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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媽！”

雲知歸焦急地跑過去，眼睛裏滿是擔憂。

他母親身體不好，何君照的事對她來說無疑是個沉重的打擊。

他心中又是後悔又是心疼，母親年輕的時候要擔負起照顧弟弟的責任，成了家又撐起家中大梁，後來苦心撫養他，根本就沒過上幾天好日子。

看着母親驟然白了許多的頭發，他心中像是堵了塞子，一口氣怎麽都出不來。

雲母确實老了一節，好不容易養回來的烏發幹枯而蓬亂，眼角皺紋猶如霜刀刻上，臉色蒼白，眼中含淚。

她不知道從哪扒拉出的黑衣，上身加厚帶絨，很明顯跟現在的季節不符，下面是一條單薄的西服褲，褲子大概是年輕時買的，腰身根本就不合，硬生生地塞了進去，小腹上的拉鏈都被撐開了。

雲知歸給她準備的衣服她一件都沒有穿，她兒子現在有出息了，主意大了，根本就不願意再聽她的話了。她一個老婆子何必去占他的便宜，倒不如就這麽死了幹淨！

她看到雲知歸，眼眶立刻就紅了，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雲知歸捂住臉，眼中滿是落寞。高大的男孩低下了頭，原本挺直的脊背佝偻下來，像是被石塊壓彎了腰。

他知道母親怪自己，也沒有任何理由去辯駁，可是看到此時此刻母親布滿指責和痛恨的目光，還是心裏難受得不行。

“雲知歸！我當初是怎麽托付你的！我告訴過你很多次，照照年紀小、不懂事，你作為哥哥的要多幫助他照顧他。可你是怎麽照顧的，啊？！”

“他死了啊，死了！他是你舅舅唯一的兒子啊，今年才不過十八九歲！你舅舅身體不好，現在還不知道消息，到時候知道了恐怕一口氣撐不住就去了，你叫我怎麽辦啊，怎麽辦！”

雲母哭着撲到雲知歸身上，不停地用拳頭打着他的胸口，似乎恨不得把滿腔仇怨都發洩在他的身上。

她愛雲知歸，但也愛弟弟唯一的兒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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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知歸滿目悲痛，雙拳緊緊握在腿側，孤獨地如同沙漠中的白楊樹。

他知道母親悲痛，能夠理解她對自己的不滿，所以他只是這麽站着，任她打罵而沒有反駁。

或許是他對舅舅的印象太淺了，以致于無法理解這種姐妹情深，但無論如何逝者為大，也算是讓母親心中的情緒能夠得到舒緩。

“夠了，這件事再怎麽怪也怪不到雲知歸身上吧！”

一聲厲喝打斷了兩人的痛苦，林璧緊皺着眉頭大步走來，雪白的襯衫扣到最上方，深藍色的領帶熨燙得格外平整，深黑色的亞麻西裝略帶休閑，卻半點都沒有抹去他身上的貴氣。

他走到兩人面前，一把拉過雲知歸将他擋在身後。

眼前的女人辛苦把雲知歸撫養長大，任誰都不能對她有半句怨言。

但林璧可以，他原本就是反派，做的事自然也是想讓雲知歸讨厭他。

雲知歸見他生氣，趕緊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不想他與母親正面對上。

“主人……”

此稱呼一出，雲母立刻明白了眼前這個耀眼男孩的身份。林家少爺，那個救他們家于水火，買斷雲知歸十年的老板，付給雲知歸大筆工資的頂頭上司。

她趕緊擦了擦眼淚，整理好儀容，勉強自己露出一抹微笑，客氣地問好：“林老板，您好，讓您見笑了。”

雲母敢對兒子放肆，但可不敢對他們家的恩人放肆，否則傳出去豈不是成了雲家的笑柄，她還哪有臉面見人。

林璧淡漠地點點頭，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她，片刻後才說：“伯母，我能理解你此時心情悲恸。但雲知歸他不僅僅是你的兒子，也是我的人，豈是能随意打罵的？”

“更何況何君照的死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在學校時他對何君照更是照料多多，又忙裏忙外地安排葬禮。就算沒有功勞也應該有苦勞，可你不僅不誇他，居然還把錯都推到他身上，我是真看不下去。”

雲母動了動幹裂的嘴唇，難堪地側過頭擦了擦眼淚。她都懂她都明白，可是這樣的事實實在讓她太痛苦了。無法接受的後果就是把錯誤推到兒子的身上，讓他來承受自己所有的痛苦。

林璧拿出手帕遞給她，輕輕嘆了口氣：“何君照跟雲知歸關系親近，面對親朋摯友的死亡，他的悲痛不比你少。在這個時候，你們要做的是彼此安慰依托，而不是打罵吵鬧。”

雲母哭着點點頭，哽咽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林璧松了口氣，現在看來能養出雲知歸這樣的好孩子，雲母也是個明事理的人。

