了昨晚吃的白粥,突然嘴饞又想吃紅燒豬肘,她偷偷讓阿苑去買。還再三叮囑,不要告訴顧華庭。
阿苑出去,就把此事寫在紙上,秉到隔間。
顧華庭燒了那封徐州來的信,見此,微微一笑,“她今早的藥乖乖吃了?”
阿苑打手語,“吃了。”
顧華庭點頭,“她還想吃什麽,盡管去買。”
崔禹帶着阿苑出門去梧州最有名的洞庭樓買了紅燒豬肘,豬肘剛出鍋還熱乎着被送回來。
一進門,葉蓉就聞到紅燒豬肘的味道,讓阿苑過來,迫不及待地打開外面包裹的油紙,油膩的味道增大,腹中一陣作嘔,葉蓉還沒吃到嘴,“嘩啦”早上吃的白粥全部吐了出來。又像是沒有吐淨,還在幹嘔。
阿苑在一旁着急,給她遞水,拍背,又把豬肘拿得遠遠地。
葉蓉擺擺手。
阿苑着急,就要跑出門去找顧華庭,葉蓉一把拉住她,“別去。”
“別去找他,扶我躺下。”
阿苑把葉蓉扶到床上,葉蓉慢慢躺下,喝了溫水,才覺得好些。
這幾日路上雖累,但今日明明精神好了不少,也不能突然聞到肉腥味就想吐。葉蓉心下有個猜測,她記得聽父親說過,母親懷她有孕時,吃什麽吐什麽,更聞不了肉腥,整個人瘦了不少,父親為了母親,千裏迢迢讓人從外面找來酸梅吃,母親期間只吃過少許的肉,還要聞不出肉味。
自己現在也是吃不了肉,葉蓉怔然,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想到昨日顧華庭也是這麽小心翼翼地待她,夜裏睡着,溫熱的大掌還貼在上面。說什麽怕她勞累,可他在這事上何時顧忌過自己的感受?只要他興起,自己就要任他予取予求。
明明她一直在喝避子湯,葉蓉疑惑,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她眼睛出神,突然怔住,難道是那日在寺廟裏她出走之時?可那日他明明沒有進行下去,又怎麽會有孕?
“這件事,不要告訴顧華庭。”葉蓉手下攥緊被角,眼睛怔仲,一時揚聲,“聽到了嗎!”
阿苑從未見到女郎這麽動怒,自她服侍她快十日,女郎待她始終都是溫和寬厚,像是沒脾氣一樣,如此盛怒,倒有幾分像顧公子。
因自幼父母雙亡,阿苑被顧公子帶回府做灑掃的丫頭,那夜公子匆匆回來,手上帶血,讓她跟着去雍城。
阿苑到城外才知,公子讓她來,就是要服侍東院的十姨娘葉蓉。她多少還是有點錯愕,用手比劃一會兒,言明自己是要來服侍她。
那時葉蓉身上包裹着一件大氅,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肩頭,有幾分淩亂。聽到動靜,才回頭看她,因笑意彎起眉眼,而阿苑看着她笑,反而覺得這笑帶着苦澀,如風中浮萍,讓人憐惜。
“給我拿件衣裳來。”她道。
阿苑這才發現,她雖披着大氅,卻雙肩裸露,再往下對襟的衣領空空,裏面竟是未着寸縷。
葉蓉毫不在意她的眼神,反而掀起車簾,看着外面漸行漸遠的路,愁絲上眉頭,給她增添憂郁的美感。
阿苑回神,點頭保證,“阿苑絕對不會讓公子知道。”
葉蓉這才松口氣,又道“這紅燒豬肘我是無福消受了,你若不嫌棄,不若替我吃了它。”
一整塊紅燒豬肘被阿苑吃了一半。
晚上用過晚飯,顧華庭進來,臉上挂笑,“聽說你今日胃口好,一個吃了大半個豬肘子。”
葉蓉笑着彎起眼回看他,一瞬間,仿似回到那個小院子,在她的屋裏,與她行歡時,她也是這般看着他。
這幾日,都不見她笑過,今日倒是見她笑了。
顧華庭脫下外衣扔在案上,脫靴躺在她身邊,把人摟在懷裏,唇角自然揚起,“讓你吃個豬肘子,這麽高興?”
