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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月光不太明亮,被層層烏雲遮住,只留幾顆星子靜谧地閃爍。狹長的小路上,好幾個路燈都壞了,而還艱難維持着亮光的燈也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般昏黃暗淡。

遠處的景物仿佛融進了黑夜中,只有閃着霓虹燈的燈牌花花綠綠地挂在半空中,卻連一寸黑色都照不亮。

醉酒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在曲折的小路上走着,好幾次搖搖擺擺都快要摔倒了。他嘴裏哼着不成調的歌,酒精刺激着大腦,讓他的情緒興奮而高昂。

那歌聲飄忽地回蕩在小路上,卻在蔓延到遠方時像是碰觸到什麽障礙物,被吸收了進去。

男人沒有注意到的是,他身後的房子像是被黑霧吞噬了一般,慢慢地扭曲消失。順着牆面而立的管道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在燈光的反射下映照出他背後不斷蠕動的漆黑影子。

男人似乎累了,站在那深吸了口氣,似乎有些想吐。

然而他沒有機會吐了,一根毛茸茸的細長黑色觸手從黑暗中刷的一聲破空而出,幾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穿透男人的皮肉,吸在了他的心髒上。

跳動的心髒像是灌滿水的氣球被不斷擠壓着,砰地一聲炸裂開來,血肉帶着血液一股腦都被張開口子的黑色觸手吸走。

男人渾身抽搐了起來,兩眼白翻,嘴角流出大量鮮血。

他現在就像是被插了吸管的奶凍,內髒、血液、肌肉化為零零碎碎的柔軟組織,順着黑色觸手的管道,咕嚕嚕地消失不見。

不到一分鐘,一個高壯的男人就只剩下了皮和骨頭,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觸手刷地一下縮了回去,原本黑霧悄然散去,又露出了昏暗陰森的小路。

……

“少爺,前面堵車了。巷子裏發生了命案,JC将巷子口封閉,正在調查取證。聞訊而來的媒體和周圍看熱鬧的人都聚集在路口,把路給堵得死死的。不過,交警很快就會過來指揮,還請稍等片刻。”

林璧俨然還是個少年模樣,十六歲的他依舊帶着稚嫩的青春光彩,卻已然美得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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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皮膚很白,像是初冬的細雪,讓人捧在手心裏都害怕會化掉,然而頭發、眉毛、睫毛、眼瞳卻都像是被烏墨侵染過,黑得深沉。

這一黑一白,對比鮮明,讓他的五官格外濃烈豔麗,帶着十足的侵略感,沖擊着人們的視網膜。

圓領的簡單T恤,把他修長的脖頸全部展露出來。外面很随意地套了件淡藍色的牛仔褂,袖口處縫着亮黃色帶英文字母的長條,讓原本素氣的顏色也變得鮮亮活潑了許多。

聽到文叔的話,他輕輕嘆了口氣:“看來最近寧城似乎不太平。”

這個世界并不是普通世界,不知從何時起,黑暗中會滋生出怪物,以人類的血肉為食。

剛開始人們根本無所知,還以為是有連環殺手出現。直到京市的裴家出面,才揭露出魂煞的存在。

早在三千年前,魂煞就曾經出現過。當時本就戰亂頻繁、民生凋敝,人們連肚子都裹不住,又哪裏有時間注意這些潛伏的怪物,也就變相地造成怪物的肆虐。

直到大一統之後,國師洛啓才注意到這種怪相,着人前去對付。然而普通人力根本就不是怪物的對手,它們力大、迅猛還擅長隐匿,一時間死傷無數卻毫無進展。

洛啓無奈,只能開壇祭祀,聆聽神的聲音。好在神憐憫衆生悲苦,降下神光,讓包括洛啓在內的信徒擁有了魂珠、覺醒了魂力,才将怪物一掃而盡。

時光飛逝,随着怪物的蟄伏,魂師也慢慢沒落、隐世。

然而最近這些年,魂煞竟又出現了,潛藏在暗處襲擊、吞噬人類。原本隐藏的魂師世家再度崛起,不斷尋找着魂煞的來源和将其徹底消滅的方法。

林璧無聊地等待着,眼看車隊沒有任何要移動的意思,打算下車透透氣。

長長的四車道堵得水洩不通,而前方喧嚷的人群還沒有半分要散開的意思。

他用手擋住有些刺眼的陽光朝周圍的街道看去,見路邊開着一家奶茶店,就穿過車群走到了人行道上。

“麻煩給我一杯夜空草莓。”