“何君照的父親身體很差，幾乎到了無法救治的地步。當初也是雲知歸求到我面前，才給他安排進了二院，撿回一條命。他為何君照做的夠多了，您若是再責備他，我第一個就不願意了！”

雲母呆呆地擡起頭，這才知道原來弟弟能進到那麽好的醫院竟是兒子千方百計求來的。

她大哭出聲，撲過去抱住兒子，心疼地用布滿老繭的手撫摸着他的背。

“媽剛才不該那麽說你，媽媽錯了，你原諒媽媽……”

雲知歸愣愣地抱住母親，嘴角忍不住勾起暖心的笑容。

主人……

原本的苦澀像是遇見了太陽的小水坑，在折射出的七彩陽光中飛快地蒸發成水蒸氣，飄啊飄啊，變成了團團雲朵。

被母親責備的時候他有多傷心，現在就有多麽的開心。主人的保護像是一把傘，替他擋住了外面的風風雨雨，任何時候他都不必擔心被主人抛棄、背叛。

十六歲那年他握住的光點，種進了他的心口田裏，經過歲月的洗禮，蔓延出長而發達的根莖，茁壯成長的枝葉迫不及待地頂着泥土，想要破土而出，想要長成參天大樹。

見兩人都平靜下來，林璧才将事先買好的保健品遞給雲知歸：“伯母來了，我也沒什麽好送的，這是一些保養食物，你拿去給伯母補補身子。”

雲知歸毫不客氣地收下來，臉上的笑容燦爛如光，如果不是母親在這，他真想拉拉主人的小手。

雲母卻是受寵若驚，趕緊就想推辭，卻被兒子捏了捏掌心，只得把話又吞了回去。

林璧滿意地點點頭：“伯母，何君照的父親現在身體不好，雖有護工照料，也終究比不上親人。而且以後何君照恐怕沒辦法去看他了，我想着若是您能留下來照顧他，應該會對穩定他的病情、讓他不至于在知道消息後太受打擊有幫助。”

雲母立刻就想點頭，可是想起弟弟所在醫院的豪華程度，她又有些猶豫了。兒子雖然賺錢，但還沒那麽多錢，她又沒有工作，根本支付不起。

林璧看透了她的為難，說：“住的地方我都給你安排好了，這是醫院的飯卡，如果不想在外面吃，直接在食堂買飯就好。”

雲母接過卡片，瞄了兒子一眼，見他欣然同意，才不好意思地收下。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難怪兒子對他老板死心塌地，這照顧得真是太到位了。

林璧拍了拍雲知歸的肩膀：“行了，送你母親過去吧。房間地址等會兒發你手機上，什麽都有，不用操心。”

雲知歸心裏美得直冒泡，笑得鮮花朵朵開，讓人根本就看不下去。

林璧給他面子，只是抽了抽嘴角示意他趕緊滾，旁的也沒說什麽話。

“你都不懷疑嗎？”

等雲知歸他們離開後，不遠處的樹林裏走出了許澤。他看起來狀态有些糟糕，眼下一圈青黑，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布滿紅血絲，下巴上長起了胡渣，看上去有些頹廢。

“懷疑什麽？”

“懷疑是他殺了何君照。”

林璧笑了，這個笑話實在是戳到了他的笑點，讓他根本停不下來。

雲知歸會殺何君照？簡直天方夜譚！

那個大傻子永遠都捧着一顆金子般的心，真誠善良地去對待每一個人。即使最後的收到的不是同樣的真誠而是傷害，他也只會像只受傷的大狗一樣，可憐兮兮地躺在他身上撒嬌求安慰。

林璧看過太多次，也早沒了脾氣。只能在心裏安慰自己，善良正義或許是男主的标配。

“你想從我嘴裏聽到什麽？我信或者不信，對你來說也毫無意義吧。”

許澤靜靜地看着他，指尖碰觸着手中圓潤的玉球。那是他用雲知歸的魂器做成的，将玉徹底融化，用魂力包裹起來，經過意念的不斷打磨，最後做成了絕無僅有的魂器——芳魂。

芳魂能夠暫停時空三秒，雖然時間短，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絕殺。只要實力足夠，利用它可以殺死任何一個魂煞。

“有意義，我希望你能提防他，免得以後遭遇不測。”

林璧并沒有放在心上，如果因為一個人的兩句話他就會對相識已久、日夜相伴的雲知歸産生懷疑，那恐怕才是腦袋有問題。

“我比你更了解他是什麽樣的人，用不着你來提醒。”

“不，你根本就不知道！”

許澤握緊了手中的玉球，深黑的瞳孔裏裂開縫隙，無數黑霧從裏面争先恐後地逸散而出，白骨狀的爪子絕望地抓住邊沿想要爬出，卻又被按了回去。

他閉了閉眼睛，調整好情緒，輕聲說：“我只是提醒，并無他意。”

林璧冷淡地掃了他一眼，毫不留戀地與他擦肩而過。

那就最好了，他只想挑撥離間，可沒興趣被別人挑撥離間。