葉蓉靠着他,腦袋蹭了蹭他下颌,抱着他的腰,嬌聲,“公子,你想不想…”
她話沒說完,顧華庭已明了她的意思。在這事上向來是他主動,難得她也想要一次,若是在往常也就罷了,可是現在她有孕,顧華庭自然不能由着她,按住她向下伸去的手,嗓音沉啞,“你不舒服,別亂動。”
葉蓉心裏涼了下,現在七八分的懷疑變成了十分,所以她确實有孕了。
斂下心神,女郎彎起眼,似是羞澀,雙頰緋紅,如貓兒般柔順地貼在他懷裏,溫聲細語,“奴婢自知公子一心待奴婢好,奴婢想明白了,以後奴婢就是您的人,一輩子跟着您。”
顧華庭垂眸看她,眼睛出神,她今日這張小嘴如吃了蜜一般,這般會說話。而他聽着,卻心下熨燙,就像一雙溫柔的手在心頭撫慰,讓他不自覺安下心。從前是他自欺欺人,這種安心的感覺只有在她身邊,他才會感覺到。
他沒去想為何一夜之間她對他的态度變化這麽大,也不願多想,只要人還在他這,量她也逃不出去。葉蓉跟了他大半年,深知他的脾性,他若敗,就一定會敗在他的自大驕矜,一向專橫跋扈上。
顧華庭吻着她的眼,一時歡愉,情濃時,他喘息道“蓉兒,跟我,我定不會虧了你。”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葉蓉眼底冰涼,無半分的動情之色。風流浪蕩如顧六公子,即使現在哄着她,對她好似情比金堅,能說出的承諾也不過是定不會虧了自己。
他身邊女人從未斷過,焉知沒與其他人說過。葉蓉冷哼,這種承諾,她向來不稀罕。
在梧州待了小半月,葉蓉嘔吐得越加厲害,在屋裏憋悶,顧華庭又不許她出去。只得坐在床頭翻書,她起身到案上拿起筆,想給曦蕊去信,問問府中近況。
起筆又落下,她現在是已死之人,若被發現,曦蕊她們定會受她所累。
葉蓉思來想去,終究是沒再動筆。
阿苑每日給她按時送藥,起初她想讓阿苑幫自己瞞着,她好将湯藥偷偷倒出去,阿苑別處聽她,這件事執拗,是如何都說不動。
後來,竟是每日都是顧華庭來監督她吃藥。葉蓉以為是阿苑說漏嘴,被他發覺,再三試探下,她放下心,顧華庭還不知此事。
葉蓉端着藥碗,喝了下去。覺出味道和以前不一樣,她疑惑,“今日的湯藥怎麽發甜?”
顧華庭俯身吻掉她嘴邊殘餘的藥漬,“知你怕苦,我讓郎中換了方子。”
葉蓉心裏暗暗鄙夷他,連女人的安胎藥都吃得下去,怕是他怕苦,才換的方子。
“公子不去雍城嗎?”葉蓉問他。
顧華庭道“先不去了,我徐州有幾處莊子,過幾日日帶你回徐州。”
這其中不止是因為她,南平王前幾日離開雍城南下,似乎是在找什麽人,既然南平王不在雍城,他也沒有北上的必要。只是葉蓉胎像不穩,還不能過度勞累,尤其是坐馬車,于她而言太過艱難。自己可以不眠不休幾日回徐州,帶着她就要走幾個時辰停下歇歇,若是在途中受了風寒則更加嚴重。
李郎中再來給葉蓉診脈,葉蓉似是狐疑地問他,“先生,如今我已在梧州停留半月,這嘔吐之症怎麽還不見好?”
聽此,李郎中下意識看了坐在床邊的男人一眼,收到他的眼色,李郎中收回手,“女郎身子羸弱,我不敢開太過烈性的藥物,只能慢慢養着,再養些日子才好。”
顧華庭起身給她掖好被角,“李郎中是梧州有名的醫者,他的話自然沒錯。”
葉蓉心中鄙夷他這一番花言巧語,面上不顯,微微點頭,“麻煩先生了。”
診完脈,李郎中說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話,随着崔禹出去。依舊是到了上次來的那間屋子,李郎中神色凝重,“公子,這位女郎腹中的胎兒怕是保不住一月了。”
顧華庭沉着臉坐在靠窗的太師椅上,望着客棧樓下的熙熙攘攘,顯出幾分頹唐之色,額間眉心突突地跳,他手裏拿着那杯茶盞,稍稍用力,手臂青筋暴起,“啪”地一聲,茶盞竟生生碎裂。
“前幾日你不是還說有法子嗎?怎麽現在又說保不住一月了?”他沉聲,沒了在隔間對葉蓉的輕柔,反而帶着十足的戾氣,他向來都不是什麽好人,葉蓉說得對,他就是一個混賬。這麽多年都過來,現在也不介意在混賬一回。
“你名李凡,師出雲中山門下,家中有妻室,還有兩子,一子弱冠,另一子尚且總角…”
他每說一句,李郎中心沉了一分,直到他說完,“梧州雖不是我的地界,但我顧華庭什麽都沒有,唯有銀子多的是,暗中賄賂,讓他給你定個什麽罪名也不是什麽難事。”
李郎中不禁哀怨,怎麽惹上這麽一個煞星。他噗通雙腿跪在地上,求饒道,“公子饒過我一家老小吧,我着實沒法子了,您若是不信我确實無能為力,即便尋禁天下醫者,也救不了女郎腹中的胎兒!若是要強留這個孩子,那這個女郎最後也會因此送命啊!”