奶味冰沙加上新鮮酸甜的草莓,再配上草莓味的果汁,攪拌後将其融為一體,清涼可口。

林璧突然不想坐車了,給文叔發了個信息,就邊喝奶茶邊沿着街道閑逛。

“小兔崽子,還敢咬我?!看我今天不把你的兩顆門牙都打掉!有娘生沒娘養的賤貨!”

小小的巷子裏傳來粗鄙的打罵聲,林璧停下腳步朝裏面瞥了一眼,目光驟然收縮。

挨打的少年個子很高,卻瘦弱得像是一張紙片,除了骨頭就是一層皮,讓人不禁擔心一陣風吹過就會将他刮走。

然而即使瘦得脫相,也不影響他原本俊美的容貌,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薄削,典型的大男主。

男孩不是別人,正是雲知歸。他根本打不過五六個青年,然而即使臉上、手上都是傷,卻還是咬着牙反抗着。

雲知歸的人生是平順的,只有十八歲之前略有坎坷。父母離婚,母親獨自一人帶着他生活,好在工作穩定吃穿不愁。

只是好不容易熬到他十八歲,辛勞了半輩子的母親卻突然重病身亡,不得不将他送到京市的舅舅何家,從此開啓了他的成神之路。

林璧靜靜地凝視着他,眼角跳動出絢爛的光耀,彎下腰将還沒喝多少的奶茶放在牆角,懶懶散散地走了過去。

“六個成年人打一個孩子,你們還能要點臉嗎?要是不要臉,就趕緊把那張皮脫下來,放在旁邊的臭水溝裏好好洗洗,說不定還有人撿着當破爛用。”

那些人沒想到會有人管閑事,轉過頭看見只是個漂亮少年就松了戒備。

“滾遠點,少管閑事,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林璧雪白的運動鞋踩過突兀不平的路面,大概早上剛有人潑過髒水,淺淺的水坑讓他鞋底沾濕了些許。

他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般嗤笑一聲,黑白分明的桃花眼裏滿是嘲諷,毫不掩飾地将自己的輕蔑流露得明明白白。

像是喚狗一樣,他勾了勾食指,豔麗的紅唇一翹,吐出的話卻讓人火冒三丈。

“來來來,我給你們幾個洗洗嘴、剪剪爪子,免得見到人就想咬。這可不好,要知道沒牌的瘋狗可是會被人套走殺了的。”

“你TM找死!”

見小混混們拿着棍棒飛撲過來,林璧不慌不忙地一個彎腰躲過,又猛然起身抓住沒反應過的襲擊者往下一按,擡起的膝蓋正中他的肚子。疼得那小混混只覺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這些人的速度在林璧看來簡直就是慢放,他抓住另一人的手腕猛地一掰,只聽咔嚓一聲,像是骨頭錯位的輕響,疼得那人涕淚橫流。

他拿過棒球棍,不是很誠心地道着歉:“抱歉,可能有點用力過猛,回頭給你介紹家醫院,正骨的手法特別棒。”

“啊啊啊,去死吧!”

剩下的小混混瘋狂地舉着鐵棍沖過來,眼睛爆紅,似是瘋狂,又似害怕。

林璧閃身躲過,一個大力敲在小混混的背上,将他擊倒在地,又猛踹了一下他的肚子,直接将他踢飛在牆上。

很快,剛剛還趾高氣昂的六個人通通倒地,痛苦地發出哀嚎,卻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林璧沾了不少髒水的鞋子踩在其中領頭那人的臉上,重重地碾壓兩下,踩得那人的臉都變形了。

他用棍子指着那人,眉眼還帶着勾魂攝魄的笑意,卻不似春花絢爛,而似冬雪凜冽。

“以後,還敢欺負他嗎?”