“我聽說你們雲中山除了治病救人的醫者,還有一種咒術,可使人無病無災,起死回生。”顧華庭在他當年入京之時,就聽過雲中山山者的名號,可救百病。太子大病,就是尋得雲中山山者才起死回生。
雲中山還有一位弟子與他交好已久,只是那時家中出事,他又身負命案,對此并無興趣。但他雖然沒有興趣,可命運偏偏會捉弄他。
李郎中一聽,他竟然連雲中山山者都知道,不禁心下訝異。然這咒術也是禁術,使用者必造反噬,嚴重則會有性命之憂,李郎中哪肯為了他賠上性命,當即哭道,“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咒術只有祖師爺他老人家的親傳弟子才會使,我等旁人哪會這等秘術。”
顧華庭冷笑,“李凡,當初你為何被逐出師門,淪落到梧州為醫,不就是因為偷學這咒術了嗎?”
“你當我是蠢的,才會一直抓着你不放?”
李凡大驚,猛地擡頭看他,“公子是如何知曉?”
顧華庭不語,雲中山的事,他豈止知道這些,當年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他不想提,更不想記起,如今他只想保下蓉兒腹中的孩子。
顧華庭雖風流,卻從不允許別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縱使當初寵愛婉秀,他也在暗中給她用藥。所以他雖然後院有六個姨娘,卻沒有一個子嗣。
當年他從外面買回來的歌女竟然說懷了他的孩子,簡直是荒謬至極,再三調查之下,顧華庭才知她早就和那個救她落水的下人珠胎暗結。他震怒,下令把她賣到勾欄院,伺候最低等的下人,而那個與她私通的下人則被亂棍打死。
正是因為他知道被女人耍弄個中滋味,才斷了葉蓉的藥,這也并非是他一時興起,而是那時候他想,若是顧老爺子知道他的女人懷着自己的孩子如何?他就想看他氣得發青的臉色,方覺解恨。但現在想來,或許,那時他就已經開始存了私心,想要一個他們的孩子,只是他醒悟的太晚。
“你做還是不做?”顧華庭冷聲問他。
李郎中顫顫巍巍地擦着滿頭的汗,哀嘆一聲,“公子,不是我不願意救這位女郎,而實在是因為這咒術我學藝不精,只有三成的把握。更何況您應該也知道咒術的反噬,不想到最後這若人沒救下來,我的命也就交代在這了。”
“無妨,”顧華庭站起身,看着客棧樓下回來的阿苑,手上提了一堆的果子,他笑了一下,想必都是她愛吃的。他接着道“我來做反噬者。”
左右這反噬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中山咒術向來施咒者和反噬者都是一人,李凡也是第一次知曉,這二者還能分開來做。
施咒者要在病者身上拉下一根紅線,以吊命,再把自己身上的蓄力全部傳給病者,反之病者的傷痛病症之感就會源源不斷到施咒者身上,此稱為反噬。
李凡年過五十,着實受不了反噬之力,如今竟有人說可以二者分開施術,實屬為奇事,李凡不禁多看了這位年輕英武的郎君兩眼。
他負手站在窗前,身姿挺拔,眉眼鋒利,如出鞘的利刃。與初見他那日別無二致,一身織錦的雲紋鎏金華袍,腰配羊脂玉環,紫冠束發,金貴無比。
顧家的盛名李凡久居梧州并不知曉,前幾日才打探出原來顧家坐守徐州,是為江南首富,顧家六郎君顧華庭更是年紀輕輕就執掌大半個顧家,如此金貴的裝束,迫人的氣場也就不足為奇。
周身迫人的氣勢壓得李凡直不起身,讓他不得不為面前這個男人低頭。
商定好之後,李凡請求回家再鑽研幾日,細細研究透之後再來施術。
顧華庭點頭,派了兩個人跟他一起回去。一是方便來往,二更是防止他出逃。
人都走後,顧華庭并未立刻離開,依舊站在原地,眼睛望向窗外,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叩在窗楞上,道“她午時用飯了嗎?”
這一場話崔禹聽得雲裏霧裏,不知道公子說的雲中山是什麽地方,但有一點他還是聽懂了,若事敗,公子則會有性命之憂。
崔禹回神,“葉姑娘說想吃甜的,阿苑就去福記樓買了糕點。”
顧華庭似是并不在乎方才的事,還如往常一般,微微一笑,“讓阿苑少買點,我記得她總愛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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