“不……不敢了。”

“乖~”

想了想,林璧從口袋裏拿出一沓錢扔到領頭的臉上,似是好心地說:“不好意思打傷了你們,等會兒帶你的幾個兄弟好好去醫院看看,別耽誤了病情。但是以後,不許再欺負他了,不然見你們一次打一次!”

領頭的小混混咽了咽口水,只覺得又痛又爽。MD,挨一頓打得這麽多錢,他們竟然還賺了!靠!

雲知歸呆呆地看着眼前豔如春桃的少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是在做夢嗎?

“真蠢。”

聽到這聲斥責,他微微瑟縮起肩膀,不敢去看那雙充滿輕蔑的眼睛,忍不住在心中自嘲:果然,自己真的就是個廢物啊,連自保都不行,還要靠這美麗少年才能趕走那群人。

直到人都滾沒影了,林璧才走到雲知歸面前,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給他擦了擦臉上的血。

他的手法一點都不輕柔,帶了點漫不經心地粗魯。

然而雲知歸卻猛然顫抖了一下,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

就在那柔軟的指尖碰觸到他肮髒粗糙的皮膚之時,他分明聽見一個聲音說:“真蠢,打不過不會跑嗎?非要上去硬抗,小心被打死!”

少年的手指細白如玉,如同上好的工藝品,需要被小心翼翼地保護在玻璃罩裏。随着他的靠近,雲知歸恍惚間聞見了一股香氣,似花香,似蜜水,溫暖又清甜,汩汩地滲透進他的心裏。

他凝視着少年,心裏打着鼓,剛剛少年分明沒有說話,為什麽他卻聽見了他的聲音?

林璧擦完後看向他,卻發現雲知歸一雙眼睛竟傻傻地盯着他在發呆。那眼睛溫潤如水,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溫和的大金毛。

即使小小年紀,都已經能窺見以後的翩翩風采,正所謂君子如玉,恰如其分地形容了雲知歸。

“看什麽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林璧突然就發起了脾氣,惡狠狠地把紙巾甩在了雲知歸的臉上,有些嫌惡地把手上的血抹在他的衣服上。

雲知歸趕緊低下頭,手忙腳亂地接住紙巾,輕輕捏在手裏。他的手指粗糙紅腫,一看就是看了不少粗活。

“對……對不起。”

少年的聲音很小,已經度過了變聲期而變得清朗如玉石,聽着很是舒服。

林璧眼神微動,這不是雲知歸該有的樣子。書中曾說少年時期的雲知歸雖然家境不豐,但卻優秀非常,恰如玉樹蘭芝,令人喜愛,又怎麽會是這般唯唯諾諾的樣子!

他心下微動,有了想法,惡意地撇了撇紅唇,居高臨下地捏住雲知歸的下巴來回巡視了一遍。

“對不起有什麽用?來點實際行動。我瞧你長得還行,不如以後就跟着我給我做個暖床的好了。”

少年渾身一僵,過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然而雲知歸此時卻分明聽見跟少年一模一樣的聲音說:“算了,還是帶回家養着吧,免得真被人欺負了去。”

林璧松開手指,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卡,輕輕拍了拍少年消瘦到已經凹陷的臉頰,羞辱意味十足。

“二十萬,訂金。以後每個月都給你開一萬的工資,如何?”

【夠了吧?不夠以後再漲。】

少年沉默了良久,宛如被打斷了骨頭般彎了挺直的脊背,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林璧心滿意足地勾起紅唇:“真是個沒骨氣的爛泥。”

“巷子口還有我的奶茶,等會兒走的時候記得幫我扔掉。今天回去好好收拾一番,明天我會派人去接你。”

“好……”

少年沙啞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林璧沒有再看一眼,清俊挺直的身影潇灑地消失在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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